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筆在宣紙上勾出一條長長的墨跡,頓了一下,又勾上去,像個變了形的感歎號。


    鬱榮生扭頭,看著門口站著的孫子和他背後探出半個頭的孫女,生氣地說:“咋咋唿唿,成何體統!”


    鬱辭突然迴靜園,確實讓許靜安慌張了一瞬。


    她看了眼寫到一半的字,放下筆,抬眸看向書房門口。


    鬱辭已經緩步走進來,站到書桌旁,眸色深深地看著她。


    “你倆個小屁崽子有沒有規矩?看,好好一張宣紙被你們搞壞了,敗家子!”


    許靜安將目光快速從鬱辭身上移開,不禁莞爾一笑。


    估計這世界上,能這樣罵鬱辭的也就這個爺爺了。


    許靜安剛想將宣紙拿起來,鎮尺上按下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莫名的性感。


    許靜安突然臉熱心跳,那天晚上,這隻手也是這樣把她按在玄關上,手的主人身體貼緊她,將她鎖在角落裏,纏緊她吻她……


    “爺爺,我去洗一下手。”許靜安低著頭出來,走到鬱涵身邊時,被她故意撞了一下。


    看著許靜安翠湖色的裙裾最後一角消失在書房門口,鬱辭發現,離婚以後,他能清晰地記住許靜安每次的樣子。


    她似乎鍾愛旗袍,盤扣,款式不會顯老氣,鬆緊適度,將她的身形勾勒得玲瓏有致。


    衣服顏色都很飽和,一般人穿會顯得俗氣,但穿在她身上不一樣。


    就是,有點難脫,那些盤扣太難解了……


    那天,他的欲望崩到極致,實在忍不住,想脫她衣服。


    太礙事了……


    她當時,旗袍被他揉亂了,一臉羞憤,眼中蓄著淚,破碎,美得驚人……


    “你迴來幹嘛?”鬱榮生嫌棄地看了眼孫子,接著衝一旁的孫女說:“都十九歲的人了,還冒冒失失,除了闖禍什麽都不懂。”


    鬱涵嘴皮子動了兩下,跺了下腳,撅著嘴走了。


    鬱辭站在書桌旁,正對著麵前那張宣紙,墨跡未幹,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淡淡墨香,還有……似有若無的玫瑰香氣。


    他認不出這是什麽字體,隻覺得行雲流水,極富美感,與他在書房裏看到的鋼筆字完全不同。


    “老頭子,這什麽字體?”他問。


    “小時候讓你練字,你就是不練,幫你報書法班,你偷偷改成圍棋班,為人一點沒深度,看人流於表麵,就是不練書法的結果。”


    “我看誰流於表麵?”鬱辭勾著唇問。


    鬱榮生沒好氣地說:“看誰都這樣,尤其是看女人。你趕緊滾吧,知道你不迴來,你前妻才答應我留下來吃晚飯。”


    “我在這裏,礙著她了?”


    “我看你也不順眼。”鬱榮生話鋒一轉,道:“你今天下午不是要跟豐和談合作嗎?”


    “投資部談就行。”


    鬱榮生看了他半晌,問:“鬱涵給你打的電話?”


    “嗯。”


    鬱榮生直勾勾地看著鬱辭,“丟下那麽重要的合作案跑迴來,就為了見她?”


    驀地,老頭笑起來,“稀奇呀,你該不是後悔了吧?”


    “您想多了。”


    “狗咬秤砣。”鬱榮生諷刺完孫子嘴硬,不耐煩地說:“你趕緊走,我還等你前妻幫我把這字寫完呢,你在這影響她。”


    “幹嘛讓她幫你寫字?”


    “送朋友。”


    ……


    許靜安磨磨蹭蹭地在衛生間待了好一陣子,估摸著鬱辭已經走了,擦幹手出來。


    腳步頓在書房門口。


    鬱辭仍坐在書房裏,和鬱榮生在下棋。


    許靜安進退兩難。


    鬱榮生溫聲道:“你寫你的,我倆不出聲。”


    許靜安咬了咬唇,捏著手指走到書桌旁,將寫廢的那張紙收起來,扔進廢紙簍裏,重新鋪開一張。


    任她再怎麽讓自己的心安靜下來,空氣中彌漫著的冷木香總來擾亂她心神,寫了幾次,許靜安都不滿意。


    最後她深吸一口氣,將硯台擺在鬱辭那個方位,才終於寫出一張讓自己滿意的。


    “爺爺,我寫好了,您看這張行不行。”


    鬱榮生走過來,換了幾個角度看,又逐字逐字地看完,讚道:“好,運筆和布白都很好,她肯定喜歡。”


    鬱辭看著女人微微低垂著頭,眼神明亮,眼尾上翹的弧度象狐狸尾巴,勾人得很。


    他的心就那麽被撓了幾下。


    有點緊,有點悶,又似乎有點痛,好像往上提到了嗓子眼。


    這是鬱辭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許靜安等墨跡幹透,將宣紙卷起來,用繩子紮住。


    然後,她笑著對鬱榮生說,“爺爺,我不能留下來吃飯了,家裏有點事。”


    鬱榮生還沒說話,鬱辭涼涼的聲音傳來,“你家房子著火了?還是遭水淹了?還是說你怕我?衣服的……”


    許靜安一聽他提到衣服,心裏慌張,趕緊將話接過來:“你不是說翡翠灣的衣服不要了嗎?”


    鬱辭勾唇邪魅一笑:“說,老頭子,我和她還有一些離婚的曆史遺留問題沒解決,你是不是迴避一下?”


    鬱榮生的目光在兩人臉上轉來轉去,笑嗬嗬道:“都幾個月了,離婚還沒處理好,夠拖拉的。臭小子,早點弄好,免得耽誤這丫頭找新老公。”


    許靜安俏臉一紅,低著頭把鎮尺擺到硯台旁邊。


    等鬱榮生離開,許靜安一屁股坐迴太師椅上,氣唿唿地瞪著鬱辭。


    男人氣定神閑地看著她,唇角微彎,“許小姐,你脫我衣服,還把我唯一的一套衣服毀壞,存心羞辱我……”


    許靜安連忙跑到書房門口,探頭往外麵看了一下,然後氣衝衝走向鬱辭,拽著他就往三樓走。


    “你到底什麽意思?”許靜安關上門,紅著眼睛吼鬱辭。


    “我可能病了,還沒適應離婚的生活,誰讓你穿著旗袍出現在我麵前,讓我想起那天,你勾引我……”


    鬱辭的嗓音越來越暗啞,眼神也越來越深。


    他欺身靠近她,一步一步將她抵在門上,兩手緊靠門上,將她全然環住,以一種禁錮般的姿勢,讓她無處可逃,無地可避。


    許靜安撞進他深幽的眸子裏,眼裏鐫刻著男人放大的俊臉,鼻息間全是男人灼熱的唿吸,唿吸越來越近,越來越急促,她下意識想要躲開,唇瓣卻先有了柔然,溫涼的觸感。


    有病!


    到底誰勾引誰?


    狗男人,為了睡自己,臉皮都不要了。


    許靜安又羞又憤,推搡了一把鬱辭,扭頭就去開門。


    “別走……”低沉的嗓音染上一絲繾綣,男人從後麵抱住她,動作出奇的溫柔。


    “許靜安,我們……”鬱辭遲疑了一下,接著說:“再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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