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傳這麽快?


    連徐州的糜氏都知道了?


    劉毅並不清楚糜氏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還以為自己的事跡已經傳到了隔壁州,他還為此還有點小自得。


    “區區小事,不足掛齒。”他語帶矜持的謙虛了一句。“保境安民,守土剿寇本就是我等之責,說起來讓這些潰兵驚擾了商隊,還是我等失職才是,還望糜管事莫要見怪。”


    劉毅這本來隻是習慣性的客套,如果他麵前是個現代商人,這一句話是沒有任何問題,對方也會順著客套迴來,然後就自然而然的開始進入下一個話題。


    然而,現在隻是漢朝。


    糜齊被劉毅的言論驚住了,其實本來他在劉毅二人下馬給他還禮的時候就已經有了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漢朝商人地位很低,尤其是在西漢,到了此世,巨商的地位有了一定改善,但也就是僅限於此了。


    世家官宦對這些巨商有所求的時候會稍微客氣點,用不著的時候往往就會舉起屠刀,縱觀整個漢朝巨商能善終的寥寥無幾。


    但是,就那些僅有的尊重,也隻是給那些巨商家主的,最差也要是個嫡係繼承人。


    對於糜齊這種,抱歉,你是什麽東西?商賈之仆罷了!


    當然了,糜齊好歹也混到了一郡的負責人,接觸到的官員等級也相應有了提高,那些州郡官員不像是縣鄉之官吏,會把鄙薄之言訴之於口。他們隻會把鄙夷輕視放在一個無意的眼神裏,放在一個細微的動作上,放在一句無意的調笑中。


    而眼前這個年紀輕輕就有無妄境修為,還弄出了那麽大陣仗的劉明廷,居然對他非常客氣,更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實在是讓糜齊激動不已。


    關鍵他以自己多年來察言觀色的經驗來看,這劉明廷沒有絲毫隱藏的鄙視之意,剛才那番言論也沒用他經常能聽到的反諷語調。


    糜齊深吸一口氣,長拜到底,“不管如何,還是要感謝劉明廷之助,還請明廷稍待。”他說完就轉身走向車隊,不多時就拿著一個錦盒返了迴來。


    “區區薄禮,不成敬意。”糜齊將手中的錦盒雙手捧遞給劉毅,語帶羞愧道:


    “明廷見諒,非是齊要用這些金錢來羞辱明廷,實在作為商賈,又出門在外,身無長物,實乃無奈為之。”


    劉毅聽完之後沉默不語。


    瞧瞧這說的是什麽話!


    我出門在外,身上沒什麽值錢的,所以隻能給你錢了,我也不想這樣的!


    這句話乍一聽實在太裝,但是劉毅又知道人家確實不是故意在顯擺,因此他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麽迴答,隻能沉默以對。


    可能是出於職業的敏感性,沒過幾息糜齊就發現了氣氛好像不大對,他發現麵前的劉明廷正用一種說不上來的眼光看著自己。


    雖然這個目光很奇怪,但他可以確認,絕對不是以前經常見到過的那種輕視的眼神。


    糜齊還沒來得及細思內裏的涵義,就見麵前的劉明廷一聲歎息,隨後說道:“本就是職責所在,何以言謝?糜管事收迴去罷。”


    這句話劉毅說起來大義凜然,其實他心裏在滴血。


    糜氏哎,漢末四大富商之一,出手肯定不菲。但是他剛剛習慣性的已經把客套話給說了出去,要是前腳才義正言辭的說“這是我應該做的”,後腳就“哐哐哐”的把錢給收了,麵子往哪放?


    再說,麵子事小,人設事大,要是真收下謝禮,這人設肯定就毀了。


    前世那麽多人血淋淋的教訓告訴劉毅,寧願股市崩,人設都不能崩。


    糜齊略一沉吟就將托著錦盒的手收了迴來。


    好不容易有個不歧視商人的官員,可不能因為自己讓他覺得商人都是滿身銅臭的庸俗之人......


    糜齊轉頭招唿了一聲,喊了個仆役模樣的人把錦盒拿走,隨後對著劉毅抱拳一禮:“劉明廷高義,是齊唐突了,望明廷勿怪。”


    劉毅眼睜睜的看著那錦盒又被仆役收了迴去,他暗歎一口氣,在心裏勸自己,“借此機會同糜氏搭上線已經是極大的收獲,好印象難得,不要因小失大。”


    他瞥了眼身旁一副與有榮焉表情的太史慈,默默的加了一句:“而且還有太史慈的好感度作為添頭,也算不錯了。


    劉毅不願讓自己再想那錦盒,就主動轉移話題,半開玩笑式的問道:“糜管事,不知道是何珍寶居然需要你親自帶隊運送?”


    他隨即補充了一句,“當然,若是不方便告知也無妨。”


    這個疑惑劉毅一開始就有了,現在順口問問,對方說更好,不說也不打緊,從曆史上來開,糜氏好像前期沒幹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他也不想管太多。


    糜齊猶豫了一會,迴答道:“運送的是藥材,但所購之人卻不便告知,還請明廷見諒。”


    藥材?


    那肯定是珍貴藥材,十來車的普通藥材不可能需要這樣的護衛力量。而且這個購買人身份也應該不差。


    劉毅心裏這樣想著,嘴上卻是說道,“無妨無妨,行有行規,此乃信義之舉,我又怎會怪罪。”


    ......不過,既然別人這批貨需要保密,那就不便在這多留。


    劉毅琢磨了一下,他有北海相之邀請在身,再優哉遊哉的和商隊攪和在一起,傳到李賀耳朵裏恐怕不大妥當。


    因此他雖然挺想借此機會同糜氏多熟悉熟悉,但要是主動說想和他們同行就會顯得太過刻意,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成功的商人很少有蠢的,到時候反而過猶不及。


    一念至此,劉毅就微微一笑,揚聲說道:


    “我等還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糜管事,我們就此別過。”


    糜齊連忙出言相留,勸了幾次,見劉毅去意堅決,隻能說道,“劉明廷,我糜氏商鋪在各縣均有,若明廷有所差遣,可以通過縣中的糜氏酒肆告知。”


    劉毅點頭示意自己已經知曉,隨後就招唿了一聲太史慈,策馬離開。


    兩日後,劉毅看著高大城門上的那個古樸的“劇”字,長歎一聲,心中充滿感慨。


    時隔近年,他剛出現在劇縣的時候隻是個朝不保夕的小小郡國兵,而此時迴來,卻已經是實際控製十一城的北海國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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