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開業慶典逐漸接近尾聲,招待所三樓的高級宴會廳裏,一場盛大的酒會便隨之拉開了序幕。


    前來捧場的名流顯貴們很快便將偌大的宴會廳裝滿,伴隨著悠揚的音樂,一邊暢飲著美酒,一邊暢快地相互交談著。


    畢竟到了這種規格的酒會,就已經不再是單純的酒會了,而是在經營自己的交際圈子,對於他們這些所謂的上流人士而言,幾乎所有的人脈都是這樣通過一場又一場的高端酒會、茶會等等上流聚會不斷地結交,鞏固,擴大自己的交際圈子,慢慢積累起來的。


    而就在林文強跟南造雲子還有幾個工商教育界代表相談甚歡的時候,李信便快步走了過來輕聲對他說道:“處長,那位貴賓已經到了!就在一號會談室。”


    林文強聽了便很快結束了正在談論的話題,隨即便親自安排南造雲子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宴會廳,去了一號會談室。


    而李信則在第一時間找到了同樣便裝出席的伊藤文昭,“好久不見了,伊藤君!聽說你最近一直都在忙著幫人搬家,今天怎麽有空過來了啊?”


    不想那伊藤文昭卻大大方方地點頭承認了,“一定又是美佳告訴你的吧?這丫頭,怎麽什麽都跟你說啊?”


    李信則笑了笑,“嗬嗬,就是閑聊的時候順帶這提了一嘴,不過你迴去可別罵她啊!”


    “知道啦!就算你不說,我也舍不得罵她,誰讓她是我的妹妹呢?”說到這,伊藤文昭故意頓了頓,然後才繼續說道,“對了學長,我上次跟你說的那件事,你考慮的怎麽樣了?我可一直都在等你的迴複呢!”


    “這個……”聽了伊藤文昭的話,李信便明顯很是猶豫地說道,“你也知道,我跟共濟醫院的宋院長家的千金可有婚約的,而且婚期將至,所以……”


    然而不等李信把話說完,就被伊藤文昭給強行打斷了,“我當然知道你有婚約!而且我還知道你跟那個陸穎心的關係也非同一般,所以你的這個理由,可並沒有足夠的說服力啊!”


    “伊藤君,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正因為我的身上有婚約,因此按照我們的習俗除了宋家小姐以外,我隻能納妾,我總不能讓你妹妹給我做小吧?”


    這話可把那伊藤文昭給聽糊塗了,“做小?什麽意思?”


    “就是給我做姨太太。”


    伊藤文昭聽了這才恍然地點了點頭,“哦!姨太太!那就給你做姨太太嘛!”


    李信則已經滿臉的黑線,“我說伊藤君,你知道什麽是姨太太嗎?說難聽點就是小老婆,在婆家處處要低正妻一頭,你何苦讓你妹妹遭這份罪呢?”


    “唉!”伊藤文昭連忙擺了擺手,“說真的要是換作別人,或許我還真得考慮考慮,但是學長你嘛……我還是很放心的,那這件事就這麽定了,迴頭我就跟她說。”


    “伊藤君,這麽大的事,你是不是再考慮考慮?起碼征求一下美佳的意見吧?”


    “征求什麽?美佳一向最聽我的話了,況且我也看得出來,她對你也是很有好感的。”


    “可是……”


    李信還想再說什麽,不想那伊藤文昭卻直接把臉往下一沉,陰沉地說道:“學長,我對你如此推心置腹,甚至不惜讓我的妹妹給你做小,可你卻如此推三阻四,難道是在懷疑我是以此為借口在你身邊安插眼線嗎?”


    話說到這個份上,李信知道,自己如果再不答應,那就相當於跟伊藤文昭徹底撕破臉了,可要是答應了,那麽自己的家裏恐怕就真如伊藤文昭說的那樣,時刻有一雙眼睛監視著自己了。


    就在李信左右為難,不知該如何答複的時候,陸穎心的聲音卻突然響了起來,“我倒是覺得,伊藤君的這個提議還是挺不錯的!”


