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的老宅裏占地麵積不小,再加上大部分陸家人都搬去了元陽城,留在海城的人也沒多少。


    楚煥說是讓陸佐賢安排一間客房,實際上沒等陸佐賢吩咐,自己就領著楚翩翩去了上次去過的房間。


    相較於陸家老宅的古樸陳舊,這間獨棟的別墅自然是更符合年輕人的品味。


    對於楚煥而言,他並不單單是在意楚翩翩的感受,他自己對於這些新奇的家居物件也挺感興趣。


    趁著現在沒什麽事情,楚煥領著楚翩翩到了房間,自己倒是倒騰起了一應的家用電器。


    就在他拿著遙控器,看著電視的時候,楚翩翩突然幽幽的走到了身邊,猶豫了一下,說道。


    “你非得跟我一起住嗎?”


    “要不然?”楚煥淡漠一句,目不轉睛的看著電視上的節目。


    楚翩翩抿了抿嘴,本來對楚煥這寡淡的言語還真是有些吃不消,轉念一想還是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道。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更何況去了元陽城,你若是再跟我一起,那別人該怎麽看我?”


    “怎麽看你?”楚煥隨手按著遙控器,換了一個節目,戲謔道,“難不成我走了,他們就能高看你一眼?楚翩翩,你真是榆木腦袋?”


    被他這麽損了一句,楚翩翩柳眉一皺,一時還真是有些情緒,順口又搬出了那一套陸家少夫人的理論,一個勁兒的把自己往陸南昭身上貼。


    楚煥本來還想看一會兒電視,偏偏這丫頭一直在耳邊念叨,讓他煩不勝煩,不由得皺眉道。


    “什麽陸南昭這,陸南昭那的,你看人家理你嗎?不說那陸佐賢,隨便來個平輩的陸遠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你要真的這麽嘚瑟,怎麽在他們麵前沒見著你這麽會說?”


    “我……”


    “還有,你我之間也不是平輩論處。我記得我說過讓你早晚奉茶請安,平日裏給我客客氣氣的,你現在這是什麽意思?”


    別說,楚煥突然翻臉倒是比苦口婆心的勸她兩句,還要管用百倍。


    楚翩翩說是心裏苦水無盡,這會兒還真不敢在他麵前念叨。


    偏偏楚煥看著她心虛了,皺著眉頭打量了她一眼,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麽似的,指著她的腳,說道。


    “誰讓你把腳放在椅子上的?”


    “……老祖宗,這是沙發。”


    “沙發也不行!坐沒坐相,站沒站相,還口口聲聲說什麽陸家少夫人,一點禮數都不懂,活該你被人瞧不起!”


    這話順口說完,楚煥自己倒是微微頓了頓。


    果不其然,這話說得還是有些過了,本來還有說有笑的楚翩翩一下就把臉色沉了下來,直接連拖鞋都不穿,就著那腳丫子啪嗒啪嗒的就走上了樓。


    獨獨留下楚煥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裏的廣告。


    這一番話倒也說不上什麽說者無心,實際上以楚煥作為長輩的角度來看,楚翩翩從婆家被趕出來的確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但是她這樣的性格以後肯定還會吃不少的虧。


    雖說楚翩翩現在的年紀說大不大,說小其實也不小了。


    她有這個好姻緣,被正值青雲扶搖的陸南昭討迴了家,做了幾年衣食無憂的陸家少夫人,可是這並不意味著她就能一輩子都這樣單純下去。


    楚煥麵無表情的按著遙控器,電視裏的節目一個個的不斷閃過,說來新奇,不過他眼神的焦點並沒有落在上麵。


    乘風觀山頂出現的漆黑裂隙,讓他突然感到了莫名的警醒,區區一個結丹境入門的老道就可以依靠白骨屍骸結陣打開陰陽兩界大門。


    這千年之後靈氣逐漸衰竭,取而代之的是陰邪煞氣卻隨著天下眾生延綿至今,再加上功法典籍並沒有斷代,這也就意味著今後可能會遇到更多以陰邪煞氣為基石的邪修。


    楚煥雖然有心看護著自己這楚氏宗親的獨苗,卻沒法對這命運多舛的天道規則加以約束,保不齊哪天他就會離開楚翩翩,到時候這丫頭一個人該怎麽辦?


    想到這裏,楚煥暗暗歎了一口氣,說是沒什麽情緒,實際上卻也還是難免有些苦悶。


    幽幽一千載,滄海都變作桑田,青山都予了明月,總是讓人感覺茫然和無措。


    不知道為什麽,從無妄山上下來之後,總是會頻發的迴憶起當年初入道門的點滴歲月。


    在漫長的尋道之路上,那段歲月本來應該是最容易被遺忘的,如今反倒是最清晰。


    恍惚之間,麵前的電視裏都好像是在播放著過往的片段。


    天地蒼茫,浩渺群山,uu看書 wwuukasu.c山門百丈,樓閣淩霄,一個個穿著道袍,白襪皂靴的的小道士匆匆忙忙的挑著水桶在山路上奔跑著。


    那時的楚煥,就在柴火飯的木欄窗邊看著窗外的弟子修煉,切完蘿卜,切白菜,到了夜裏就會在油燈下翻看繁瑣難懂的龜息引氣術。


    一共十三頁的小冊子,一千六百三十四個字,沒有圖示注解,全憑著自己的摸索。


    就是這樣一個對於內門弟子半個時辰就能掌握的小訣竅,楚煥卻生生的耗費了近三個月的光陰。


    朝夕輾轉,日月如梭,那段時光之中支撐著自己的到底是什麽呢?


    每每想到這裏,楚煥都不由得暗暗歎氣。


    曾經無數次在柴夥房的木材堆上蜷縮著暗暗啜泣,唯恐遠隔萬裏的父母知道自己一事無成,隻是躲在這樣的地方虛耗光陰。


    一麵是近在遲尺的道家門庭,一麵是遠隔萬裏的父母,煎熬和忐忑就如同萬千利刃穿心而過,那撕心裂肺的感覺是如此真切深刻。


    寂靜的客廳裏,隨著電視畫麵的跳動,切換著不同的顏色。


    突然,一隻塗著紅指甲油的白淨腳丫,小心翼翼的踏在了木階上。


    似乎是注意到楚煥一直看著電視沒有反應,楚翩翩又試探著走了兩步。


    眼看著她馬上就要走下來了,楚煥突然冷不防的轉過頭看了她一眼。


    這突然的對視,嚇得楚翩翩心跳都停了半拍。


    微朦的光亮間,楚翩翩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麽稀奇事似的,探頭探腦的看了一眼,好奇道。


    “老祖宗,你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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