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你要把這原件帶到香港去給杜先生看?”


    老實說,那汪曼雲此舉不可謂不謹慎,因為如果這個冊子是李士群偽造出來欺騙自己的,那麽隻要把它拿給杜月笙看自然就會露餡了。


    然而他怎麽也沒有想到的是,這看似謹慎的舉動卻正中了李士群的下懷!


    實際上,李士群根本就不怕他到杜月笙麵前求證,因為那個小冊子上還真的都是那個張師石的筆跡,隻不過那家夥是在自己的逼迫下,參照從李信那裏偷來的那份“上海幫派勢力詳細情況”寫出來的罷了。


    “士群兄,我知道這麽做風險很大,但有句話不是說‘風險越大,迴報就越大’嗎?杜先生和戴笠的關係想必你也清楚,你想想,如果這件事讓杜先生承了你的人情,暗中派人保護咱們的安全自不必說,要是日後咱們萬一跟軍統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也有人能在中間進行調停不是?”


    聽汪曼雲這麽一說,李士群才裝作被他的話說服了一般地點了點頭,“嗯,這話倒是不假!那為了杜先生,我就冒一次險好了,不過還是那句話,杜先生看過後,必須原件歸還,沒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我今天晚上就動身,士群兄,你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好!”說到這,李士群便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說道,“對了,秀峰兄,你到了香港之後可否代我去看望一下賤內?她就住在北角渣華道春秧街18號。”


    汪曼雲則連忙拍著胸脯說道:“當然沒問題了!需要我幫忙帶點什麽東西過去嗎?”


    “我會在你動身之前準備好的,不會很多,就隻有一個箱子。”


    “好說!”


    ……


    而就在兩人這邊終於達成了一個協議的時候,東英號卻已經在江上滯留了快一個鍾頭了。


    “少爺,咱們停在這太久了,要是再耽擱下去的話,恐怕……”劉霄見李信遲遲拿不出主意,便終於忍不住小聲對他說道。


    不想李信卻隻是抬手看了看表,說了一句“再等等!”便再次將目光投向了滔滔的江水之上。


    又過了大約半個小時,李信才轉過身來對劉霄說道:“時間差不多了!劉掌櫃,去通知船長繼續前進吧!”


    “這……好吧!我這就去!”聽李信這麽一說,劉霄便不由得遲疑了片刻,但很快便釋然了,畢竟他的手上還有一張特別通行證作為殺手鐧。


    想到這,劉霄便點了點頭,隨即便去了船長室。


    時間不大,東英號便終於再次啟航,緩緩向吳淞口駛去了……


    “報告高橋太君,小的已經發現了東英號,正在向我們這駛來!”位於吳淞口的口岸事務辦公室裏,一個穿著海警製服中年人滿頭大汗地向那個坐在辦公桌後麵的日本軍官報告道。


    而那個叫高橋的日本人聽了則不禁撇了撇嘴,“雖然比預計的時間晚了一個多鍾頭,但總算是來了!去,安排他們走一號通道,然後讓你的人全員戒備,要是他們不肯配合檢查就立刻將他們拿下!”


    “是!”


    半小時後,東英號便按照海警的指示在駛進了一號通道,停船接受檢查。


    “船上的貨是誰的?站出來!”為首那個家夥剛一跳上東英號的甲板,便扯著嗓子喊道。


    真不愧是一個係統的,連說話的口氣和聲調都是如出一轍!


    毫不客氣地吐槽了一句之後,李信便走到了那人的麵前,“我是,不知這位老總怎麽稱唿?”


    然而話音未落,那人身邊的一個跟班便大聲嗬斥道:“連我們海警守備隊的程隊長都不認識,還想出關?真不知道你哪來的自信啊!”


    此話一出,李信立刻誠惶誠恐地說道:“原來是程隊長!失敬失敬!實不相瞞,小的這也是頭一次出海,還望程隊長恕我眼拙,有眼不識泰山,千萬別跟小的一般計較啊!”


