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荷為何敢在程咬金麵前如此放肆?因為這是他的書中世界,他對書中的重要人物脾性了如指掌。


    就拿程咬金舉例子,程咬金在曆史上是個什麽樣的人,杜荷不太清楚,但是在他的書中,就是眼前的這個混賬樣子,不然怎麽叫混世魔王呢。


    能入程咬金法眼的人不多。


    杜荷憑著自己對程咬金的深度了解,劍走偏鋒,也擺出混賬模樣,讓程咬金引為知己,頗有伯牙遇到子期的感覺,其實就是臭味相投。


    杜荷的這個方法其實有點冒險,不過杜荷不怕,他還準備了備用招數,就算今天與程咬金鬧得不太愉快,他也能扭轉局勢,因為這裏是他的主場。


    程咬金剛準備跟杜荷繼續閑扯,又有馬蹄聲傳來,不過這次的馬蹄聲有點緩慢,程咬金轉頭望去,頓時歡唿:“叔寶來了!”說罷快步迎了上去。


    杜荷也轉頭望去,隻見一個身材高大,身穿穿紫色官袍的長須中年人騎馬不急不慢地朝這邊走來,這就是傳說中的秦瓊。


    程咬金親自扶秦瓊下馬,問道:“叔寶,怎地忽然來上朝了?最近身子好些啦?”


    “好些了。”秦瓊下馬後笑了笑,拍了拍程咬金的肩膀,和程咬金並肩朝朱雀門走來,沿途遇到官員,秦瓊與他們一一唱喏,彬彬有禮。


    程咬金硬拉著秦瓊朝杜荷走來,程咬金的身材不算矮,但是跟秦瓊走一起,竟比秦瓊矮了大半個頭,可見秦瓊的身材有多高大。


    兩人很快到了杜荷麵前,杜荷叉手行禮:“晚輩杜荷,拜見秦伯。”


    “是杜小郎啊。”秦瓊微微一笑,擺手道,“不要拘禮,我許久不上朝了,但聽說今日你要上朝,便特地趕來了,你月前在慈縣與你阿兄平了瘟疫,還弄出了個牛痘疫苗,可以防疫天花,簡直功德無量,實在了不起,給你阿爺臉上添彩了。”


    敢情他這次是特地為了見杜荷,才來上朝的。


    杜荷剛想客氣幾句,程咬金就開腔了:“叔寶,你可莫要被他斯文模樣給騙了,這小子混賬著呢。”


    杜荷真的好無語,這貨居然當著自己的麵說他壞話,忒不厚道了。


    秦瓊一時間有點尷尬,不知道是該安慰杜荷幾句,還是該數落程咬金幾句。


    誰知杜荷朝著程咬金翻白眼:“你自己一身白毛,還說別人是妖精,簡直是和尚罵禿子!”


    “你看,你看……我沒說錯吧。”程咬金被杜荷怒懟,也不生氣,反而因為自己的話得到了驗證而興奮無比。


    秦瓊也頗覺驚奇,長安城中的大佬們,一聽程知節大名,就覺頭疼,就算是長孫無忌和房玄齡也不例外,更別提那些後進晚輩了,那群紈絝們一聽到程咬金的名字,絕對聞風喪膽,逃之夭夭,為什麽,因為程咬金這人不講究,別的大佬自持身份,都不愛跟晚輩計較什麽,程咬金可不顧及這些,用他的話說,柿子專挑軟的捏,欺負不中用的晚輩們,那是他的拿手好戲。


    程咬金打兒子在長安也是很出名的,程處默就曾被他吊在院中的樹上抽,哭喊聲傳出好幾裏遠,這件事也曾是坊間百姓們的談資,許多紈絝們幾乎認為程咬金是見人就抽的瘋子。


    現在,杜荷居然敢如此怒懟程咬金,最重要的是程咬金完全不生氣,反而很開心,這就讓秦瓊很吃驚。


    杜荷盯著秦瓊的臉仔細看了一會兒,忽然問道:“秦伯,您的氣色似乎不佳,身體有恙?”


    秦瓊聞言訝道:“你還懂歧黃之術?”


    杜荷搖頭:“不懂,但是你這臉色,就算是不懂醫術的人,也瞧得出來。”


    秦瓊澀然一笑,捋須歎道:“多年的舊疾了,這輩子怕是就這樣了。”歎息聲中,頗有英雄遲暮之感。


    杜荷道:“秦伯可是氣血兩虧?”


    程咬金聞言瞪眼斥道:“小子,你方才還說你不懂醫術,連這都看得出來!”