    “你……”


    然而不等李信把話說完,陸穎心就苦口婆心地對他說道:“你想啊!如果美佳小姐真成了你的姨太太,那你可就是伊藤君的妹夫了。你不是一直想要晉升嗎?要是有了這麽一層關係,剩下的不就隻是時間的問題了嗎?再者說美佳小姐我也認識,不但人長得漂亮,性格又好,還特別善解人意,這樣的姑娘心甘情願給你做小你還有什麽可猶豫的?”


    “話是沒錯,可是……”


    見李信依舊是一臉的猶豫,伊藤文昭便忍不住說道:“別可是了,學長!你看連陸組長都這麽說了,你還有什麽可猶豫的呢?”


    不想話音未落,陸穎心卻猛地話鋒一轉,“伊藤君,你就別再逼他了,就算他心裏再怎麽願意,這答不答應也不是他能做得了主的。”


    此話一出,伊藤文昭的臉上剛剛浮現出的笑容便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怎麽說?”


    “實不相瞞,按照民國的法律,男子需征得父母和正妻的同意,方可納妾。所以……”


    直到這時,伊藤文昭才恍然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你倒是早說啊!正好過幾天我有事要去一趟南京,不如就趁這個機會把這件事定下來好了。”


    “去南京?那這邊的工作呢?”


    “雖說這次走的倉促,但有川田君代勞我還是比較放心的。”說著伊藤文昭便故意壓低了聲音,“這段時間我們已經連續挫敗了兩起針對政府官員的暗殺,極大地打擊了鋤奸隊的囂張氣焰,相信他們應該會消停一段時間了。你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這……伊藤君,你要不要先迴去問下美佳小姐的意思,萬一……”


    “沒有什麽萬一,我們日本人可不像你們中國人,一天到晚那麽多的破規矩!”


    ……


    “我說你到底是怎麽想的?還嫌家裏不夠亂嗎?”


    好不容易打發走了伊藤文昭,李信便一把將陸穎心拉到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很是不解地對她說道。


    而陸穎心則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迴道:“放心,我既然同意讓她過門,那麽就自然有辦法對付她!而且在我看來,你家裏越亂,對你來說就越安全。真要說我有什麽擔心的話,應該就是你了!”


    聽到這,李信便不由得一愣,“我?我有什麽可擔心的?難道我還能在明知道家裏有眼線還犯什麽低級錯誤不成?”


    “那倒不會,我是擔心你的身子,要同時應付三個女人,怕你吃不消啊!”


    此話一出,李信便不由得一愣,不是因為陸穎心這個玩笑話說得有多麽露骨,而是這一番話讓李信意識到了一個即將麵對的嚴峻問題。


    就在李信還在愣神的功夫,不想卻被陸穎心用手肘懟了一下,隨即便立刻迴過神來,這才發現南造雲子已經從一號會談室出來,迴到了宴會廳。


    而此刻她臉上那陰翳的表情則說明了剛剛的會談可能並不是那麽的融洽。


    想到這,李信便立刻不動聲色地湊了過去,剛一走到近前就聽到南造雲子小聲對林文強說道:“派人全天候監視,不得讓他踏出會所半步!”


    “知道了!”林文強應了一聲,隨即便對一旁正亦步亦趨地跟著自己的周遠川說道,“雲子小姐剛剛的話,你都聽到了?”


    “聽到了!”


    “那就立刻去執行吧!記住,對外一定要嚴格保密!千萬不能走漏了風聲。”


    “是!”


    林文強這才點了點頭,“嗯,去吧!”


    而就在這時,李信的肩膀便被人冷不防地拍了一下,迴頭一看非是旁人,赫然竟是老熟人許誌若!


    “喲!這不是許大編輯嗎?我還以為向你這樣的文化名人是不屑於出現在這種場合的呢!”


    而那許誌若聽了卻連連搖頭,“非也非也!文人圈的交際也是講究‘一二三四’的,出現在這種場合也不奇怪吧?”


    “是這樣嗎?那沒請教,何謂‘一二三四’呢?”


    “一筆好字,兩口二簧,三兩老酒,四圈麻將。此乃當下文人應酬之四樣本領也!”


