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桃花府返迴的第三日,吳奇與戴奕同去送第二次的「蟲見愁」藥粉。


    路上吳奇還有點擔憂,這藥需以戴奕毛發指甲為藥引,需求量大,也不知能不能滿足供應。


    戴奕腦袋上的頭發已經盡數剃光,將頭發盡數積蓄起來。早日剃發,頭發會生長更快。


    他十根手指的指甲也剪得很短,這些都是重要藥引。


    如今戴奕看起來就像是一名和尚,偏偏又著道袍,顯得有幾分古怪。


    “辛苦師兄了。”


    吳奇看著容貌大變的師兄,難免感慨:“若沒有師兄這藥,成都府乃至劍南道怕都是損失慘重。”


    “能排上用場就好。”


    戴奕溫聲道:“頭發指甲罷了,總會長出來的。”


    兩人一進城,就發現蜀縣與往日不同,街上各坊百姓在坊門附近排起了長龍。


    諸坊大門處都有士兵站崗,他們正分發用粗紙包起來的藥粉,這些藥粉紙包都隻有一個薄薄紙封大小,每戶人可簽字畫押領一次,不可冒領與代領。


    有書吏在旁對民眾解釋。


    “此藥名「蟲見愁」,配方為司都尉大人、無常觀戴奕道長與吳奇道長一同研製,可驅逐蝗蟲。諸位領取後請隨身攜帶,出行尤其不可缺少,若情況危急時用以兌水,以藥水驅逐蝗群。”


    “白馬山蝗群皆已被「蟲見愁」剿滅,蜀縣今已無憂。”


    “請大家遵守秩序,不要插隊,蜀縣百姓人人有份。”


    另一邊,街上還有監幽衛小校沿街敲鑼大喊。


    “若有發現蝗群,請立即上報!”


    成都府官兵各司其職,分藥的,警戒的,維持秩序的,彼此職責清晰,安排得井井有條。


    吳奇一眼看去,發現百姓們雖然也有擔憂和不安,可在這種清晰告知與措施下,也都情緒穩定,對官府頗為信任。


    監幽衛衙門外停靠了數輛馬車,幽衛卻是全副武裝。


    一名名幽衛都是輕裝出行,他們都背了大木桶,以麻繩在胸前係緊。


    程三元正在領頭訓話:“此行是為馳援眉州,兄弟們切記,我們背的,是救援眉州百姓與同僚的救命藥。切不可提前打開,操作時也務必謹記使用之法……聽到了麽!”


    幽衛齊聲:“是!”


    “背上桶,隨我走!”


    程三元身先士卒,係緊背上木桶,跨入一輛馬車,十幾個幽衛紛紛跟隨進入。


    很快馬車隊伍就朝著城西一路奔馳而去。


    許叔靜此時從衙門大門出來,招唿吳奇兩人進去。


    吳奇問:“許參軍,他們背上那桶,裝的是藥水麽?”


    “正是。”


    許叔靜指著門內一個同樣的木桶:“就是這個。雖然看似簡單,其實也有講究,是工匠們做出來的噴藥機關。”


    他打開桶蓋,裏麵裝了半桶水。


    水麵上漂浮著一些泡狀物。


    吳奇看出了端倪:“這是……豬尿泡、羊腸……還有魚泡?”


    “對!”


    許叔靜抓起一個鼓脹的豬尿泡,這尿泡後連著連著羊腸,羊腸前段有一個木塞,他將木塞一轉,一捏後麵豬尿泡,前麵木塞噴出幾道水箭。


    “如此就能均勻撒藥,節約用藥,看似簡單,卻有大用!”


    吳奇暗自點頭。


    沒想大唐沒有橡膠,卻能以豬尿泡等替代,做成增壓水槍的形式。


    人民的智慧在這一刻發揮出了巨大作用。


    戴奕也看得讚歎不已:“真是神奇!”


    許叔靜擺擺手:“關鍵還是戴道長的藥粉。對了,是不是最新一批的藥粉出爐了?”


    “是的。”


    吳奇從三爪奩裏取出一個木箱,箱裏擺放著一包包用粗紙和麻線包好的定量藥粉。


    許叔靜大喜:“來得太及時了!如此一來,成都府就可以轉守為攻了!”


    吳奇又問:“要對蝗群主動出擊了?”


    “當然。”


    許叔靜眼裏都是戰意:“既然有了針對兵器,就不能讓蝗災成型,在它們成群結隊之前主動出擊,防患於未然,主動將其扼殺!這就是司都尉大人定下的策略,刺史大人和別駕大人都是全力支持!”