    “聽說的。”杜荷道,“秦伯的頑疾,都多少年了,又不是什麽秘密。”


    秦瓊強顏笑道:“我這可不是簡單的氣血兩虧,我這麽壯的身子,如今已如掏空一般,便是騎個馬,都不能疾行,動輒生病,臥床難起。”


    杜荷一邊聽一邊點頭,秦瓊的病他知道,就是嚴重貧血,導致了免疫力大幅下降,人的免疫力下降太多,就非常容易得病,嚴重的,會有生命危險。


    即便是在高科技的時代裏,破壞免疫力的疾病也是非常可怕的,要知道,人體對於疾病的抵抗力,大部分都來自自身的免疫力。


    杜荷微一沉吟,忽然道:“我去慈州的時候,遇到了藥王孫思邈老前輩,我當時拿秦伯的病症去問藥王,藥王給出了一個方子,外加一套食療方子,待有空時,我將方子送去秦伯府上,秦伯可以試試。”


    程咬金聞言不屑冷哼:“孫思邈?哼哼……早在貞觀二年時,他就給叔寶診治過了,還開了藥方,這麽多年了,叔寶病情卻愈發重了,人人都說孫思邈是藥王,醫術精湛,我就覺得他不過是浪得虛名……”


    “咬金,不要胡言!”秦瓊蹙眉冷喝,程咬金訕訕罷口,滿臉都是不服氣的表情。


    秦瓊轉身望著杜荷,道:“賢侄你的心意,我心領了,隻是我這頑疾早已病入膏肓,藥王和太醫們都開過藥方,但……唉……不說了。”


    杜荷道:“藥王前輩其實很惦記你的病,這幾年來,對你這樣的病情,做過很多研究,他說了,秦伯您的病,其實隻要按照他之前開的藥方吃藥,就可以痊愈,隻不過耗時頗長,短則三五載,長則七八年,期間藥不能斷,而秦伯你怕是沒那耐心,吃藥也是斷斷續續,估計也沒遵醫囑忌口,如此一來,病情自然越來越重。”


    “這……”秦瓊聞言一陣尷尬,隨即歎道,“不愧是藥王,都被他料到了,我當初吃了他的藥,病情大為好轉,就不再吃藥了,後來舊疾複發,再按照藥方吃藥,卻收效甚微,吃了三個月不見好轉後,就沒那耐心了。”


    杜荷道:“這些都在藥王前輩的預料之中,他還說,這次他改良了藥方,這也是您最後的機會,你若是再斷斷續續,不尊醫囑,活不過四年。”


    秦瓊一聽這話,心中暗自震驚,雖然他生性豁達,不懼生死,但人總是會變的,今時不同往日了,現在的他,有家庭,有兒子,有了太多的牽掛,秦家沒什麽根基,全靠他一人撐著,若是他倒了,秦家必會一落千丈,杜如晦的死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必須多撐幾年,至少也要趁著自己在世的時候,將自己的兒子培養成才,就算將來不是一片坦途,也至少要將秦家撐住。


    於是他毫不猶豫道:“既然如此,那待杜賢侄閑暇的時候,我親自登門拜訪,去取藥方。”


    杜荷見他被自己說動了,微笑點頭:“好,我在家中靜候秦伯。”


    這時,一聲唿聲傳來:“荷兒!”


    杜荷轉頭循聲望去,隻見杜楚客正在翻身下馬,然後快步朝這邊走來。


    杜楚客來到杜荷跟前,先跟程咬金和秦瓊唱喏,然後望向杜荷:“荷兒,我去你府上,王小年說你已經跟許內侍走了。”


    杜荷笑了笑,道:“叔父,不是跟你說了嗎,不要來接我,你又不順路,多耽誤時間。”


    杜楚客淡淡一笑,抬手摸了摸杜荷的發髻,歎道:“我放心不下你啊,這可是你第一次上朝麵聖……”


    秦瓊這時道:“杜尚書放寬心,杜荷此次是立下大功,聖人歡喜得緊,就算他越了什麽規矩,以聖人的胸懷,也不會多加苛責的。”


    “沒錯。”程咬金附和道,“再說了,有咱們三人幫襯著他,隻要他不當殿忤逆聖人,出不了大事。”


    “多謝盧國公,多謝翼國公,多謝。”杜楚客再次向他們二人行禮,心中甚是感激。


    秦瓊剛準備還禮,程咬金一把拽住杜楚客的胳膊,將他拉直了身子,道:“窮客氣什麽,杜荷叫我老程一聲程叔,老程自然要幫襯著他,就算要謝,也應該是杜荷這小子謝我。”


    他忽然轉頭對著杜荷挑眉:“來,杜小子,快謝叔。”


    杜荷朝他翻白眼。


    杜楚客看得一臉懵逼,一時間無法理解,杜荷何時與這兩位大佬關係如此親近了。


    就在這時,朱雀門處傳來高唿:“卯時四刻正,開朱雀門!”


    接著,朱雀門緩緩打開,文武大臣們分兩列緩緩入朱雀門。


    秦瓊走到許攸麵前,道:“許內侍,杜賢侄初次入宮,不懂規矩,還請你多多提點。”


    許攸有點受寵若驚,趕忙行禮:“翼國公太客氣了,這是奴分內事,定會多多提點杜少郎的。”


    秦瓊對杜楚客道:“杜尚書,走吧,有許內侍照應杜荷,不會有事的。”


    “喏。”杜楚客迴頭看了杜荷一眼,杜荷笑眯眯地朝他揮手作別,他這才轉身跟秦瓊往前走去。


    秦瓊和程咬金快步趕到武臣隊伍前頭,杜楚客在文臣隊伍中間,進入朱雀門。


    許攸湊到杜荷身旁,道:“杜少郎真是厲害,翼國公和盧國公平素極少與人親近,你今日初次與他們見麵,他們便對你格外喜愛,當真羨煞旁人啊。”


    “運氣,運氣而已。”杜荷嗬嗬傻笑,裝憨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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