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


    這個太子,雖與自己從未謀麵,但聽聞此人,不過是一個內向柔弱,且不善言辭之輩,如何會在這三官會審的重壓下,還能口舌如簧,還能以一敵三,反說得三位講官,啞口無言,難以反駁。


    這,這完全不可想象啊。


    更可惡的是,他這個身份不明的太子,卻還假借先帝崇禎之名分,以及為國效力的大義,來裹脅會場上的一眾官員,最終在身份都未確認的情況下,竟得到了他們的認同與讚賞,這樣操蛋的結果,對於弘光皇帝朱由崧來說,簡直比吃了一隻蒼蠅還要惡心!


    不行!


    此人這般能言善辨,又善於拉攏人心,一定會嚴重危及自己的皇位!


    這樣有能力有手段的人物,哪怕他真是那太子朱慈烺,亦是絕不可留!


    這一刻,這位肥胖的皇帝臉上,油膩的橫肉開始上下顫動,那浮腫的雙眼中,竟已是兇光畢露!


    王鐸察顏觀色,見到弘光皇帝露出這般表情,便已基本猜出了其內心想法。


    他遂上前一步,拱手言道:“陛下,恕微臣直言,這位太子,真假莫辨,又能言善道,極擅鼓惑人心。微臣隻怕,就算陛下仁慈寬厚,願放其一條出路,甚至立其為太子,但此人野心勃勃,隻怕未必甘心呢。”


    “王學士說得是。太子昔日是何情狀,我等早已知之。卻不曾想,今天一時不備,竟被其厲詞反辨,使我等進退失據,大為狼狽,實是可恨之至!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那太子向來仁懦,又如何會在短短數年間,竟變得這般能言善辨咄咄逼人?由此可見,此人極可能是假冒太子!”劉正宗亦在旁邊,恨恨地添油加醋。


    “是啊,太子之事,實是大為可疑。我等雖真假難辨,但設立儲君乃是天下大事,又安可輕授其位,以致動搖國本乎?還望皇上以江山社稷為念,萬萬不可輕信了小人的鑽營之詞啊。”李景濂亦是故作憂心忡忡之狀,在旁邊拱火上藥。


    弘光皇帝聽完三人之話,心下明白,三人這般言辭,不過是瞅準了自己的心理,要撓到自己的癢處,再給自己一個台階下罷了。


    他那雙渾濁浮腫,有如青蛙一般的雙眼,快速地轉動著,心下開始緊急盤算,接下來,到底要如何行事,方是的得失利弊。


    此人必除,方可安席。


    但要如何除去,卻是還需斟酌一番。


    畢竟,如果此人真是太子朱慈烺,那自己下了毒手除掉他,未免太殘酷無情,在大義上極為失分,而且必定會惹得朝中上下一眾不明實情的官員,以及外地駐紮的軍鎮諸將,為之怨惱生嗔,這樣的結果,倒也是弘光不願意看到的。


    仿佛是看出了朱由崧的顧慮一般,那大學士王鐸,故意輕咳一聲,手捋清須,緩緩言道:“陛下,這太子雖多為假冒,但不戳穿此人真麵目,無疑會難令天下人信服。所以,在下以為,不若將此人抓捕入獄,嚴加審訊,則供詞必得,名份皆有啊。”


    “是啊,這廝口強牙硬又如何,難道還能硬得過老虎凳,還能硬得過鐵頭枷不成?隻要大刑一下,此人之鬼域伎倆,必定統統現形,再無狡辨反駁之理!”劉正宗亦是麵目陰狠地加了一句。


    “就是,陛下不施天威,此人便不知敬畏!在下以為,在見得詔獄刑具擺來,那假冒太子,怕是未等動刑,便嚇得痛哭流涕,屎尿失禁呢。”李景翰亦急急插言。


    原本皺眉深思的弘光,頓是雙目一亮。


    是啊,大刑之下,任他是鐵打的漢子,也得屈膝求饒。這般用刑,還有什麽供詞得不到。如果能將此人嚴刑拷打,得出證詞,複將其罪狀公布天下,讓此人為假太子的消息眾所周知,那自己所要麵對的處境,無疑會有利得多。


    縱然還有官員與將領,會對自己頗有微詞,但有了此人的供狀與罪證,這場風波,終可漸漸平息下去。


    而等到此人在下了大獄後,再無人關注之時,自己再不動聲色地將此人除去,或者幹脆就宣布此人已瘐死獄中,這主犯一死,卻也不怕引起什麽風浪了。


    哼,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


    想到這裏,弘光皇帝心下,已然拿定了主意。


    他那張油汪汪的胖臉上,迅速浮起陰狠決絕的表情。


    他令三名講官先行退下,便立即下旨傳詔,召提營太監盧九德緊急前來。


    很快,盧九德匆匆入殿。


    “盧九德!”


    “奴才在!”


    “朕命你,明天一早,便從京營提調一眾騎兵,立即趕赴興善寺,將那假太子提押往詔獄,嚴刑拷打,以驗明身份。若果是假冒,立即打入大獄深牢!”


    “唔……,奴才遵旨!”盧九德先是一怔,隨後一臉歡喜。


    哼,什麽狗屁太子,當夜竟敢折損老奴,威壓於我,令咱家大失顏麵,現在,俺倒要教你好好嚐我手段,知我厲害!


    盧九德得了皇命,待次日天亮,便立即率領京營的一眾精銳騎兵,緊急趕赴興善寺。


    此時的天氣,猶是寒冷,率兵疾行的太監盧九德,卻全不以為意。他的心下,滿是大仇將報的舒暢,充滿了扭曲的快感。


    一行騎兵,疾行而進,迅速地從山腳衝上山來。


    馬蹄隆隆,喝駕得得,他們迅速地衝到山頭,來到興善寺門外,卻不由得皆是怔住。


    因為他們驚訝地看到,麵前這座興善寺,放眼望去,房戶緊閉,毫無人煙,倒象是一座鬼寺一般。


    他娘的,這倒是怪了。


    “去,快去給咱家叫門!”


    盧九德不及思索,立即喝令手下軍兵去敲門。


    “得令!”


    “報,盧公公,興善寺大門闔閉,寺外並無半點人跡。我等連續敲門,亦不見迴應。”


    很快,前去敲門的手下,急急迴來稟報。


    盧九德聞得此報,心下愈是煩躁。


    “屁話,這般境況,咱家又不是沒長眼,自是看得清楚,何需汝來聒噪!”盧九德眉頭一皺,立即又喝道:“去!給咱家去把寺門砸開,看看裏麵到底出了什麽妖娥子。”


    “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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