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蒼道,府城。


    陸明淵與一眾道人在殿中分潤靈物。


    他將一塊細膩寶玉放在手中盤玩,讚歎一聲,


    “這塊陽和暖玉真是好東西,觸手生溫,是開脈道人都合用的物事。衛鴻道人想要此類珍物,卻又不肯分撥出好處來,真是想得太美!”


    下方一滌身二重的紫衣道人神色憤憤,附和他一句,


    “是極,這等空手套白狼之輩,隻管索要,也不知哪裏來的口氣。先前要些破爛靈材就罷了,我等看在安素大國師的麵子上舍予他,如喂一犬爾。近日他竟然還不知足,打起上品靈材的主意。我看道兄所為極是,就不該給他,上次運去的都多了!”


    此人名為汪堯,乃是陸明淵手下爪牙,在此為之張目。言語之汙穢較陸明淵還要勝一籌。


    另外幾位道人中有人聽不下去,不由反駁道,


    “衛鴻道人在時你等姿態卑微,極盡諂媚之色。這時在背後怎麽膽氣又壯了?


    “法物、靈材大家都想要,這不錯。但他若是打過來,誰來頂住?衛鴻道人可不是泥捏的,趙極都被他打殺,以他的能耐,在座之人誰敢言勝。到時候別我等也被查抄屠戮,首級傳閱眾人。”


    說到此處,這道人霍然起身,頭也不迴地離開此地,似是不願於這些印堂發黑的家夥共處一室。


    “攪吧,你們就攪吧,看誰能有個好下場,恕我不摻和這事!”


    過一會兒,又有二人憂心忡忡離開此地。


    他們境界不敵陸明淵,無法反抗,故而靈材運送之事做不了主,隻能以離席作無聲之抗議。


    方才還熱鬧的大殿中隻餘下四人,滌身三重的陸明淵,滌身二重的汪堯,以及另外兩位滌身一重的道人,杜先,養明遠。


    見著此地留下之人比他預想的還多,陸明淵不禁驚詫。


    在旁人看來,他挑釁衛鴻之事可謂是作死,已而時日無多,怕是得了失心瘋。


    除開與他休戚與共的汪堯,竟還有人敢淌這趟泥水,膽氣是真雄壯。


    隻是,誰人又知他傍上一座大靠山呢!


    區區衛鴻,誠不足慮也!


    陸明淵見自己似是得道者多助,頗為欣喜,出聲發問道,


    “你二人怎敢留在此地,就不怕那衛鴻道人打殺過來?”


    杜先與養明遠對視一眼,心中腹誹:我二人是衛鴻上使的內應,你死我們又不會死,怕個卵。


    隻是杜先嘴上說的很好聽,


    “道兄境界高明,修道時日長久,又豈是貪圖小利之人。我觀陸道兄行事穩重,做此事必有因由,又怎會棄道友而去投那衛鴻道人!”


    養明遠張張嘴,剛想說些好聽的表表忠心,誰知讓杜先把話說得差不多了。


    他隻能無奈道,


    “我也一樣。”


    陸明淵大笑三聲,極為豪放。


    “你們倒是機靈,見得我真顏色。


    “不錯,我此舉背後確實有著高人,正是有他支持,我才敢與衛鴻作對。”


    戲肉來了!


    這正是兩人想打探到的消息。


    杜先故作踟躕,問道


    “不知這位高人是......”


    見手下人熱切的目光,陸明淵捋捋山羊須,自信言道,


    “正是那衛鴻道人的師兄,沐德上使!”


    兩人還來不及問,陸明淵接著訴說,


    “沐德上使人品貴重,道法精深,年歲也比衛鴻道人要長,正是管束衛鴻之人。


    “我前些日偶遇這位上使,見其人風度翩翩,不由心折,便與他談起衛鴻道人的所作所為。”


    陸明淵同樣想要與人分享這段經曆,杜先的問話正撓著他癢處,他於是滔滔不絕言說起來。


    在他口中,沐德乃是衛鴻師兄,一身道法混混沌沌看不分明,境界令人捉摸不透,想來該是極高深的。


    其人著大紅道袍,風姿不俗,持握兩件法器,一為血海缽盂,一為太銀白骨劍,比之衛鴻明顯高出一籌。


    據沐德所言,衛鴻道人平日裏不服管束,總弄出些亂子來,虧得他沐德常常幫其擦屁股善後,這才沒出大事。


    前些日,沐德道人還在大都裏將衛鴻道人拎起來捶打一頓,奉勸衛鴻不要鼓弄唇舌,做小人行徑。


    當時,沐德拎著衛鴻往假山撞,將山石都打得崩裂,本以為他能收斂些,沒想到衛鴻還是習性不改。


    迴憶起這段事跡,陸明淵覺著當時的沐德道人說話時確實有些恨鐵不成鋼,神色很難看,失了風度。


    衛鴻道人出了大都無人轄製,仗著恩師賜下的法器就開始胡天胡地盤剝同道,這是沐德不能忍受的。


    兩人相談甚歡,沐德甚至講到在他手底下,各類靈材、法物都是由道人任取。


    哪裏要做俗務雜事,要上交靈材、道法?


    沒有的事!這都是些迫害同道的胡亂之舉,是衛鴻之亂為。


    這等不正之風,需要狠狠遏製。


    令陸明淵心向往之,恨不得自帶幹糧投奔沐德。


    奈何沐德作為安素大國師的首席大弟子,事務繁忙,要控遏最為關鍵緊要的六道,不能抽出手來收拾衛鴻。


    於是他陸明淵便得了沐德授意,讓他串聯各道駐守道人,給衛鴻一個難堪。


    讓他知曉便是在大都之外,也不是他區區一個衛鴻能隻手遮天的!


    若是衛鴻來興師問罪,盡管報上沐德的名號,好叫他來教訓衛鴻。


    沐德特意給了陸明淵一張木牌,言說見此物便如見沐德,衛鴻絕不敢造次。


    另外,為了防止沐德不在時,靈材被衛鴻搶了去,沐德道人還建議陸明淵將諸般衛鴻所需之上品靈材盡數運往他坐鎮之地。


    他對煉丹製藥之數也略通一二,保管送去靈材,還迴寶丹,乃是雙贏之舉。


    陸明淵迴想起來,不知著了什麽魔,隻覺當時聞到一股血液馨香,然後就五迷三道聽從了沐德建議。


    細細想來,還有古怪,說好的不用上交靈材的呢,怎麽繞來繞去還是交了?


    但他投名狀都納了,再背棄沐德可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再是對衛鴻道人不滿,他也知這位可是實實在在打殺過開脈道人的。


    無有人援手,他獨自麵對衛鴻隻能落個被撕碎的下場。


    於是乎,陸明淵隻能一條路走到黑。


    杜先、養明遠聽了陸明淵的言語,心底暗暗吃驚,準備將這些都記述成文字,報與上使知曉。


    他們選擇了陣營,同樣無退路。


    隻能寄希望於衛鴻力量足夠,別真被沐德道人給拿住,不然他們兩個做暗子的就坐蠟了。


    ......


    安順道,千陽山山腳。


    時光荏苒,不知不覺間,衛鴻修行煉法已然到了關鍵時刻。


    無垢身之證就,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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