    吳奇心道厲害。


    到底是戢水龍女,絕不會讓局勢處於被動,才有了一點機會,就開始試圖主導占據。


    在蝗群引爆前將它們潛在之處噴灑藥物,做好各地預防與主動出擊準備,這樣將會決戰於野外,而不是疲於奔命救災,地方損失也會降到極小。


    當然,關鍵還是有了「蟲見愁」這對蟲利器。


    “哎,差點忘了一件重要事!”


    許叔靜一拍腦袋:“兩位快請進,龍女大人已從朝廷處要到了一批物資和錢糧,此前答應的今日就能兌現。”


    吳奇臉上一喜。


    監幽衛內庭中,許叔靜讓石頭和幾個幽衛抱了一個大銅扣榆木箱子出來。


    他摸出鑰匙開了鎖,撩起蓋子。


    裏麵擺了一枚枚銀錠,上麵均刻有「開元錢監鑄銀貳拾兩整支」的字跡。


    一錠銀二十兩,箱內有一百枚銀錠,總計兩千貫錢。


    接著許叔靜又取了另一個竹匣。


    匣裏有兩千法錢,每一串法錢都用紅繩串好,上刻「大唐武德」,整整齊齊。


    最後是承諾的法寶。


    那是一支根細底粗嘴型的短棍,有天然碎花紋,似是某種玉石。


    許叔靜道:“此物名為「月宮杵」,為模仿仙器「廣寒玉判」所造法寶,是司都尉大人特意從長安太醫署要來的,本身是黃階上品法寶,但由於搗藥百餘年,對製藥、辨藥、磨藥有奇效,是件不可多得的寶貝。”


    戴奕反複把玩「月宮杵」,愛不釋手。


    他由衷感激:“真是一件好寶貝,多謝龍女大人了。”


    許叔靜笑嗬嗬道:“司都尉大人做事曆來講規矩,戴道長一心為民,不吝配方,成都府自然也會報之以李。朝廷嘉獎是遲早的事,而且這次因事關蝗災,必定是天子親口,絕對豐厚。”


    吳奇則是嗤笑了一聲:“隻希望到時不要再是口頭嘉獎,讓師兄流血又流淚。”


    “這怎麽會呢……”許叔靜尷尬笑笑。


    吳奇卻是不吃他空頭承諾。


    此前他已經被嘉獎幾次,當然是好事,但缺少了實質性獎勵,總歸是有點失望。還是謹慎看好為妙。


    離開監幽衛衙時,吳奇看到了一個許久未見的人。


    孫笑文。


    他比起之前更胖了一些,顯然生活過得不錯。吳奇聽聞,他成了茶館裏被追捧的說書人,插科打諢嬉笑怒罵,動輒與其他說書人對罵,倒是有不少觀眾。


    這些聽眾背後都罵孫笑文一介小醜,然而當麵時又口稱孫哥,他們閑暇時總是忍不住去看孫笑文表演。


    不提其他,孫笑文日子倒是過得不錯,賺錢可沒落下。


    孫笑文將一個錢袋放在桌上:“差爺,捐個款。”


    小吏提筆:“請問高姓大名?募捐為何?”


    “孫笑文,捐一千錢。”


    他簽押後放下錢就走。


    出來時他看到吳奇,趕緊打招唿:“吳道長,戴道長!”


    “看起來孫哥也是心懷成都府安危。”吳奇忍不住打趣。


    孫笑文尷尬笑笑:“好歹是蜀縣人,出一份力嘛,那我先走了,不耽誤兩位道長公務。”


    出來後,吳奇又看到了其他人過來募捐,裏頭又有另一個熟人,劉伯文。


    他是米商,倒是帶了輛馬車過來,要捐米。


    “有錢出錢,uu看書 ww 有力出力嘛。”劉伯文搖著一把紙扇,身姿越加富態:“成都府好,我們這些商人才好嘛。道長,家母帶了誤喪鬼,也在到處尋找蝗蟲,最近倒是忙碌。”


    蜀縣不如江南富裕,不比中原多權貴,毗鄰蠻荒之地,民風悍勇又直接熱烈,平時多鬥毆,麵對災難時也能同仇敵愾。


    危難來臨,總是不乏有敢於站出來的猛士。


    與蜀縣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閣皂山,若是遇到大災大難,怕是閣皂山就是人人自保,各憑本事了。


    吳奇心裏正琢磨,突然有個孩子過來。


    “道長,有個姐姐約你今日辰時,到城內蒹葭樓吃酒。”


    吳奇目光一凝。


    白婕?


    她竟還在蜀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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