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鴻下得獸苑所在之時,黎氏二人果然不在此處,聽著動靜,他們已然殺至前方了。


    原先衛鴻為此地禁製所阻,加之時間倉促,並未探索完全。


    這二人手持重寶,砍殺起來無所顧忌,凡有攔路之陣禁皆是以劍光斬碎戳爛。


    周遭一片狼藉的情況,令衛鴻看了眼皮一跳。


    “好生厲害的劍光,不過,其威勢雖重,然折轉之間頗多之色,這卻是禦劍者的不足了。”


    他眼珠一轉,想起了對付賽飛時的法子。


    對付這些手握重寶的低境道人,需蒙昧其靈識,錯亂其感知。


    再強的殺伐手段,打不著人也是無有半點用處。


    除非......用那類殺傷半徑大於投射範圍的大殺器,如雷珠一類的法物。


    否則衛鴻斷然不懼。


    恰巧,劍光威能最是凝練,執劍之人目盲耳聾,再厲害的劍器也無甚威脅。


    於是衛鴻又捏出數個泥人假身,隨他一同而進。


    同時,無形無影的惑心異力已而輻散出去,遍布整個地穴。


    他正往前走著,隻聽一聲直要將人耳膜震碎的巨響傳來,前方驀然塌出一個大洞。


    洞中血光瀲灩,煞力滾滾,顯然是有什麽了不得的東西被發覺出來了。


    衛鴻悄聲貼近,見著異象源頭。


    一汪渙渙血泊沉墜在地穴中,萬千血影掙紮著要爬出,卻又被血泊一點點拽迴去。


    咕嚕咕嚕的血泡在血泊表麵翻滾不休,時不時卷出一根根森然白骨。


    觀其形製,人骨獸骨皆有,獸骨居多,多為長蛇狀骸骨。


    衛鴻屏息凝神,隔著老遠暗暗觀瞧。


    而黎氏姐弟就要大膽得多,他們湊在血湖邊上,認認真真地記述著血湖景象,不時喃喃自語。


    “血湖中已有血影生出,但此等血影還不是真魔頭,隻是怨煞之具象。”


    記著記著,黎月驅動劍光,卷出數截白骨。


    “此處血湖之生長壯大,少不了群蛇的獻身。或許開始此地為一蛇窟,牧養了萬千異蛇,而後血泉汩汩冒出,侵吞所有,漸而壯大。”


    約莫半個時辰,黎月多次自血湖中掠出些許物事,記述血湖的特性。


    黎聞則是在周遭走走看看,既是打發時間,也希望能找點不一樣的樂子。


    忽而,他掰下一塊岩壁,發現岩壁下層藏著一塊弧形白骨,其看似是蛇骨的一部分,可實在太過碩大,幾要有一人高了。


    “阿姐,這兒好像有不對。”


    黎聞的聲音將黎月自沉浸狀態中打斷,她蹙起黛眉道,


    “什麽事情一驚一乍的?速速說與我聽!”


    黎聞又斬落幾塊碎岩,手指著樣貌初顯的白骨大聲言語,


    “這血泊,好像是被一頭大蛇環繞,我們腳下便是大蛇屍骨!”


    黎月悚然一驚,拉著黎聞退後十餘丈,而後縱起劍光犁地。


    不過片刻,還真叫她刨出一句長二十餘丈的蛇類白骨。


    不,這屍骨有四足,它不是蛇,而是蛟!


    這頭大蛟屍骨盤旋,環繞著血泊,是個巨物。


    衛鴻將此等大妖的殘骸收在眼底,再迴想前頭的獸苑、蛟血蜥蜴,心中有了些聯想。


    那些先輩道人將獸苑建立在血湖和蛟龍屍骸之上,恐怕是意欲牽引二者之威能,為諸多獸類嫁接蛟龍血脈。


    至於還有沒有其餘謀算,暫時還不得而知。


    不過,這具蛟骨,衛鴻見了真是心頭一熱,非常之動心啊!


    他握著袖中的人魂幡,暗自沉吟道,


    “我手上最大的依仗——人魂幡,安素過了一手,其中當有隱患。若能得這蛟龍脊柱重煉幡杆,彼時以李文紀生魂為樞機,或可騰籠換鳥,重鑄此幡!”


