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青娥難得說這麽多話,顯然非常在乎風沙的感受。


    說話很委婉,表達很直接。


    委婉在正常人根本聽不懂她什麽意思。


    直接在這番話的意思:我的就是你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


    風沙忙道:“我是說,柴興塞給我這麽多美人,隱穀恰好送你一座可以裝下這麽多美人的別墅,又是我在養著這些美人。你這皇帝表哥,到底安得什麽心思啊?”


    江離離一聽,腦海中浮現“美人計”三字。


    這美人計設的,還真是沒有一絲煙火氣息。


    若非主人連起來這麽一說,她決計想不到。


    “名錄我看過了。”


    郭青娥道:“花信、桃李、碧玉、及笄各十人,豆蔻、金釵、稚女各二十。”


    江離離聽得直縮脖子。


    好家夥,北周皇帝不僅塞給主人這麽多女人,還是從成年一直塞到未成年。


    居然連稚女都有,當真齊全啊!


    夫人這一串報將出來,分明是要發飆的前奏。


    風沙道:“及笄以降,自可爭名花榜。碧玉桃李隻是尚可當用,有希望爭一爭,花信年華雖然芬芳正豔,可惜盈極則虧,芳華易逝,登名花榜恐怕難有指望。”


    風沙一心琢磨柴興的想法,難免忽略了郭青娥的心思。


    完全沒有意識到永寧其實是在吃醋呢!


    “所以……”


    郭青娥一臉認真地問道:“為什麽會送花信十女過來呢?”


    花信就是二十四歲。


    這個年紀的教坊女,正是最年輕貌美、技藝純熟的時候。


    可惜巔峰之後,便是低穀,各方麵隻會往下,不會往上。


    自然難以登上名花榜。


    所以,擺明是送來讓人“享用”的嘛!


    這才是真正送給飛塵的禮物。


    江離離偷偷瞄了夫人一眼,大著膽子給主人遞上一盞涼茶。


    風沙還在想永寧這話什麽意思,順手接茶時,感到江離離往他手背上摸了一下。


    自然疑惑地望過去。


    江離離擠眉弄眼,還做著口型,拚命提醒主人小心,千萬不要亂說話。


    她站得位置在郭青娥的身側,不虞被看見。


    起碼她以為夫人無法察覺。


    風沙微怔後立刻恍然,趕緊打岔道:“從花信到稚女,年齡跨度長達十年之久,足以年年不絕,生生不息。估計你那皇帝表哥以後每年都會送些美人來楓橋別墅。”


    郭青娥見風沙岔話,沒好氣地白他一眼,倒也沒有硬揪著不放,順著話說道:“習慣成常規,循例以貫之,是為慣例。”


    慣例久了,就是規矩。


    一旦形成規矩,將會催生出一批因規矩而興旺的人。


    這便是所謂的既得利益者。


    這些人會千方百計地維護規矩,不停地疊床架屋,盤根錯節至根深蒂固。


    除非根除,否則實難動搖。


    “可以理解。”


    風沙笑道:“名花出自風月,風月分屬禮樂,既能移風易俗,自然不容放任。”


    他估計柴興最終的目的是想把楓橋別墅收歸北周所有,至少也要受北周把控。


    成為北周教坊司的外圍分部。


    專門培養可以登上名花榜的花魁,用以移風易俗。


    當然,十有九八會涉及用間。


    江離離完全沒有聽懂主人到底在說些什麽。


    隻是覺得夫人好像並沒有生氣。


    她才剛鬆了口氣,結果夫人一直沒有接話。


    心兒又不免提了起來。


    郭青娥之所以沒有吭聲,是因為風沙這番話談深了,她並不想接茬。


    對於百家來說,隻要涉及禮樂,那就絕無小事。


    對於隱穀而言,隻有王塵子有權決定相關事務。


    她可以跟飛塵討論,但是確實不方便表態。


    誰讓她既是隱穀的代言又是墨修的妻子呢!


    風沙沉默少許道:“可以立爭登名花榜的桃李、碧玉、及笄、豆蔻一共五十人,你那皇帝表哥是變相地找我討要五十個名花榜的名額呀!”


    不得不承認,柴興確實很厲害,深謀遠慮,細節處藏著深意。


    他也是剛剛才想到,年齡和人數上,居然還隱含著這層意思。


    要是沒意識到這層,那就不會想到這是可以討價還價的籌碼。


    一不留神就被柴興白白賺走了。


    郭青娥道:“大江南北,重鎮十許。天下一統,當有五都,五十人並不算多。”


    這番話看似偏幫柴興,其實不偏不倚。


    因為風沙也是獲益者。


    風沙嗯道:“說起來我也占了便宜,不勞我到處收羅美人了!”


    移風易俗的關鍵在於潛移默化,在於習以為常。


    隻要經他之手,打小培養,多多少少會受到墨家思想的影響。


    隨著這些名妓豔幟四海,自然而然地影響八方。


    尤其這是和皇權及隱穀綁在一起,所受到的抵製將會非常小。


    郭青娥道:“出自教坊司,總要比來自民間強。”


    風沙頜首讚同。


    世間的美人說多也多,說少也少。


    若非是無可奈何,有幾個女人想進風月場?這跟跳火坑沒什麽區別。


    他身為墨修,總不能逼良為娼吧!


    被沒入教坊司的女人不乏犯官的女卷,質量和數量可以說非常穩定。


    最關鍵,於心不虧。


    郭青娥又道:“關節在誰來教授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經史子集,道典佛經。”


    風沙看她一眼,苦笑起來:“這確實是讓人頭疼的很呢!”


    請名家,可不光是錢的問題。


    佛門好說,什麽高僧都得買他麵子,情不情願來也得來。


    富有學問的大儒怎麽辦,誰願意放下身份和麵子教妓女?


    郭青娥正色道:“你要是找不到,有得是人願意幫你找。”


    自然就是隱穀了。


    隱穀當然巴不分奉上一杯羹。


    風沙為難的事情,對隱穀來說輕而易舉。


    其實已經有一批人跟隨何子虛到了嶽州。


    就等風沙點頭了!


    “我自己先想想辦法罷~實在不行再找人幫忙好了。”


    風沙斬釘截鐵道:“自家地裏總不能淨長別人的瓜。”


    青龍自然有墨門學者,不然秘營誰來教授墨家學說?


    奈何數量不多。


    君山秘營一共兩位,還是蘇環請來的。


    平常寶貝似的供起來,生怕磕著碰著。


    看來必須再找青龍借點。


    實在不行,他自己親自教好了。


    反正不能便宜隱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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