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了,你的上司,我的上司,盯著我們的內務科老大,還有我們上司的上司,他們坐在一桌吃喝得多開心啊。”


    阿寶看了一眼任由水衝洗著自己手掌一言不發的陳家駒,開口規勸起對方來。


    “而且你知不知道,尖沙咀警署的陳sir本來也安排了手下去抓這個劉虎,但是最終他們卻無功而返。”


    “連陳sir都知道退讓,家駒,你到時候直接把報告交給我,剩下的事情由我來處理怎麽樣。”


    阿寶卑微的站在門口,做的事情說的話完全不像是上司對下司。


    兩人關係不一般,當初在警校的時候,阿寶就是陳家駒教官,這些年兩人也打過不少交道,很多次陳家駒犯了事情,阿寶也幫過對方。


    “阿寶你什麽意思,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


    陳家駒聽到對方的話,這會兒卻不由得有些惱怒。


    “我想你升職而已,你一個警司,整天被人從交通組調來調去,說出去很光榮嗎?”


    阿寶聽到陳家駒的話,自己明顯也有幾分火氣上來了。


    “你這不是在幫我,而是在擺我上台!”


    陳家駒盡量想要克製自己的火氣,他其實也知道阿寶的不容易。


    以今天這一桌子人的分量,他和阿寶確實是沒什麽反抗的餘地。


    “我怎麽擺你上台了,事情頭頭尾尾我都給你做完了,你隻要點點頭都不行嗎?你以為對著他們低三下四賠笑臉很開心嗎?”


    阿寶先是罵了一句,然後深吸了一口氣,拍了拍陳家駒的肩膀,讓自己的語氣盡量平靜下來。


    “你進去拉著一張臉跟不拉著臉,這件事的結果其實都是一樣的,大佬們要給大老板麵子,人家隻是想要盡善盡美而已,你配合配合嘛,白撈一個重案組阿頭的位置,何樂而不為呢。”


    陳家駒聽到阿寶的話,這一次他雙手撐在洗手台上,盯著鏡子裏已經開始出現皺紋的臉龐,心神一時間不知道飄散到哪裏去了。


    “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這些年什麽場麵沒見過,哪怕不為自己考慮,也要想想阿美和你們的未來吧,拜托,算我求你了,我愛你。”


    阿寶的話語簡直卑微到了極點。


    沒辦法,今天這個陣仗,他雖然不是當事人,卻反而是眾人之中受氣最多的那個。


    “我真是服了你了,等我打個電話。”


    陳家駒最終還是沒能繼續堅持自己的原則,倒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阿寶以及其他人。


    不過他也沒有馬上就答應這些人的要求,而是拿出手機,撥打了張品的電話。


    他非常想要知道,如果是張品麵對這種事情,到底會怎麽做。


    “這還不簡單,你一個警司,難道還要親自去處理這種小案子嘛,直接交給下麵的人去做唄,不過這個劉虎的關係很硬啊,竟然能召集這麽多人,現在球員、裁判和公證都是對方的人,你在場上怎麽可能踢贏對方嘛。”


    張品接到陳家駒的電話,倒是有幾分欣慰。


    其實在這些年的相處中,他不是沒給陳家駒灌輸一些大道理。


    但是陳家駒如果是那種容易被別人改變和影響的人,他就不可能是陳家駒了。


    所以這麽多年來,對方還是我行我素。


    如果不是這家夥運氣還算不錯,加上幾次站隊都押中寶,就算他破獲了那麽多的案子,也很難站在現在的位置上。


    本來張品還以為陳家駒這輩子可能都會是這樣的了,為此他還考慮過對方年紀大了以後找什麽營生為好。


    但是從今天這個電話,倒是讓他看到了陳家駒其實也是有改變的。


    隻是他的改變很細微,所以平常時刻都難以看出來而已。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這幾個家夥早就被投訴科和廉政公署盯上了,你給他們開點方便之門嘛,剛好我和icac的調查官比較熟,等下讓對方跟進一下,看看他們玩什麽花招。”


    張品這句話並不是說謊,實際上陸誌廉早在一個月前,就已經向他透露,icac盯上了港島區幾個高層,這些家夥繼承了當初卓景全留下的政治遺產,這幾年撈了不少。


    “我知道了。”


    陳家駒聽到張品的話,又跟著沉思了片刻,最終悶悶的掛斷電話。


    站在不遠處的阿寶雖然沒有聽到陳家駒打電話給誰,不過在發現對方緊皺的眉頭已經鬆開後,連忙上前拉著對方的手往包廂走去。


    “怎麽樣,沒傷著哪裏吧?”