    如果說,安素將人魂幡禁製拔升之前,這杆法器在衛鴻手中根本翻不起什麽風浪。


    即便他是魔道法器,照理而言有反噬的風險。


    可衛鴻以高深的造詣穩紮穩打祭煉此寶,並無半分貪功冒進。


    那時的人魂幡氣度儼然,幾無後患。


    然而,人魂幡經安素之手後,衛鴻能明顯察覺,此寶雖然威能大盛,遠遠超過先前,可法器的根基幾乎是盡毀。


    衛鴻盡管還能正常驅策,可這寶貝已經從親兒子變成了幹兒子了。


    安素在此寶中留下的烙印,已而壓倒衛鴻,成了事實上的第一器主。


    甚至於,衛鴻都不大敢以生魂祭煉此寶,怕此寶脫出自己掌控。


    前次殺道人、曆戰場,衛鴻都未曾吸納新的生魂,便是此因。


    按捺住出手截取蛟龍屍骸的念頭,衛鴻繼續看著事態發展。


    黎月見了蛟龍屍骸,亦是思索了數息,她得出的結論與衛鴻相似。


    “大蛟屍骸是件好寶貝啊,哪怕無有鱗甲血肉,此物依舊有不菲價值。”


    黎月慨歎一句,隨即挪開視線。


    此物雖好,若無身懷芥子須彌之能的儲物符器,取之並非易事。


    縱是取了,養煉此物的法力也不是她區區一個滌身一重的小修士能有的。


    眾人都未注意到,黎月以劍光刨去覆壓蛟龍屍骸的岩土時,有些碎石濺入血泊,激起點點血花。


    其中有少許的血泊之血,浸到蛟龍骸骨上,為其吸收得一幹二淨。


    哢嚓哢嚓~,異樣的聲音在空曠地穴中來迴傳遞,引起在場幾人的不安。


    撲通~,撲通,大塊大塊的土石簌簌抖落,滑入血泊之中,這具蛟龍屍骨,它在動!


    一切發生在轉瞬之間,白骨屍骸四足撐地而起,掀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勢。


    絲絲縷縷的紅線從血泊中逆流至岸邊的蛟龍屍骨,黏連骨骼空隙,似是要填充其血肉。


    兩點猩紅焰火自蛟屍眼眶中亮起,骨骼哢吧響動,這尊死去多年的屍骸,將要以另一種姿態再臨人世!


    本能之間,黎月身形暴退,驅動劍光不斷斬擊這具蛟龍屍骸。


    她要阻遏其複蘇過程。


    奈何,蛟龍的骸骨太堅實,又太龐大。


    劍符化作的劍光斬落在蛟龍屍骸之上,可以斬出深深痕跡,但切不斷此物。


    這是至少煉煞級數的妖魔殘骸,劍光有此成效,已是不易。


    怪隻能怪黎月修為太低,如小兒舞大刀,局限太大。


    而斬切血線,又複歸抽刀斷水水更流的無奈,血線是自血泉逆卷而來的液體,根本斬之不絕。


    遠處,衛鴻孤立在外,思緒如電光火石般閃爍,把當前形式看得分明。


    他是迴過味來了,


    這些作古的修道人,簡直是在埋大雷,作大死啊!


    以血泉魔染蛟屍,化蛟屍而養血泉。


    又鋪陳儀軌引渡血泉侵蝕蛟屍的異力,借此浸染獸苑諸多獸類,企圖使其改易血脈,生出些奇詭變化。


    這遠比方才想象的要激進太多,他娘的就是個瘋子!


    無怪乎蛟屍點滴血肉的痕跡也無,那都被血泊吃幹淨了。


    這千餘年的祭煉中,蛟屍與血泉就好似兩塊天長日久互相吸引的磁石。


    若無那一層岩壁阻隔,怕是轉瞬間就黏合到一處,生出不可思議的變化來。


    恰巧,這層最後的阻隔被黎月輕飄飄斬開了!


    衛鴻現在稍微有點小慌張,這蛟屍再不處置,待其盡取血泉,或許會有一點棘手。


    就這一會兒功夫,黎聞、黎月二人已經用去多件一次性符器,符籙,這才與那蛟屍殺得難分難解。


    衛鴻簡短判斷局勢過後,意識到時機稍縱即逝。


    要是再友軍有難不動如山,他們怕是都得被蘇醒過來的屍魔捶打得懷疑人生。


    於是乎,十二道法光騰躍如龍,驟然從多方襲殺向蛻變中的蛟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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