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君今日好生雅興。倒是不知,有何喜事?”


    玉帝手掌微微擺了擺,兩粒不比拇指大上多少的棕色茶杯憑空出現。那茶壺直接飄浮起,似是被一隻大手握著,兩道水柱穩穩當當灌進了那茶杯中。


    “又是這杯子,你也不怕西王母拎著劍就殺將過來?”老君看著這兩個小小的茶杯,無奈笑道。


    “噓,小點聲!這迴她可不知道!這是我偷偷采的!”玉帝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如同做賊般的四處打量了一周,似是生怕西王母聽見一般。


    這兩個棕色的杯子看似不起眼,其實卻是以大造化之術,追本溯源,保留其本性,將上好的蟠桃重化作桃核。再將此桃核掏空雕刻,製成這一個小小的杯子。


    而那整顆蟠桃的精氣靈氣,也盡數蘊在這一顆小小的的桃核當中。


    一見玉帝這模樣,老君笑得更無奈了:“蟠桃大會又不會少了你的,何必多此一舉呢?還得擔心受怕!”


    玉帝端起酒杯,細細聞了一口。


    杯口處,那濃鬱的茶香中隱隱夾雜著絲絲桃子的清香。這桃香沒有喧賓奪主、畫蛇添足,反倒是將茶香映襯地更為馥鬱。


    “如此香氣,又豈是一枚桃子所能達到的?倒是西王母不懂享受,如此妙物,擔驚受怕倒也值得。老君,你還未說,今日有何喜事?值得以此好茶相慶?”


    太上老君也端起了杯子,這茶香不停撩撥著他的心。本想著先喝口茶潤潤嗓子,再開口。但還未等茶水進嘴,玉帝又揶揄道:“老君,你不用把胡須撩起來嗎,胡須可別泡酒裏了。”


    “嘿,你這……”太上老君有些無奈,這玉帝早些年還好好的,近些年怎麽越來越沒個正形了?


    “老君勿怪。這天庭過於冷清,雖說我等身為神,亦是修道之人,早該無悲無喜,看淡諸事。但著實也讓人憋悶,倒也隻能自己找找樂子。”玉帝唏噓道。


    老君更是無奈了。


    說歸這麽說,但也沒必要一直用那好奇的眼神望著自己吧。


    這都多大的人了,怎得還似個百十來歲的小孩兒一般?


    在玉帝好奇的眼神中,老君強忍著心中那種不適感。一手覆麵,小指輕輕撩起胡須,把嘴從那白須的覆蓋中露了出來,另一手端起杯子小嘬了一口。


    喝完後,放下茶杯,說道:“昨日,那猴子習了大品天仙決。今日也該渡劫了!”


    “那倒是該慶祝慶祝!”玉帝聞言,心中了然,同樣也是麵露喜意,心底卻又嘀咕道:原來這以手覆麵就是為了方便撩胡子啊!


    “陛下,老朽以為,該宣那猴頭上天了!”


    “老君是說,詔安?會不會早了些?眼下那猴頭尚未豎旗為王,我擔心他不願上天啊!再者,蟠桃大會也還要些時日。眼下的蟠桃尚未成熟啊!”玉帝說著,將那飲盡茶水的杯子隨手一拋,又取出了一個新杯子。


    飲過一次,靈氣精氣桃香皆已融入茶水中,一齊被飲入腹中。再飲,那靈氣、精氣、桃香皆無,自然得換個杯子。


    聽著這話,再看那棕色的杯子,老君暗暗牙磣。


    你也知道蟠桃未成熟?


    你再多弄些杯子,蟠桃大會恐怕就沒桃子了!


    老君想著,依舊淡然道:“我倒是覺得不早。當日秦廣王押孫悟空入孽鏡台,孽鏡台上金光乍現,他此一生功德無量,隻行好事。按照規矩,封他個小神做做,也是合乎天條,合乎禮法。”


    “那便依老君所言。”


    而那被玉帝棄如敝履的桃核杯,墜下九天,直往凡間落去。


    若是被人拾到,那便是一場天大的造化。


    若是墜入無人之地,不需幾年,將會生出一片茂盛的桃林。


    這兩人說話的功夫,花果山中天劫已停。


    以陳悟念為界,身後依舊是鳥語花香生機盎然,身前卻已是一片死地。原先的草地樹林,已如同從戰場上下來的士兵,道道傷疤猙獰的翻著,露出了底下的血肉。


    孫悟空也已不似人形,整隻猴子都在天劫之下變作了焦炭,唯有一雙眸子依舊閃閃發亮。隨著他微弱的唿吸,已經化作焦炭的毛發和布片簌簌落下。


    在其腳下,已經堆起了一圈黑色的炭灰。


    劫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如井口般粗細的金柱從空中射下,直直照射在孫悟空身上。


    陳悟念認真地打量著這眼前的一切。


    這還是他第一次親眼看見他人渡劫——當然,當初坑那黃豆精的不算。他也想知道,正兒八經、沒有天道插手的情況下,這天劫之後,究竟會發生什麽?


    金光照射下,孫悟空身上掉下片片焦炭,uu看書ww..co 摔在地上便直接碎成了粉末。這些焦炭,其實就是孫悟空的毛發、血肉、衣裳、皮膚混成,在血液反複浸透後,已經凝成了一片片,宛若石板的模樣。


    這其實,也是褪去凡胎之像。


    褪去這原來的皮囊後,孫悟空的真身也顯露的極為明顯。眼下的孫悟空,就像是一塊稍加雕琢的璞玉,不見血肉,隻能看見玉質的熒白色光澤。


    天地石猴,本應如此。


    若不是當年飲了凡水,食了凡桃,毀了這天地仙體。現在的孫悟空,就應該是這樣的一隻玉猴。


    緊接著,一道道金色的毛發從皮下鑽了出來,不一會兒便布滿了孫悟空全身。


    而孫悟空的氣息,也越發磅礴。道道金光自身體向周圍漾開,所經過的地麵又重新煥發出了生機,先是冒出新芽,而後迅速成長。


    不一會兒,這片土地與天劫之前的花果山,已經看不出兩樣了。


    孫悟空上漲的氣勢似是已經到了臨界點,慢慢停住。


    金光散去,祥雲初現。


    在祥雲環繞間,隱隱能見到有仙子在雲中穿梭起舞,伴隨著陣陣輕柔的弦樂。


    那陳悟念極為熟悉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靈明石猴,仙體已成。天道賜福,助爾長生。”


    天道!


    依舊是聽不出半分感情。


    而孫悟空麵色肅然,朝著天深深行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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