    進入包廂後,內務科的高級警司臉上明顯有幾分不快,話語裏麵也帶了幾分刺。


    “沒事,沒事,幸好茶水比較涼。”


    陳家駒直接坐在椅子上,沒有接話,阿寶倒是臉上堆笑,像是沒聽出對方言外之意一般開口。


    “事情你和他說清楚了沒有?”


    對方又直接當著陳家駒的麵問了一句。


    “說的清楚明白。”


    阿寶又應了一句,然後就扭頭看向沉默不語的陳家駒。


    陳家駒倒是沒有再拉著臉,但是他也同樣沒有馬上開口說話,而是看了看桌上那杯剛剛被新添的茶水。


    他伸手拿起桌麵上的茶杯,然後輕輕喝了一口茶水。


    雖然陳家駒不懂茶葉的好壞,但是卻覺得這杯茶喝進肚子裏,好像憑空生出一種滿足感一般。


    “好茶啊,經理!”


    陳家駒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一旁的阿寶和劉虎的律師聽到他的話,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先生!”


    像這種高端包廂,自然是有專門服務人員的,之前因為要談隱私事情,所以對方站在門口等候。


    這會兒聽到陳家駒的唿喊,門口的服務人員便走了進來。


    “這茶不便宜吧?”


    陳家駒看向服務人員,伸手指向茶杯。


    “客人好眼光,這茶是從內地進來的,武夷山母樹大紅袍,一年的產量才幾斤,這是劉總自己帶來的,我們店裏想買都買不到啊,聽說一兩的價格都超過十萬塊!”


    服務人員對於這些東西顯然是早有研究,說起來頭頭是道。


    “哇塞,這可是精品啊,我得要多喝兩杯。”


    一旁的阿寶不知道是為了捧場還是真的驚訝,他端起茶杯就主動喝了一口。


    “這麽貴啊,我喝了不會算是受賄吧。”


    陳家駒一臉的驚訝。


    他的驚訝不是裝的,而是真的沒想到,茶葉的價格會這麽貴。


    “噗——”


    一旁剛把茶水喝進嘴裏的阿寶,聽到陳家駒的話,一時間忍不住又把剛喝進去的茶水給吐了出來,這一次吐了他旁邊內務科高級警司一臉。


    “不過我剛剛才嚐了兩口,折價最多也就是幾百塊,這麽點錢應該還不至於達到受賄的標準。”


    陳家駒沒去管旁邊失態的阿寶和內務科高級警司,而是自顧自的把話說了下去。


    “我剛才仔細想了想,這個案子是我發現的,人也是我抓迴警署的,報告我也已經交上去了”


    聽到陳家駒的話,在場眾人再次變了臉色。


    “但是我忘記了一件事,那就是為了抓捕這群人,我其實和他們動過手。”


    陳家駒沒有在意眾人的臉色,而是繼續自言自語。


    “這樣子的話,其實我自己也屬於當事人,根據警例規定,作為當事人,我應該遵循案件迴避原則,所以這件案子應該由其他人來處理才對。”


    “對對對,陳sir不止案子辦得好,對警例也十分熟悉,這樣吧,這個案子就由我來安排,後麵的事情你都不用管了。”


    一旁的阿寶本來都快要哭出來了,聽到陳家駒這麽說,他本來都已經跳到嗓子眼的心,終於再次迴到了心髒。


    為了避免陳家駒接下來的話可能還有轉折,他連忙接過話語,不給對方反悔的機會。


    其他人對此都選擇了沉默,雖然陳家駒看似對他們服了軟,但是這個態度明顯還是讓他們很不爽。


    “劉總,你這茶太貴了,我怕內務科的王警司事後會對我發起調查,而且我還有任務,這頓飯就免了,各位,告辭!”


    陳家駒是一秒鍾都不想在這個包廂待下去了。


    所以在說完話以後,他就起身朝外麵走去。


    “我去送送你。”


    阿寶起身也不想吃這頓飯,眼看著事情已經解決,便也跟著起身離開。


    “等了這麽久,菜都涼了,服務員,按照之前的菜單,重新上一份熱的來,各位阿sir,今天一定要吃好,晚點再帶點大紅袍迴去。”


    劉虎見到事情解決,心情也非常舒暢,於是他揮揮手,示意服務員把一桌子都沒動過的好菜全部撤下去上新的。


    “劉總有心了,年輕人嘛,總是有些氣盛的。”