    說著李信便從兜裏掏出了一包香煙,塞到了那人的手裏。


    “喲!還是駱駝牌的,正經的高級貨,看不出來你小子出手還挺大方的嘛!”那人一邊很是自然地接過了那包香煙,一邊說道,但隨即便猛地話鋒一轉,“不過我們這次上來可不是普通的檢查,而是有人舉報,說你們這艘船上有違禁品,你是主動交代呢?還是要我們動手?”


    然而李信卻並沒有被那人給嚇住,“敢問老總,你這是接到了什麽人的舉報,說我們船上有違禁品的?小的願意跟他當場對質!”


    “這個你不用管,我也沒那個工夫讓你們對質,既然你敬酒不吃,那我隻好請你吃罰酒了,給我搜!”


    然而就在他話音未落之際,一個聲音便猛然響了起來,“慢著!”


    那人聞言猛地迴頭一看,來者非是旁人,赫然竟是前幾日剛剛來到上海的葉清!頓時便不由得愣了一下,“葉先生?您怎麽來了?”


    而那葉清則沒好氣地迴道:“有人汙蔑我們部長家的商船上有違禁品,我自然要趕過來了!”


    “葉先生息怒,我這也是照章辦事。您放心,隻要讓我們看一眼貨艙,確認了沒有違禁品之後,我就立刻放行,如何?”


    不想那葉清卻根本沒接他的話茬,而是問了一個仿佛與這件事無關的問題,“程隊長,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剛剛向部長上報了下半年的預算吧?如果你堅持要檢查貨艙的話,我想接下來的半年你們海警守備隊的日子恐怕就……”


    葉清這話說的是輕描淡寫,但是卻直接切中了那人的要害,正所謂千裏求官隻為財,這幫家夥之所以心甘情願地當漢奸替日本人做事,無非就是為了那點餉,而現如今的李秉堂執掌貿易部,算得上是自己的半個上司,真要是得罪了上司那還有好?


    想到這,那人便連忙說道:“葉先生稍後,我這件事我一個人可做不了主,我得去請示一下高橋太君。”


    “這樣好了,我們跟你一塊兒去,也免得你來迴折騰了,怎麽樣?”


    “成,那你們就跟我走一趟吧!”


    很快,三人便來到了口岸事務辦公室。


    “看不出來啊,程隊長!你這次的辦事效率還是挺高的嘛!事情都辦好了?”


    一見到那姓程的,那個叫高橋的日本人便很有些詫異地說道。


    然而那姓程的卻訕笑了一聲說道:“還沒,就在我準備讓手下搜查船艙的時候,南京貿易部的葉秘書就到了,並且願意出麵為其作保,小的這才迴來向高橋太君您請示,您看這件事接下來要如何處置,還請您拿個主意啊!”


    “貿易部?”那高橋聽了忍不住冷哼了一聲,“現如今誰不知道那東英號就是貿易部部長李秉堂家的商船,像這種自己給自己做的擔保,可是沒有半點說服力的。”


    “是啊!我也是這麽想的,可是……那個葉秘書現在就在外麵,要不小的讓他進來……”


    然而不等那姓程的把話說完,高橋便直接抬手打斷了他的話,“不必了,你就說是我的意思,過往船隻都必須開艙驗貨,即便是有那姓葉的擔保也不行!”


    “這……”那姓程的還想再說什麽,不想那高橋卻直接把眼睛一瞪,頓時便讓他把後麵的話直接咽了迴去,不敢再說什麽了。


    而就在這時,高橋辦公桌上的電話便毫無預兆地響了起來。


    電話接通之後,一個尖細的聲音鑽進了高橋的耳朵,“喂,是高橋隊長嗎?我是上海總商會的伊藤啊!”


    “我當是誰,原來是伊藤副會長啊!有事麽?”


    “也沒什麽特別主要的事,就是想問一下,李家的東英號已經出關了嗎?”


    此話一出,那高橋就是一愣,不由得在心中暗道:一個姓葉的還不算,怎麽又冒出了個伊藤副會長,難不成又是來替東英號說情擔保的?


    “喂?喂?高橋隊長,你還在嗎?”


    “啊?哦!我在!我在!剛剛線路出了點問題,現在好了,你剛問的那個東英號已經進了出關通道了,但是船上的人卻拒不配合接受檢查,我正準備命人強行開艙驗貨呢!”


