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李部長他們到了!”


    與宴會廳僅一牆之隔的包房裏,一個老管家緩步走到正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的溫宗堯麵前說道。


    此話一出,那溫宗堯才緩緩睜開了眼睛,“請!”


    “是!”那老管家贏了一身,隨即才邁步走到了門口將包房門拉開,恭敬地對站在門外的李家父子說道:“兩位,裏麵請!”


    坐在主位上的溫宗堯也十分熱情地衝著兩人招了招手,“來來來,這邊坐!”


    隨即又仔細打量了一番李秉堂身邊的李信,然後才繼續說道:“李部長,早就聽說你有個特別優秀的兒子,今日一見果然是儀表堂堂,一表人才啊!”


    李秉堂聽了卻連連擺手,“不敢當不敢當!溫院長過獎了!政之,還不快向你溫伯父問好?”


    話音未落,李信便立刻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向溫宗堯行了一禮,“晚輩李信,見過溫伯父!”


    “好好好!坐坐坐!我雖然是立法院院長,但平日裏也沒那麽多的規矩,所以在我這你們也用不著這麽拘束,不妨隨便一些,這也有利於相互增進感情嘛!”


    說到這,那溫宗堯故意頓了頓,隨後才有意無意地對李信問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李賢侄應該是在上海的警備處任職吧?怎麽突然跑到南京來了?是不是……”


    此話一出,李信便謹慎地看了一眼左右,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那溫宗堯則立刻會意,衝著在一旁伺候的管家說道:“老胡!你們先出去一下,沒我的允許,誰也不準進來。”


    “是!”那個叫老胡的管家聽了立刻應了一聲,隨即便帶著包房裏的服務生退了出去。


    李信這才從懷裏掏出了一個信封,遞給到了溫宗堯的麵前。


    “這……這是……”隻一眼,那溫宗堯額頭上便不自覺地冒出了冷汗。


    “這是一起性質十分惡劣的官商勾結,意圖非法侵占民眾房屋財產的案子中其中一個涉案人員手寫的檢舉揭發的材料。材料上直指剛剛到任不久的令侄湯子華在審訊期間存在故意包庇罪犯,隱瞞事實的行為。”


    “不可能!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麽?子華絕不會幹出這樣的事來,一定是那個家夥為了減輕自己的罪名,故意這麽說的!一定是這樣的!”


    “溫伯父,您先別激動,其實我也相信令侄是無辜的。不過這件事在上海已經是鬧得沸沸揚揚,就連雲子小姐都驚動了。”


    “你說什麽?連雲子小姐都驚動了?那……雲子小姐的態度是?”那溫宗堯不虧是政壇老手,一下子就抓住了李信剛剛那一番話的重點。


    “雲子小姐,自然也不會那麽輕易就相信一個戴罪之人的話了!不過怎奈那個指控令侄的卻偏偏就是雲子小姐的線人,您說這事鬧的……”


    這下那溫宗堯才終於變了臉色,色厲內荏地說道:“如此說來,李賢侄此番是來興師問罪的咯?”


    不想話音未落,李信卻連連擺手,“溫伯父誤會了,恰恰相反,小侄這次是奉雲子小姐之命前來確認一下您對此事的態度的。”


    那溫宗堯自然聽得出來,李信口中的態度,指的可不是對於這個案件的態度,而是對南造雲子的態度。難道說,她已經知道自己和岩井英一就是整件事的幕後黑手了?


    想到這,那溫宗堯稍微定了定神,故作輕鬆地說道:“我溫宗堯既身為立法院院長,自然相信法律的公正,同時我也相信雲子小姐也一定會秉公處理,斷然不會罔顧事實,冤枉無辜的!你說對麽,李賢侄?”


    見那溫宗堯還在跟自己打官腔、和稀泥,李信便索性直接打出第二張牌,“不錯!溫伯父說的很對!我們自然不會冤枉一個無辜,但也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幕後黑手!”