    港島區的總指揮聽到劉虎的話,第一次臉上有了笑容,然後身體都不由得坐直了。


    “說起來我也是第一次喝大紅袍,竟然還有這麽貴的茶葉。”


    對方一邊說話,一邊端起茶杯,慢慢品嚐起來。


    一間廢棄倉庫,在角落裏卻擺了一座關公像,關公像的旁邊,還有一張遺照。


    大嘴帶著幾人對著關公拜了拜,然後又把香插在了遺照前麵的香爐裏麵。


    然後五人迴到一張擺滿了子彈槍械的桌子上,一人一瓶啤酒一碗麵條的吃喝了起來。


    五人全是黑衣黑褲,頭發剃得隻剩下毛寸。


    咚咚咚——


    大嘴吃完最後一口麵,然後仰頭灌了一大口啤酒,接著起身敲了敲桌子。


    本來還在吃喝的四人,立刻動作統一的放下筷子,身體也不由自主的坐直,然後把手擺放在身前的桌子上。


    大嘴見到眾人這本能的一幕,眉頭忍不住挑了幾下,顯然也想起了這幾年的牢獄生涯。


    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雙手撐在桌子上,身體往前探了一點。


    “別說我沒講清楚,如果這件事,有誰連累大家.”


    大嘴一邊說,一邊豎起一根手指不住的指點,同時目光和幾人一一對視。


    “老天爺來了,我都不會給他麵子。”


    大嘴話說完,表情也變得猙獰起來。


    聽到他的話,其他四人都默默的沒有說話,而是拿起桌上的槍械開始組裝起來,一個半張臉滿是傷疤的家夥,從桌上拿起一盒對講設備開始一一分發起來。


    哢嚓——


    哢嚓——哢嚓——


    一時間,現場沒有人開口說話,隻有一聲聲子彈壓入彈夾的聲音響徹倉庫,不知道算不算是對大嘴的迴應。


    “老徐你什麽意思,發個裝備都拖拖拉拉的,不行就去大門口看門吧,守在這裏耽誤大家的時間。”


    陳家駒帶著幾人站在裝備科門口,準備領取行動的武器和防彈衣。


    但是哪知道平時動作迅速的老徐,這一次卻拖拖拉拉的,就是沒把東西給遞出來。


    於是一個年輕的重案組警員忍不住開口抱怨了起來。


    被抱怨的老徐其實才三十幾歲,自然不至於老得需要去看大門。


    實際上能夠被安排在武器裝備科的警員,雖然是後勤部門,卻也算得上是精銳了。


    這會兒被眾人盯著,老徐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陳家駒,然後又低下了頭。


    “怎麽迴事?”


    陳家駒看到老徐這個樣子,心中頓時有了幾分猜測。


    “陳sir,不好意思啊,係統沒有你們的領取記錄,而且上麵發了話,這幾天要做檢查,沒有簽字批準,所有槍械裝備都不能從裏麵流出去。”


    老徐的話算是驗證了他的猜想。


    陳家駒頓時臉色一沉,然後他撥打了阿寶的電話。


    “今晚行動的位置在哪裏?”


    “你懂不懂規矩,這是需要保密的知不知道。”


    接到陳家駒電話的時候,阿寶剛從衛生間吐完,他一屁股坐在馬桶上,沉默片刻才拿起手機。


    “是不是連你都要耍我啊。”


    陳家駒心中有一股怒火在蔓延。


    “不是我在耍了,是他們覺得你不識抬舉,要給你一個教訓。”


    阿寶摸了摸額頭,然後撐著牆壁站了起來從外麵走去。


    “我早就和你說過了,做事要軟硬兼施,得罪他們沒好處的,這些人隨便開句口,你鬥不過他們的。”


    阿寶滿臉的無奈,這次事情本來是他在中間牽線搭橋,希望介紹陳家駒認識一下長官。


    結果哪知道陳家駒雖然服軟,但是就因為之前臭著臉,又提前離席,於是便被幾人稱為不識抬舉。


    這一次往裝備科打電話,就是為了給他一個教訓。


    “這件事你別摻和了,案子聽說是交給荃灣一個叫洪七的督察了,這家夥和他們關係本身不清不楚的,你別上去自討無趣了。”


    “還有,別私下裏亂打聽消息,他們就是想讓你犯錯,我不想你連警察都沒得做,兄弟。”


    阿寶最後還特意提醒了陳家駒一句,然後便掛斷電話,又用冷水洗了洗臉,接著又揉了揉臉龐,對著鏡子擺出一個笑臉,然後再次走向包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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