琵琶女見客人飯也不吃了,酒也不喝了,要她直接領去畫舫,心中不免奇怪。


    但也並未多嘴,抱緊琵琶,起身引路。


    夜嬈放下飯錢,跟上風沙,心裏埋怨。


    現在是她扮成主人的小妾,卻眼見張星雨跟主人“眉目傳情”,還頗有默契。


    多少有些吃味。


    一行人剛出館子,剛才那個捧來酒具的高髻婦人領著一個精瘦漢子遠遠走來。


    那精瘦漢子挽袖袒胸,露出的肌肉仿佛鐵鑄般紮實,上麵有些傷疤猙獰可見。


    眼見風沙一行人出門,高髻婦人臉色變得很難看,加快步子,斜裏追截上來。


    雖然臉色不太好看,話並不難聽。


    隻怪自己太慢,讓客人久等,現在人帶來了,無論想在碼頭幹啥,找他都行。


    夜嬈情緒不佳,又見高髻婦人身後那精瘦漢子拿令人生厭的視線肆意打量她。


    不高興地打斷道:“去去去,船已經找到了,不需要問你們了。”


    高髻婦人的嗓音立時尖銳起來。


    說她男人是扔下手中事急忙趕來的,耽誤不少工夫,不問可以,錢要照給。


    碼頭上人挺多的,聽到爭吵聲,四麵八方投來視線。


    風沙自覺理虧,何況不想惹人注目,於是拿眼色示意夜嬈,趕緊息事寧人。


    夜嬈不敢違逆,鐵青著臉掏了一把錢塞給高髻婦人。


    張星雨則注意到高髻婦人的身後出現了好幾個壯漢,偷偷拉主人袖子提醒。


    看這幾個家夥的裝束打扮,跟那個精瘦漢子差不多。


    個頭有高有矮,都是挽袖袒胸,也無需做出兇惡狀,看著就氣勢洶洶的很。


    不管是否真有惡意,在對麵雁字排開,足夠唬人了。


    風沙轉去視線打量幾眼,沒有吭聲。


    高髻婦人掂量幾下嫌錢少,說不夠。


    銅錢很重,不便攜帶,夜嬈身上攏共也就兩貫而已。


    還是到城陵磯後找風馳櫃坊新換的。


    銀子兌周元通寶,一兩兌一貫多,一貫就是一千錢串起來。


    十兩銀票換了七兩碎銀和兩貫多錢。


    剛才吃飯加打賞用了一貫多,如今散錢全部用完了。


    沒奈何,隻好摸出荷包,取點碎銀應急。


    張星雨突然反應過來,伸手去按荷包,還是慢一步。


    就這麽一瞬,她仿佛能聽見附近一片突然粗重的唿吸聲。


    風沙心道好嘛!現在正兒八經露白了。


    他本想招唿白日初露上幾手震懾一下。


    沒曾想人家接過碎銀後就把路讓開了。


    同來的那幾個精瘦漢子也並沒有留難。


    別看城陵磯有打碼頭的習俗,三天兩頭打群架,實際上秩序井然。


    為了爭泊位,兩幫人可以打個血流成河,通常情況下誰都不會管。


    可要是破壞城陵磯的秩序,影響到貿易,很可能一死死全家。


    嚇唬人可以,不敢公然對幫會之外的人出手。


    因為這就叫破壞秩序。


    夜嬈鬆了口氣,張星雨並沒有放鬆警惕。


    雖然她並不了解城陵磯的規矩,卻也知道財不外露的道理。


    已經當眾露了財,就算現在沒麻煩,不代表之後也沒麻煩。


    雖然剛才圍觀的人並不算多,可誰知道裏麵混著什麽人呢!


    風沙的預感也不太好,因為發現有人偷偷綴在後麵。


    他擔心驚動太大,隻能視而不見,等上路再處理了。


    去畫舫的路上,琵琶女看風沙的眼神遠比剛才更蜜。


    平常用銀子的地方,除了大宗貿易就是高檔風月場。


    尋常人很少擁有銀子,就算有銀子都找不到地方花。


    隻能換成通寶。


    所以大家普遍觀念中,懷裏揣銀子的人,非富即貴。


    她沒想到自己隨便接點私活,居然釣到了一條大魚。


    風沙有一搭沒一搭的跟琵琶女聊天,正好路過順風號。


    沿途碼頭密密麻麻數十個泊位,泊了大大小小近三百艘船隻。


    順風號像頭巨獸般伏在當中。


    無帆五槳的獨特外觀,二十丈常長,三層樓高的船身,奢華醒目的造型。


    讓它在眾多螻蟻之中脫穎而出,鶴立雞群,牢牢扯住所有過路人的視線。


    琵琶女抱著琵琶,眼睛閃著星星,歎道:“每次看見它,都好像在做夢。”


    頓了頓,比手介紹道:“你們看外麵都這麽漂亮了,其實裏麵更美呢!”


    張星雨和夜嬈相視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


    兩女就是乘順風號來嶽州的,當然知道順風號上麵是個什麽情況。


    畢竟是戰艦改裝,除了最基本的家具,沒有過多陳設,非常簡陋。


    “……桌椅板凳都是一套一套的,料子很名貴,隨便一套就能在州府換間房了,隨便一個杯子都是皇室才能用的貢品……”


    琵琶女非常投入,好像動情似地囈語不停,“擺得掛的,不是古董,就是珍寶。別說用了,光是看著,就夠賞心悅目,上手摸摸,那都是三輩子才能修來的福分。”


    好像身臨其境,真的在船上住過似的。


    兩女聽她越說越離譜,不免覺得好笑。


    這麽奢華的地方,也是有的。


    比如楓橋別墅裏麵的遠遊堂和靜虛室。


    別說陳設家具,連桌上一遝紙都是南唐澄心堂特製,周嘉敏拍馬屁送來的。


    據說是唐皇專用,專門設監禦製,連太子李澤都沒得多少,不敢敞開了用。


    琵琶女神情語氣忽然神秘起來,人往張星雨身邊湊了湊,聲音壓低了一些。


    “自從這艘大船泊來,大家都在打聽主人是誰,查了幾個月,居然查不到。”


    張星雨心道那是,夠資格知道主人身份的人,不用查都知道這艘船是誰的。


    不夠資格知道主人身份的人,查下去就是找死,因為一定會查到四靈頭上。


    琵琶女越發神秘道:“我家姑娘知道,隻是人家不喜熱鬧,叮囑不要亂傳。”


    張星雨倏然轉眸,視線在琵琶女臉上轉了幾轉,沒有吭聲。


    “你看我幹什麽,我家姑娘不開口,我哪裏敢亂嚼舌根嘛!”


    琵琶女道:“我看你家公子年輕有為,是個人物,說不定跟我家姑娘投契。”


    本來壓低的聲音故意大了點,擺明想讓風沙聽到。


    她是故意找扮成小廝的張星雨聊天,想放的話就這麽不經意之間放出去了。


    起碼她覺得不刻意。


    風沙饒有興致地道:“你這一說,我真好奇了,這艘船主人到底是什麽人。”


    琵琶女故作遲疑道:“我隻能說不是男人,再多說我家姑娘就要趕我走了。”


    風沙、張星雨和夜嬈,臉色一起古怪起來。


    也就白如初的臉蛋亦如白玉般,毫無變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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