    說著李信便又從懷裏拿出了第二個信封,遞到了溫宗堯的手上。


    這不看不要緊,當溫宗堯看到裏麵的內容的時候,拿著信封的手便開始不自覺地抖了起來。


    “六月二十八日,小侄收到群眾舉報,並於同日開始調查這個案子,拘捕了現任土地管理處處長肖察;次日,何鑫公司的人便帶著一群地痞無賴暴打了原梅家弄的居民,並使用從軍需倉庫借出的運兵卡車連夜將其送到了上海郊外;緊接著六月二十九日,就在我們將一幹涉案人等統統抓獲之後,令侄湯子華便‘剛好’來到警備處報到,而後又主動將此案的審訊工作大包大攬,並得出了一個與我們此前的調查截然不同的結果!倘若真如溫伯父您說的那樣斌共處理的話,恐怕就……”


    “這些材料……”


    “溫院長放心,您看這些材料上的簽字和印章,小侄可以向您保證,絕對是原件,而且沒有備份!隻要您願意表明態度,那麽小侄現在就可以當著您的麵將其銷毀。”


    “這個……”


    眼見著那溫宗堯明顯有些有些猶豫,一旁的李秉堂便看準時機趁熱打鐵地幫李信打出了第三張牌,“溫院長,相信您也聽說了梁院長的千金即將出嫁的消息了吧……”


    然而不等李秉堂把話說完,那溫宗堯便立刻瞪著眼睛一臉意外地說道:“出嫁?你從哪得到的消息?我怎麽不知道?”


    這下便讓李秉堂也很是意外,“您不知道?下周六,梁院長的小女兒即將跟中田三郎大佐,而婚禮舉辦的地點就定在這,我昨天就已經收到婚禮的請柬了呀!”


    “中田三郎?好啊!想不到那家夥為了獲得日本人的支持連美人計都用上了,而且還故意對我隱瞞消息,連請柬都不發一張,看來這是想打我一個措手不及啊!”


    一旁的李信見時機已經成熟,便連忙開口勸道:“溫伯父息怒,那中田大佐不過隻是軍部裏的一個小小的參事,如果您能獲得雲子小姐的支持,那局麵對您可就十分的有利了,畢竟雲子小姐的老師可是跟現任華中派遣軍的畑司令官關係莫逆啊!”


    李信這一番話說完,那溫宗堯也稍微冷靜了下來,“原來,李賢侄是來做說客的啊!”


    不想李信倒也幹脆,“也可以這麽說,那溫伯父您的態度是……”


    那溫宗堯不愧是混跡政壇許久的老油條,即便已經到了如此地步,卻依舊沒有明確表態,隻是笑著說了一句,“乏了!這人上了年紀啊!精神頭就大不如前了,這事幹係重大,容我迴去好好考慮一下,再說吧!另外,這酒已經醒得差不多了,可別浪費了啊!”


    說完那溫宗堯還怕兩人不放心,親自給自己倒了一杯並將其一飲而盡之後,才一言不發地離開了房間。


    “這個老狐狸,果然沒那麽容易對付!”溫宗堯走後,李信便一邊倒了兩杯醒好的葡萄酒,一邊忍不住說道。


    而李秉堂倒是毫不意外地端起自己的酒杯,“那是當然,真要是那麽容易的話,他就不是溫宗堯了!”


    說罷李秉堂便將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隨即起身就要向外走。卻發現李信依舊盯著手中的酒杯有些出神,便又坐了迴去問道:“怎麽了?”


    李信則在沉默了片刻之後才緩緩開口問道:“父親,有個問題憋在我心裏很久了,那個何孟義,是您特意安排在我身邊的吧?”


    此話一出,李秉堂先是一愣,隨即便很是幹脆地點了點頭,“不錯!是我安排的。”


    “為什麽?”


    “自然是為了暗中保護你的安全啊!”


    李信聽了則笑了笑,“恐怕他在保護我的同時,也在監視我吧?”


    此話一出,李秉堂也跟著笑了起來,“政之,你怎麽還沒喝就醉了?你是我兒子,我監視你幹嘛?”


    “當然是為了確認我是不是真的做了日本人的走狗了!不過我很好奇,倘若我真的做了漢奸,您會怎麽做?”


    然而李秉堂卻打起了啞謎,“這個你用不著問我,你應該知道我會怎麽做!”


