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陂北部,遠處蒼涼大地上忽然升起了哀鳴之樂,那是蒙古人正在營帳外哀悼死去的士兵。


    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很凝重,今天他們這一邊死去了兩萬人,而且都是在瞬息之間死去,連家書都來不及寫就離開了人世,還有不少的將士正哀嚎著,忍受著肌痛骨痛,還有些挺不過去的將士正在死去。


    醫官們隻能束手無措,南下帶來的藥材不多了,他們隻能盡力治療那些受了輕傷的士兵。


    這一路南下,他們開始懷疑蒙古王庭的決策是否是正確的,蒙哥大汗死在了川中一戰中,紐璘他們也死了,川中的大軍已經撤迴了北方,宋人已經完全收複了四川。而這裏的情況也快差不多和四川一樣糟糕了,拔突兒被擒,水軍全軍覆滅,兀良合台軍尚無消息,但可見到兀良合台的情況應該也不會更好。


    他們已經圍攻黃陂很長時間了,可黃陂這一座小小的城池就讓他們丟失了這麽多條將士們的性命。


    他們覺得不值得!


    如今宗王忽必烈又慘遭不測,躺在營帳內養傷。


    所以他們更覺得這次南下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此時此刻,他們忽然聽見了黃陂城外敲磬念佛的聲音傳來過來,與這邊蒙古獨特的淒涼音樂一樣,但他們認為這邊更顯得淒涼。


    劉秉忠知道他們敗了,今天下午的戰鬥比上午的時候還要慘烈,統計上來發現死了兩萬五,更何況還有另外一個數字還沒統計出來,劉秉忠估計他們此番傷者也有兩萬。


    是以劉秉忠的心情更加沉重。


    同時他還要安撫軍中那些將領們的情緒。


    劉秉忠對那些人道:“我軍尚可一戰,那宋人雖然火器厲害,但總會有用完的一刻,但我蒙古騎兵更厲害,我蒙古士兵更英勇無敵。”


    接著他就用忽必烈的命令。


    “快去淮河,讓楊宣撫多調一些兵馬過來。”劉秉忠所說之人正是楊惟中,此時楊惟中任江淮、荊湖南北路宣撫使,節製著蒙、漢諸路軍隊。


    劉秉忠的用意就是讓楊惟中再多派一些兵馬過來,與此同時劉秉忠還擔心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嘩變!


    果然劉秉忠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劉秉忠見情況不妙立即去了忽必烈的營帳前,張柔也趕緊去了那裏,見到部分將領正在忽必烈營帳前喧嘩。


    然後知道這些將領正打算向忽必烈死諫,讓忽必烈盡快下令班師迴朝。


    但被劉秉忠攔住了。


    “我們是看在聰書記的麵子上,要是換了其他人,我們早就入內了。”


    於是他們就停在忽必烈營帳前並沒有入內,而是左右竊竊私語,接著便齊聲朝著忽必烈帳內喊著。


    劉秉忠沒有辦法,他隻能站在他們麵前,苦苦地勸這些將士不要意氣用事,但這些嘩變者依舊高聲喊著。


    董文炳立馬就趕了過來,也幫劉秉忠應對這些人,接著他就進了營帳中。


    ……


    營帳內忽必烈曾在晚上的時候醒了過來,但因為身體實在太虛弱了,所以就沉沉睡了過去,竇默以及一些醫官就守護在營帳內,日夜不息地輪流值班。


    忽必烈雖然聽見了聲音,但他現在還是很虛弱,隻微微張開了一眼,對邊上的竇默道:“竇先生……那是誰?”


    竇默不知道該怎麽迴答。


    這時候站著一個中年武將,此人正是董文炳,於是董文炳在忽必烈的耳朵竊竊私語起來,忽必烈聽了之後表情忽然變得凝重起來。


    竇默似乎察覺忽必烈的眉頭與目光之中凝聚起一股殺意。


    這是……竇默有些害怕。


    忽必烈對董文炳道:“董大哥,那些人都殺了吧!”


    “是,宗王。”董文炳很快執行了忽必烈的意思。


    竇默沒想到忽必烈已經知道了情況,然而他又對忽必烈下著的這條令給嚇著了:“宗王……這……”


    忽必烈睜開眼睛,虛弱的眼神中忽然變得凝重起來:“竇先生,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軍中無戲言,將士若嘩變,我恐不能北歸!”接著想了想道:“就讓聰書記下令執行吧……張柔當劊子手!董大哥當監斬官,若其餘人有疑問,日後再議!”


    竇默雖然麵上還是留有一絲驚恐的表情,但他知道忽必烈的話就是命令,眼下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殺人震攝了,於是聞言就與董文炳、阿裏海牙躬身出去了。


    見到劉秉忠和其他將領都在,董文炳對眾人描述了方才忽必烈說過的話,竇默站在邊上,沒有說話。


    在董文炳、阿裏海牙話說完之後,這些嘩變將領的唿吸開始停滯,漸漸地開始騷亂起來。


    “我們不服!我們要親耳聽到宗王說話!”


    “你董文炳是在假傳宗王命令!”


    “董文炳好你個小人,也想蹦躂麽?”


    “董文炳,你這是在挾天子令諸侯!”


    人群中竊竊私語,接著有人喊了起來:“宗王已被他們殺了,快殺了董文炳為宗王報仇!”


    董文炳看向劉秉忠:“聰書記?”


    聽到董文炳叫他,劉秉忠不知道該怎麽說,他有些疲憊了,雖然殺人是最快的解決方式,但他還是說不出話,下不去手,畢竟這些人平時都親切叫他聰書記,方才要不是因為信賴他劉秉忠,早就衝進了營帳內了。


    張柔見到聰書記最近幾日因為忙著戰事,想必心累身體也累了,再者他清楚劉秉忠和他們武人不一樣,沒有沾染鮮血,所以張柔也不忍心讓劉秉忠看見接下來的一切,但因為是宗王的命令,於是道:“聰書記你也累了,就先下去歇息去吧。”


    與此同時張柔使了一個眼色,讓親衛先護送劉秉忠下去了,劉秉忠也沒有辦法,隻好下去了。


    此刻張柔對眾人道:“既然宗王令我為劊子手,為了我軍安危,我必殺爾等篡佞小人!”


    於是張柔左右喝令,他麾下的將領立即站了出來,圍困在這些嘩變將士的左右。


    董文炳麵無表情地站在邊上看著。


    邊上的阿裏海牙也看著,他是忽必烈的親衛。


    見到張柔忽然調動他的親兵,那些嘩變的將士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有些將士甚至還叫著劉秉忠的名字,不遠處尚未走遠的劉秉忠停了下來,雖然他於心不忍,但是他終究沒有迴頭。


    為了宗王的大業,他不應該有婦人之仁。


    “斬!”


    隨著張柔一聲令下,麾下的將領手起刀落,於是就見軍帳外營地血光一片,頭顱落地,不一會兒整個大地都染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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