    那人聽了立刻就急了,“你說什麽?強行開艙驗貨!這可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呀!”


    這下高橋的心中便瞬間升起了一股無名之火,沒好氣地說道:“不就是一艘李部長家的商船嘛!有什麽使不得的?”


    “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其實那艘船上有不少東西是我以總商會的名義托他們帶出去的,所以還請高橋隊長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啊!”


    “這個……”不得不說,伊藤副會長的這個電話讓那個高橋狠狠地猶豫了一下,但是最終也隻是答應他好好考慮一下,並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複。


    而就在他還在為如何答複那個伊藤而大傷腦筋的時候,辦公桌的的電話便再一次響了起來。


    這一次,電話裏傳來的聲音卻明顯聽得出來是個外國人,然而更讓他感到震驚的,是這個電話竟然是從江海關大樓裏打過來的!


    要知道,自打1854年上海江海關建立洋關製度以來,一直到現在,江海關始終都是處於英、美、法等列強所控製。


    雖然在中日戰爭爆發之後,時任華中派遣軍司令官的鬆井石根與江海關稅務司,英國人梅樂和秘密簽署了“日軍占領地區的海關關稅保管權由日本橫濱正金銀行控製,而行政管理權還屬於中國海關總稅務司”的這一協議,並且啟用已退休的日人籾倉作助氏為江海關稅務司,但實際掌控上海海關總稅務司署的卻是一個名叫孟德裏的美籍幫辦!


    這個電話,正是那個孟德裏打來的!怎能不讓那個高橋感到震驚呢?


    而電話的內容也很是簡明扼要,就隻有一句話,“放行!”而且還是“立即放行!”


    這便讓那個原本還有些動搖的高橋氣不打一處來,畢竟現在的上海可是他們大日本帝國的地盤,可他卻還要聽命於一個美國佬,這口氣他那裏能咽的下去?


    可就在他準備不顧一切地下令強製搜查的時候,桌上的電話便又一次響了起來。


    “喂?是高橋隊長嗎?我是清水啊!”電話剛一接通,清水董三的聲音便直接從聽筒裏傳了出來。


    “是清水書記官啊!有事麽?”


    “我聽說你們正扣著東英號遲遲不肯放行,有沒有這迴事啊?”


    此話一出,那高橋便忍不住暗自腹誹:這些家夥怎麽突然就都化身成了特務,一個個的消息怎麽這麽靈通啊?


    不過腹誹歸腹誹,高橋卻還是如實迴道:“不瞞清水書記官,的確是有這麽個事,不過這可不是我們扣著不放行,而是我們收到了舉報,說船上有大量的違禁物品,而且他們還拒不配合我們的檢查,所以……”


    “好了好了!事情的經過我都已經聽說了,你就用不著再重複一遍了,我就問你一個事,到底是誰舉報的東英號啊?”


    高橋心裏清楚,雖然這個清水董三在總領事館工作,但背後的靠山卻是南造雲子,因此他的問話,高橋隻能如實迴答,“是……是岩井公館的周生。”


    “周生?”此話一出,對麵的清水董三便陷入了沉默,良久才繼續說道,“難道你不知道,那小子早就已經被岩井公館除名了嗎?”


    “除……除名?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我……”


    “高橋隊長,你也別那麽緊張,那家夥是被岩井公館秘密除名的,所以這件事也不怪你,好在事情還沒有到不可挽迴的地步,依我看,你還是盡快放行,以免讓誤會加深啊!”


    “可是……實不相瞞,剛剛我還接到了上海總商會的伊藤副會長打來的電話,說船上的確是有違禁物品啊!”


    話音未落,電話另一邊的清水董三便苦口婆心地說道:“你說這個啊!我知道。不瞞你說,自打那李秉堂卸任副會長之後,上海總商會的財務狀況就一直很不好,過段時間還要牽頭舉辦外貿展會,這麽大的一筆開銷要是不想點別的辦法,肯定是負擔不起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那……清水書記官您的意思是?”


    “那還用問?自然是放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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