    “那塊玉佩呢?何掌櫃的那塊玉佩又是怎麽迴事?一定有什麽特殊的含義,對不對?”


    “你想多了,那不過就隻是一塊普普通通的玉佩罷了!”


    然而即便李秉堂說得那麽肯定,李信卻始終覺得這件事遠沒有他說的那樣簡單。


    可即便如此,李信卻依舊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因為很顯然,如果李秉堂有意隱瞞的話,自己再怎麽問都是問不出任何結果的。


    於是李信便果斷轉移了話題,冷不防地問道:“還有件事,上次您派去武漢幫助陸穎心說服老蔣從徐州撤退的那人是誰?我想見見她!”


    此話一出,李秉堂便不由得眉頭一皺,“怎麽突然提起這個?是不是有誰跟你說了什麽?”


    李信則極力裝出一副淡定的樣子說道:“那倒沒有,就是聽陸穎心說,她之所以能順利完成任務,大部分都是那人的功勞,所以我就想見她一麵,跟她交流一下,順便取取經。”


    聽到這,李秉堂這才暗自鬆了一口氣,“哦,這樣啊!那可太不湊巧了,三天以前,我派她去了北平,現在不在南京。”


    “這樣啊!那她叫什麽?”


    “她沒有名字,隻有一個代號:雨花石。”


    話音未落,李信便忍不住小聲吐槽道:“雨花石?這代號也太隨意了吧?”


    不想那李秉堂聽了卻立刻把臉一板,“這代號是我給她起的!怎麽,你有意見?”


    李信則連忙打了個哈哈,“哎呀!我突然響起來宋小姐還在外麵等著呢!我先出去了啊!”


    說罷便放下酒杯逃也似的離開了房間,而李秉堂則看著自己兒子離去的背影,臉上寫滿了苦澀,不由得在心中暗想:兒啊!為父又何嚐不知到你剛剛是想問什麽啊?可是為父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開這個口啊!


    想到這,李秉堂不禁重重地歎了口氣,一瞬間仿佛老了幾十歲,佝僂著腰背著手慢慢地向門口走去。


    而當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卻強打精神挺直了腰背,連續做了好幾個深唿吸後才推門走了出去……


    ……


    幾百公裏之外的上海,盡管夜已經很深了,但警備處的電訊室卻依舊燈火通明,整個電訊組的組員幾乎全員在崗,戴著耳機聚精會神地監聽著自己負責的那條線路。


    就連林文強和周遠川也親自坐鎮,在一旁抱著胳膊焦急地等待著什麽。


    而就在時針指到半夜十一點鍾的時候,一個組員便猛地舉手報告道:“報告!有電話打到了岩井大佐的辦公室!”


    “快!準備錄音記錄!”周遠川一個箭步衝了過去,一邊發號施令一邊利落地將耳機插上,遞給了林文強……


    半小時後。


    “都錄下來了嗎?”


    “都錄下來了!這是對應的記錄,請處長過目!”說著負責記錄的組員便將一個文件夾遞到了林文強的手上。


    “好!有了它,政之那邊應該就順利多了!先給政之那邊打個電話,然後再謄抄一份,派人送到總領事館去。不,還是辛苦你親自跑一趟好了!記住,辦完了這些之後,錄音和記錄都要藍櫃保存,然後把迴執送到我的辦公室去。”


    “是!屬下這就去辦!”


    看著周遠川離開的背影,林文強不禁眯了眯眼,根據李信在電話裏的報告,剛一到南京就出了意外。很顯然是有人泄露了他的行蹤,倘若警備處的人走漏了風聲,那麽這個周遠川的嫌疑就最大,雖然自己曾經不止一次地跟他說過,一切要以大局為重。可誰又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聽進去呢?


    正因如此,林文強才把故意這件事交給他去辦,其實就是想看看這個周遠川是會老老實實地按照自己的話去做,還是會跟自己耍什麽心眼。


    可憐的周遠川怎麽也不會想到,就在自己按照林文強的吩咐迴到辦公室給李信打電話的時候,早就有一雙耳朵隱藏在他辦公室的窗戶外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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