    想不到這個許誌若竟然還有著雙重性格,能在做事心狠手辣、詭計多端的幫派白紙扇和平日裏之乎者也,附庸風雅的文化名人之間來迴切換,難怪他在落到軍統手上的時候沒有被殺,而是被招降了。


    想到這,李信便笑著對他說道:“想不到還有這樣的說法,李信受教了,不知許大編輯找我有什麽事啊?”


    “你瞧我,差點連正事都忘了,李科長最近在民眾間的威望甚高,更是被民眾們譽為判官老爺,正好我最近正準備籌辦一份新報紙,不知李科長可否讓我們做一個專訪啊?”


    “看不出來,許大編輯還會辦報啊!專訪……也算得上是一種震懾那些不法分子的手段,我自然是沒理由拒絕的。”


    “真的嗎?那可真是太好了!我這就去安排!”說著那許誌若便立刻一路小跑地跑到了一個正在抱著相機坐在角落裏的青年麵前說了幾句,隨後便帶著他迴到了李信的麵前,“李科長,我來給您介紹一下,他叫張銘,是我們報社最擅長寫專訪的記者,您看咱們什麽可以時候開始呢?”


    此話一出,李信便不由得一愣,“這也太突然了吧?我可是一點兒準備也沒有啊!”


    “俗話說得好,擇日不如撞日嘛!再說您是被采訪的對象,有沒有準備其實差別也不大,真要是遇上您不想迴答的問題,直接跳過就可以了。”


    李信聽了不由得讚同地點了點頭,“這倒也是!不過你要是堅持要在今天做專訪的話,我得向我們處長請示一下,要不這擅離職守的罪名我可擔待不起。”


    “是是是,那李科長請便,我就在這等您的好消息。”


    而就在李信向林文強所在的方向走去的時候,一直跟在他身後的陸穎心便忍不住開口提醒道:“小心那個姓許的,吳師長身陷囹圄,被人監視起來的消息現在應該已經在招待所裏傳開了,而那些想要對你不利的家夥也很有可能已經改變了原來的計劃。”


    “你擔心那個姓許的也被岩井公館給收買了?”說到這,李信稍微想了想便讚同地點了點頭,“確實,像他那樣根本毫無立場可言的牆頭草,的確有這個可能……這樣好了!”


    說著李信便對陸穎心耳語了幾句之後,才找到了林文強,把許誌若想要給自己做專訪的事說了一遍。


    “專訪?”聽了李信的話後,不等林文強表態,一旁的南造雲子就一臉驚訝地說道,“這麽大的事我怎麽不知道?你去把他給我叫過來!”


    其實李信與其說是在向林文強請示,倒不如說是故意說給一旁的南造雲子聽的,而在經過了一番巧妙的試探之後,其結果則果然不出陸穎心所料,南造雲子對此竟毫不知情!


    這便讓李信一下子提高了警惕,隨即便按照南造雲子的吩咐,把許誌若和那個叫張銘的記者一塊兒叫了過來。


    “雲子小姐,您……您叫我?”那許誌若一看到南造雲子就如同耗子見了貓一般戰戰兢兢地說道。


    而南造雲子卻連看也沒看他一眼,一邊搖晃著手中的香檳杯一邊問道:“聽說你準備辦一份新的報紙,為此還要給李科長做個專訪?”


    “是……是有這麽個事。”那許誌若連忙點頭說道。


    “你怎麽突然有了辦報的想法了?”


    “迴雲……雲子小姐的話,我也是在前幾天收到了南京政府那邊準備創辦《南京新報》的消息,這才有了辦報的想法。”


    “這樣啊……那你這份報紙準備叫什麽名字呢?”


    “我準備給這份報紙命名為《滬報》,報社開在法租界,並且以外商的名義注冊。”


    隻聽那許誌若說了兩句,南造雲子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圖,於是便連忙點頭說道:“既如此,那你就去辦吧!另外,給李科長做完專訪之後,到我的辦公室來一趟,我這剛好有個重磅消息給你,絕對能讓你這份《滬報》一炮而紅,成為整個上海最暢銷的報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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