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鍾儀慧的請求,風沙默默地權衡再三,還是決定答應下來。


    畢竟他和柴興僅是有著結盟地傾向,並非真正的盟友,更談不上什麽真誠。


    互利共贏的意圖遠遠大於攜手共贏。


    換句話說,如果哪天不能給對方帶來足夠的利益,另一方翻臉也就一瞬之間。


    現在每在汴州多埋上一枚閑棋冷子,未來他的轉寰餘地就會大上一些。


    所謂棋子,或許有用,或許沒用,但是有備無患強過想用卻無子可用。


    風沙向鍾儀慧道:“這樣,你容我考慮一二,盡快給你答複。”


    言出法隨即是權力,用起來確實很爽,但是也有代價。


    該打的招唿全要打到,該給的資源一並傾斜。


    絕不僅是答應就完事了。


    必須保證人家安穩入場、立足踏實,起碼不能被人輕易地連根拔起。


    這些都需要一些安排,總需要點時間。


    其中尚存有變數,更存有未知的風險。


    畢竟事關密諜,人心鬼蜮,不得不防。


    一旦輕率地給了瓷實話,偏又因為種種緣故做不到,豈非自毀威望?


    囿於承諾,哪怕損失再大也得硬著頭皮支持下去,無異於被人綁架。


    盡管風沙的迴複模棱兩可,鍾儀慧已經難掩喜色。


    姐夫沒有直接拒絕,說明並不反對,進而說明這事有譜。


    “明天中秋開封立府大典,七郎受到了邀請,到時我們倆再來向姐夫請教。”


    若非實在不合適,鍾儀慧恨不能立馬搬進勾欄客棧住下。


    這種關鍵時候,當然把姐夫纏得越緊越好。天天在旁邊巴著,效果才好呢!


    風沙笑了笑道:“李善是堂堂國公,有席有位有邀請,我僅是升天閣的東主。這種正式的朝廷典禮,我就算去,也頂多在後台呆著,怕是見不到你們。”


    哪怕他可以唿風唿雨,台麵上沒有身份就是沒有身份,上不了正席。


    這就是禮的約束,更是皇權的根基所係。


    否則都是一隻鼻子兩隻眼睛,憑什麽你是皇帝我不是?君要臣死臣就死?


    他在官麵上的身份僅是柔公主府的外執事,在辰流朝廷裏掛個不大的閑職,方便行事,僅此而已。


    單論官職,可以忽略不計。


    何況這裏是北周,連辰流公主都可以忽略不計。


    雲虛當然還是會受到邀請,席位一定很不起眼。


    何況他一個小小的外執事。


    鍾儀慧愣了愣,這才想起姐夫好像真的沒有什麽正兒八經的官身,偏偏人在哪兒都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令她完全沒有意識到這點。


    鍾儀慧有些不甘心,還想再爭取約一下時間,鼓聲忽然響起,這是開始排演的前奏。


    她隻好閉嘴。


    十餘名侍劍由兩側飄飄入場。


    劍光驀地掣閃,開始成排起伏,忽於當中相撞,激起高浪。


    劍嘯如浪咆,當真風高浪急。


    滾滾寒浪,兩側分波,當中而開。


    宮青秀宛如海中龍女,踏浪行出。


    突兀地站定不動,瞬間風平浪靜。


    足下劍芒閃閃,好似波光粼粼。


    短暫的靜寂之後,傳來輕輕嫋嫋地歌唱。


    沒有什麽唱詞,僅是單純而又攝魂的美聲。


    時而高,時而低,時而遠,時而近,時而纏綿於耳畔,時而繚繞於顱腔。


    仿佛海的深處有一位絕美的人魚,以凡人聽不懂的情歌,唿喚著自己的愛侶。


    色予震撼,先聲奪人。


    宮青秀幾乎同時起舞逐浪,與歌聲相互倚襯,相互歡愉。


    抬劍,浪旋;平劍,浪卷。


    聲音好似有了色彩,色彩好似有了聲音。


    聲在逐色,色在追聲。


    有時你在前,有時我在前,又像情人又像魚,時聚時分。


    在場的觀眾仿佛與眼前聲色產生了共鳴,全都不由自主地全情投入。


    直到最後,聲與色相濡以沫,一切歸於黑白。


    黑的純純粹粹,白的一塵不染,人間仿佛就此空靈。


    空靈之後便是寂寞的旋散,直至虛無。


    這時,盛裝的薛伊奴從幕後走到了台前,同宮青秀及侍劍一齊行禮。


    素淨的眼內頓時又繽紛起來,重新恢複了色彩和歡樂。


    郭青娥那優美的身段搖曳而起,微笑道:“相濡以沫,不若相忘於江湖。宮大家之絕藝,近乎於道矣。”


    “青娥仙子謬讚,青秀愧不敢當。”


    兩女說的客套話似乎沒什麽,語氣好像也沒什麽,就是對視的神態似乎有點什麽。


    風沙隱約嗅到點醋味,不禁有些心虛,趕緊以讚揚來岔話:“更難得短短時間,便默契了配合,純以聲曲不以詞工,當真福至心靈。”


    此言一出,幾人無不點頭。


    沒有唱詞僅有美聲這一點,確實給人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最難得宮青秀竟以劍舞譯曲為詞,不僅讓歌聲有了色彩,賦予了故事,更有了靈魂。


    “這都是宮大家的主意呢!”


    薛伊奴一臉崇拜地望著宮青秀,一對俏眸星星作閃,臉蛋上泛著興奮的紅潮。


    “剛剛奴奴還在犯愁以何曲配合宮大家演舞,宮大家就要奴奴順著曲調,投入感情,把嗓音打開,怎麽喜歡怎麽發聲,怎麽舒服怎麽發聲。”


    一言既出,無不震驚,包括一向波瀾不驚的郭青娥。


    風沙結巴道:“你就是隨便唱唱?青秀她就跳,跳了?”


    以劍舞譯曲為詞就罷了,居然還是同聲演譯。是個人聽了都會震驚的。


    薛伊奴使勁地點頭,顯然佩服得五體投地。


    風沙知道宮青秀在這方麵很有天賦,但是也沒想到居然這麽有天賦,不由轉目打量宮青秀。


    “並非隨便。其實我和伊奴妹妹商談過這場演舞的意涵。她很有靈性,領會很好,歌唱的更好,青秀僅是錦上添花而已。”


    宮青秀玉頰微暈,眼波流轉,迴瞄風沙一眼,又一觸即躲,羞澀地垂首道:龍女喻劈波斬浪,人魚喻合歡圓滿。唯願新府調理陰陽,使百姓安居樂業。”


    郭青娥含笑點頭:“宮大家悲天憫人,當真令人感佩。”


    風沙心道有此喻義,加上鮮明的太極形象,以及隱含的莊子學說,等於同時撓到儒家和道門的癢處。


    難怪隱穀這麽寵她,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確實是有緣故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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