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初生。


    一艘三桅五帆的鳥船出現在海平線上,這種船在南方已有兩千多年曆史,可海上捕魚,橫跨遠洋,因船首形如鳥頭,還有兩撇被塗成綠色的長杆,又被叫做“綠眉毛”。


    綠眉毛上,商人王成誌看著那不斷擴大的海岸,心裏興奮簡直難以言表。


    這次他掏光了家底,從南海神市買下珍貴商品。


    買賣一事重在時機,低買高賣,物以稀為貴。神市已開一年,好東西還是層出不窮,王成誌在神市上硬是等了半年,終於等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海風習習,吹得王成誌更加躊躇滿誌。


    奇怪的是,船隻兜兜繞繞,竟然沒在港口下錨。


    他看向旁邊人:“船老大,怎麽迴事?”


    船老大蒲建山手持一個羅盤,羅盤上卻發出輕微的嗡嗡聲。


    “不對頭。”


    蒲建山說:“這羅盤是南市船廠改造過的法器,對靈氣異常有反應。這附近,可能有妖鬼。”


    話才落下,船隻一陣搖晃。


    蒲建山臉色驟變:“有人搶船!”


    近海竟然還有海盜!


    船舷兩側,爬上來一些口銜彎刀的兇猛漢子,他們腦袋上綁了布,一個個目光兇戾,總計三十來人。


    “這船是我們的了,都給我趴下,雙手放在身後。”領頭一名戴金耳環的漢子大笑。


    一隻強壯的手臂忽然扼住了他的脖子,將他像是小雞一樣抓起。


    海盜手裏刀朝襲擊者砍去,結果刀還沒砍中,整個手臂突然齊肩而斷,鮮血直流,讓海盜頭子痛苦嚎叫。


    一頭渾身鱗片的海夜叉冷冷抓著手裏的海盜頭子,就像隻是捕捉了一頭戰利品。


    又有兩名海夜叉出動,以一敵十,純粹速度和力量上碾壓,殺得海盜們一地殘肢,四散跳入水裏逃命。


    海盜頭子則是急了,仰天大喊:“還不出手,大家都得死!”


    空中傳來一聲歎息。


    “留下船和財物,你們走吧。”


    蒲建山臉色難看:“不好,修行者。”


    羅盤上嗡嗡聲猶如蟬鳴。


    “心慈手軟,難成大氣,必須滅口。”另一個聲音道。


    兩個修士腳踏水麵,看著這艘船。


    這兩人皆戴木雕麵具,左邊是虎頭麵具,右邊是馬臉麵具。


    海夜叉捏碎海盜頭子的腦袋,用艱澀的聲音說:“一個築基,一個結丹,逃。”


    蒲建山和王成誌臉色煞白。


    逃?往哪裏逃?


    這附近本應該有官兵駐紮,戍衛港口的。可現在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哪怕棄船而逃,他們能遊多遠?結丹修士的追殺,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擋得住的。


    言語之間,三名海夜叉已經衝了過去,絲毫沒有畏懼。


    隻是雙方實力相差甚遠,海夜叉僅有築基修為,能擋住那築基修士,可拿那發聲狠戾的結丹修士毫無辦法。


    這就是修行者之間等階的差異。


    結丹修士一把撕碎一頭海夜叉,冷笑道:“小小妖怪,也敢當我去路。”


    忽然,他感覺到一股莫大危機。


    有其他修士?


    不是。


    那是……


    他看向船上,那近在咫尺的地方,膽小的商人手裏拿著一個葫蘆,手指都在顫抖。


    隻聽商人結結巴巴說:“請寶貝轉身。”


    結丹修士不由笑:“一介凡人,竟想要用法器,真是可笑……”


    笑字才落,一道迅猛白光擊中結丹修士。


    他踉踉蹌蹌後退了好幾步。


    修士低頭,看到自己胸口已經被徹底轟碎,打出了一個大洞,裏麵的髒器都被炸成了齏粉,金丹正在崩潰,迅速迴歸天地靈氣之中。


    麵具也被擊碎,露出一張略顯老邁的麵孔。


    結丹修士臉上是一種古怪,仿佛看到了什麽極其恐怖之事:“可……可……”


