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有為,後生可敬。”瞿青對許麟宴微微頷首而笑。


    “哪裏,瞿老爺過獎了。”


    許麟宴迴以一笑,眼神突然飄忽到了跟在瞿青側後方安靜站立著的瞿家千金瞿黎。


    此時的她微微垂首,一身粉藍蘭花印子立領襖子,烏發斜挽著,用一根流蘇銀簪簡單妝點了一下,唇瓣邊含著有禮卻也淡漠的淺笑,整個人顯得寧靜雅致,十足的富家大閨女乖巧樣兒。


    任誰也看不出來,這小姑娘腦子裏彎彎繞繞的,絕不像看起來那般簡單。


    更想不到,她隱藏著天大的秘密,私藏著一個平民百姓敬而遠之的怪物異獸。


    自從那晚別過,隔了幾天再度相見,這兩人仿佛誰也不認識誰一般,匆匆對過了一記平靜的眼神,便不約而同的輕輕移開。


    仿佛,真的隻是一對並不認識的陌生人……


    許麟宴本想八卦的了解一下橫公魚的去向,但此地並非適合聊天的場合,便也放棄了。


    相比於許麟宴的隨意,瞿黎的心態更為緊張,絕不像表麵上那般平靜淡然。


    橫公魚的事情,她絕不能透露出去。


    許麟宴出現在自家老爹麵前,對她來說並非是一個好消息。


    她本就與許麟宴半生不熟,沒有絕對的信任,誰知道這人會不會腦子一熱,或是思來想去後悔了,便告狀了。


    思緒一番流轉,可明麵兒上卻沒絲毫變化。


    不得不說,估計連瞿青都不知道自己本就優秀的女兒,比他認知中的還要聰明,並且深沉。


    “瞿老弟,你們很冷嗎?我看你披著這氅子,阿黎侄女兒又穿著襖兒,我怎麽不覺得呀!”


    這時候,一旁應酬完別人的何老爺笑嗬嗬的走了過來。


    開封的士紳家族,關係都差不到哪兒去,瞿青和何老爺的關係更為友好。


    瞿青是開醫廬藥坊的,何府卻是商旅之家,專門做跨地買賣生意,經常帶許多外地藥材迴來,平時兩家互通有無,往來便更為緊密了。


    瞿青歉意的朝著許麟宴笑了笑,這才側頭迴應起何老爺來。


    “最近總覺得家裏冷了許多,也許是乍暖還寒時分,未能適應,便穿得多了些。”


    聞言,許麟宴眉梢一挑。


    他大概知道橫公魚被弄到哪兒去了。


    瞿黎竟然這般大膽的把情郎帶迴了家!


    離大譜,關鍵是這條自動製冰的大魚,有這麽大的bug,竟還真被她隱瞞過去了,沒被人拆穿,也是一種本事了。


    許麟宴不得不佩服起這個瞿姑娘了。


    人聰明,膽子也特肥……


    “阿黎,來見過你何世伯。”瞿青叫道。


    瞿黎輕移蓮步,乖巧向前,微微見禮,恬淡的說道:“阿黎見過何伯伯,此次大劫大難平安邁過,何伯伯必定得到上天眷顧,家宅安寧,人丁興旺,阿黎在此恭賀了。”


    何老爺此時最樂意的便是聽到“人丁興旺”這四個字。


    寶貝孫女兒平安歸來是好事,可這年頭,誰不希望有個男孩兒繼承家業,瞿黎這話一下子戳中心窩,他頓時樂嗬了。


    連連誇了瞿黎幾句,瞿黎見禮過後,再度幾步退了迴去,又恢複成之前安靜無話的大閨女樣兒。


    許麟宴看在眼裏,感慨在心頭。


    這姑娘,真不好惹……


    “老爺,老爺,有急事。”


    此時,慈樂齋的學徒青澀的臉上一派著急之意,匆匆的奔了過來,路上還一邊大叫。


    “莫要大驚小怪,注意點體麵。”


    瞿青雖是說教,可也不是那種嚴肅不近情麵的態度,在眾多富豪老爺之中,反而溫和得顯得格格不入。


    小學徒立馬緩下了腳步,可慌忙不改,來到麵前便急道:“店裏來了幾名病人,可王師傅他診斷之後,認為可能是……”


    生怕說出來的話會影響到眾人,貿然出口可能掀起軒然大波,他連忙咽下了餘話。


    隨即,湊到瞿青耳根兒,小聲說道了幾句。


    緊接著,許麟宴便注意到,瞿青溫潤的臉色大變,眼神都變得犀利了起來。


    隨即,瞿青匆匆向府尹和幾位世交好友告辭離去。


    至於瞿黎,自然也不會再留在這裏等著看戲了。


    “這是怎麽了?”


    剛經曆過一場大劫,府尹此時心有餘悸,一看這情況,頓時心神不寧的。


    “府尹大人莫急,估計隻是比較棘手的病症罷了,這事兒也沒少見。對於瞿老弟等醫者而言,發現疑難雜症,事情便比天還大,我都見過許多次了。”


    何老爺見怪不怪的勸道。


    此話一出,府尹想了想,是這個理兒,這才放下心來。


    正巧,春喜堂準備妥當了,鑼鼓震響,整個台前台下都鏘鏘作響。


    戲班子領班的來到台前通知大家,大戲馬上要上演了,請大家安靜就座。


    於是乎,忙著各種寒暄嘮嗑的百姓們,這才心滿意足的落座。


    在這年頭,娛樂節目甚少,能夠免費看一場戲曲,絕對是一大幸事,沒有人願意錯過。


    這不,此番台前原先空曠的位置,密密匝匝的布滿了人,每家每戶都搬著小凳子前來,擠得滿滿當當的。


    大戲一開場,台下便安靜無聲,所有人都沉浸其中,不願出聲驚擾。


    人們樂衷於看戲,平時酒樓裏有戲班子駐場的,還會有許多付不起錢的百姓們跑去那裏縮頭縮腦的,聽蹭兒戲。


    也就是說,沒錢買座,窩在犄角旮旯的偏僻處,偷偷聽戲。


    看戲階段,每個人都樂在其中,隻有許麟宴,百般無聊,卻又不便表達出來,整個人表麵看著認真,實則已經神遊太虛。


    這個戲,請恕他完全聽不懂,根本欣賞不來。


    咿呀咿的,一句話拖得老長老長,對於愛好者而言是瑰寶,可許麟宴自認在這方麵是榆木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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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熬過了唱戲環節,三藏方丈被府尹拉著帶迴了府衙,不必多說,又是一番應酬。


    許麟宴便溜了出去,在大街上吃飽喝足了,順便還拋了幾個圈圈,匡中了幾樣小玩意兒。


    倒也不是什麽值錢貨,最有價值的隻是一個剛出窯沒幾天的陶瓷花瓶。


    不是官窯,更不是景(禁)德鎮出品……


    但好歹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至少比那個舊竹竿兒做成的煙鬥有用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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