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手下這副模樣,王益心中咯噔一下,猛地就是一突。


    他倏然轉頭,頓時發現在臨淄城方向,原本黑沉沉的,隻是在上方間或閃爍著光芒的城牆下,此時已經出現一片緩緩移動著的火光。


    並且,它的範圍還在不停的擴大、蔓延,變得越來越多,越來越亮!


    夜襲!


    漢軍夜襲!


    王益下意識的便要去抓掛在腰間的號角,可不知道為什麽,他都已經把這示警用的小牛角號舉到了嘴邊,但卻鬼使神差的愣了神,有立即吹響。


    “什長!”


    “什長?”


    手下的叫喊把王益給喚了迴來,他看著眼前焦急中帶著驚惶的三個手下,現實沉默了片刻,接著突然長舒一口氣,最後把舉到嘴邊的號角放下,嘿然一笑,道:


    “你們猜的沒錯,是漢軍,臨淄城中的漢軍來了。”


    王益的三個手下本來都還有些慌,但被他這突然的嘿嘿一笑,心中卻是奇怪的安定了不少。


    不過他們慌倒是不慌了,但心中的情緒更多的卻變成了發蒙。


    “這有啥好笑的?”


    不用想都知道若是漢軍襲營那麽占據了高處的哨樓肯定首當其衝,是必須要被拔除的對象……


    王益手下最年長的也是距離他最近的那名手下忍不住問道:


    “什長因何而笑?又為何不鳴號示警?若不早些提醒營中準備,好讓漢軍知難而退,真讓漢軍突入營內,我等恐怕......”


    話未說盡,但意思卻很明顯。


    不止是他,另外兩人也緊緊的盯著王益,等其解釋。


    也就是平時王益頗得他們的信重,如果換成其他伍,恐怕手下這時候都該來搶號角了,畢竟是性命攸關的事,況且為了示警更談不上什麽犯上,不僅無過,反而有功。


    而王益.....他卻沒有第一時間迴答手下那略帶著質疑語氣的提問,反而先是轉過頭去,看向臨淄城的方向。


    他眯縫著眼睛又細細觀察了片刻,直到身後傳來了一聲提高了音調的“什長!”,他才轉過頭來,咧嘴笑了笑,說道:


    “勿急,漢軍這應當不是趁夜偷襲。”


    這句話一出,他的三名手下皆是一怔。


    這是當我們傻?


    那明明就是臨淄城的守軍!


    這麽多人明火執仗的出城,不是來打咱,還能是什麽緣由?


    而什長卻說不是夜襲......


    想到這裏,這三人的臉色都變得很難看,其中一個長得瘦瘦小小的更是下意識的把手按向了腰間的刀柄,但旋即,他又仿佛被燙到了似的,浦一接觸,又閃電般的縮了迴去。


    這一切都被王益在了眼裏。


    他嘴角微微勾起,先是略有些欣慰的笑了笑,而後才繼續說道:


    “某話還未說完,這臨淄城中的漢軍,恐怕不是要夜襲,而是.....夜戰!”


    一看三人一臉懵的表情,王益就知道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其中的區別,隻得繼續說道:


    “你等都是知曉,我曾經雖然隻是個城門兵丁,但城門兵丁亦是要參加操練整訓的。”


    “按照漢軍操訓中的內容,若是夜襲當選在月明之夜,每什中應以目力上佳者為先導,且需口中銜枚,手手相牽,待到抵近之時,聽到號令,方可舉火進攻。”


    “而你們看那臨淄城守軍,還在城下便將火舉了起來,擺明了車馬,顯然是不在乎我等是否察覺,這樣的行為,必然是要行夜戰之事。”


    “至於這夜戰,便是......”王益頓了一頓,想了一下後才繼續說道,“便是在夜間繼續邀戰鬥陣,雖然同白日裏的戰陣之爭差不多,看起來似乎隻不過是每一什中會有一人需攜帶火把照明,但實則細究起來還是有不少門道。”


    “比如夜間無法看清旗幟,該如何?又比如視線不清,士卒前後距離難以把握,又該如何?”說著,王益冷笑一聲,“這些漢軍士卒可是大多訓練過的,而我等黃巾......”


    王益的三名手下不由得麵麵相覷,什長說的這些別提訓練了,連聽都未曾聽說過。


    這一點其實是王益誤會了,他說的這些壓根就不是漢軍訓練的標準內容,而是被夾雜了不少私貨的加強版。


    黃琬夾雜的私貨。


    說起來黃琬別看是個文臣,但他同樣通曉兵事,他在曆史上於188年,也就是中平五年受命出任豫州牧,當時豫州境內盜賊猖獗,使得州境凋殘,黃琬整訓軍隊,很快便一舉滌蕩,不僅個人威名大震,還因此封侯!


    王益之所以懂這麽多,完全是因為黃琬在上任青州刺史之後,直接下了死命令,要求按照他的強化版訓練士卒,如有陽奉陰違者,一律按照“不任事”查辦。


    不得不說,得虧黃琬的高標準嚴要求,讓青州的士卒質量比普通漢軍高出了一截,這才使得何進用應對羌族叛亂的借口調走了青州的大部分高端戰力之後,青州漢軍還能通過士卒的軍陣配合勉強抵擋一二。


    若非因此遲滯了青州黃巾的進攻速度,徐和也不至於直到劉毅穿越過來才占了兩個半郡。這也是何進被劉毅一遊說便果斷放棄了徐和的原因。


    太無能了!都給了這麽大的便宜,做的不能再更明顯了,結果呢?就這?


    兩個半郡雖然看起來勢頭不小,但在羌人叛亂這個“入寇三輔,侵逼園陵”的勢頭麵前,完全就是弟弟。


    如果實在沒辦法,湊合用也不是不行,可兩廂一對比,何進知道了羌人還會卷土重來之後,哪還能忍這個經常提這樣那樣要求的盜匪頭子。


    不過這些深層次的東西,卻不是這小小哨樓上四個不起眼的黃巾需要考慮的,他們現在亟需解決的,是該如何麵對眼前的問題。


    王益剛講完,那瘦瘦小小的那位黃巾手下仿佛在彌補什麽一般,忍不住接話道,“什長想說甚直說便是,我等都聽你的。”


    王益聞言不禁啞然,他搖了搖頭,說道,“無須如此急迫,既然是夜戰,那臨淄漢軍便不會很快就攻過來,加之這個方向僅有三個哨樓,另外那兩個.......”


    說著,他嗤笑一聲,“那兩個至今未有動靜,想必不是偷懶打盹,便是湊在一起耍錢,因此尚有時間為你等解釋一二,畢竟......”


    “接下來的事可是關乎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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