    他緩緩往後倒下。


    血染海岸。


    另一名築基修士眼看不妙,迅速逃走。


    蒲建山難以置信地看向旁邊人:“這就是「斬仙葫蘆」……太可怕了。”


    一種水手看得心潮澎湃,又死裏逃生,紛紛高聲歡唿。


    王成誌也吞了吞唾沫,看著手裏還散發出餘熱的黃葫蘆:“的確……就像武當修士說的一樣……真是……太……”


    他一時間竟然詞窮。


    “太猛了。”蒲建山摸了摸葫蘆,大笑:“一個結丹,就這麽被葫蘆給斬了!不愧是斬仙葫蘆!媽的,我也要多攢錢,也買一個!拿著這玩意兒,哪個修士還敢給老子使臉色搶船?”


    王成誌也露出笑容,手指握緊葫蘆。


    這就是自己此行買到的最好的寶貝!


    它要改變整個婆娑世界!


    “這個港口不能停了,顯然是有勾結。”蒲建山說:“繞個遠路,去泉州,那裏安全一點。”


    “海上聽蒲老大的。”


    船隻緩緩轉向。


    就在船才離開,馬臉修士去而複返,將死去修士身上搜刮一空,這才離去。


    最後到的是監幽衛和戍衛兵,看到地上不成人形的修士,一個個嚇得不敢靠近。


    舍人檢查了一番現場:“死者為結丹修士,看靈氣殘留,是被強力法寶所殺。。”


    ……


    姬湛看著手裏的黃葫蘆,有幾分恍惚。


    修士辛辛苦苦數以百年的修行,不斷磨練法術,錘煉道心,才能有機會進入結丹。


    可結丹修士在這「斬仙葫蘆」麵前,就像是一個毫無防備的瓷娃娃,一碰就碎。


    若是不能時刻提防,或是有高品秩的防禦類法寶,麵對這法器,死亡率將極高。


    眼前這平凡的怪物,讓姬湛心裏生出一種荒謬。


    它在否定修行的意義。


    “有了這東西,還會有修士願意十年如一日的苦修麽?”姬湛看向吳奇。


    “當然。”


    吳奇道:“是否道心堅韌,隻看人,不看物。沒有「斬仙葫蘆」之前,堅持不了的人還會有其他理由,有了「斬仙葫蘆」,在眼下關口,反而會提供更多的安全,讓某些人投鼠忌器。”


    “安全?”


    姬湛皺眉:“一個普通人都能使用這東西,婆娑世界還會安全麽?”


    “我且問你,uu看書 ww.uukanshu 普通人的危險,除去世俗之外,是幽鬼還是修行者?”


    “……”


    “很不好迴答,但目前局麵下,修行者對普通人帶來的實際威脅,遠比幽鬼要大。在婆娑世界,幽鬼始終是外來者,是少數,真正的大多數是此界修行者。”


    吳奇不急不緩說:“如今難民四起,盜匪橫行,然而朝廷一味剿幽,卻對盜匪剿之不絕。”


    “盜匪裏修行者已越來越多,和平時期,他們當然不會這麽自降身份,但如今日益混亂,除去朝廷外,小宗門和散修朝不保夕,那麽要從哪裏得到補給最快最安全?那就是更弱者,商人,平民。”


    姬湛把玩著手裏的黃葫蘆:“「斬仙葫蘆」真的能帶來更好的世道麽?”


    “法寶法器都是工具,「斬仙葫蘆」亦然,關鍵是看怎麽使用。”


    吳奇笑道:“一種價格低廉、強力又便於使用的法器,誰不喜歡?”


    王暘這才小聲附和:“吳師弟這一手,讓普通人也有了修行者的力量,對那些大宗門影響不大,但對心懷歹意想要壓迫勒索的修行者,卻是一個重錘。”


    吳奇忽然想到:“此番第一批次的三十枚「斬仙葫蘆」,其中有一個似乎是你們王家的?”


    “王成誌,嶺南道王氏分家。”王暘趕緊說:“登記在冊的。”


    “別緊張,本就是也要對普通人出售的。”


    吳奇拍了拍他肩膀:“你可以用「斬仙葫蘆」去家族好好運作一番,不就是機會麽?”


    王暘眼睛一亮。


    這相當於是吳奇同意。


    “我這就去和家族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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