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醫生出來說了聲抱歉,溫老爺子榮耀的一生,在八十六歲時畫上了句號。


    平時不怎麽給老爺子麵子的溫靖,在老爺子閉上眼之後,將自己關在了房間裏,一天一夜,不吃不喝。


    “靖哥,對不起,對不起……”她不該為了孩子上學的事情搬出去,如果他們都在家,總會發現老爺子的異樣。


    “我沒事,先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就會有人來吊唁,到時候就沒時間休息了。”


    “那你也起來吃點東西休息一下,你一直不出來,暖暖哭著睡下的。”


    “嗯,走吧。”沒有拒絕妻子的好意,溫靖起身出去,安排明天的事情,吃飯,看起來一切如常,祝豐豐心裏卻更擔心了。


    “放心吧,我沒事,明天人多,讓霍恬恬她們寸步不離跟著兩個孩子……要辛苦你了。”


    “我沒事。”


    溫老爺子生前掌控著帝都一半的經濟命脈,哪怕已經移權,幾十年的威望在那裏,前來吊唁的都是帝都有頭有臉的人物,祝豐豐陪著溫靖,和溫淳一起一一答謝。


    南城蘇家,蘇南夫婦,連同難得迴國休假的蘇北夫婦一起過來,幫著祝豐豐分擔了不少。


    溫老爺子早就已經準備好了身後事,溫氏完完整整交到了繼承人溫靖手裏,他自己的私產,則分給很多小份額,分給了溫淳溫倩倩和其他溫家旁支。


    “老頭子是為了幫我們安撫人心,之前就告誡我,所有產業都是夫妻共同財產,溫氏有你一半。”


    擔心祝豐豐心裏不痛快,葬禮上律師宣讀了遺囑,溫靖就將之前老爺子的話又說了一遍。


    “你拿我當什麽人了,我能不明白爺爺的良苦用心?就是愧疚,沒有好好伺候爺爺,爺爺以前對我那麽好,我都沒有為他做過什麽……”


    “你能嫁給我,就已經是解決了老頭子最擔憂的問題,更何況,還有兩個孩子,有你在,老頭子才能安心。”


    如果不是他成家有了孩子,恐怕老頭子也不會這麽快把溫氏徹底交給他,而且,之前那種狀態,老頭子未必能撐這麽久。


    老爺子不在了,老宅不能空著,一家四口離開不到一星期,又搬了迴去。


    “老管家,您這是幹什麽?”好不容易從失去主心骨的慌亂裏緩過來,看著拎著行李的老管家,祝豐豐愣住了。


    “少夫人,我老了,在家裏也幫不上什麽忙了,就不浪費糧食了,庫房鑰匙和所有賬目我都放在大少爺書房了……”


    “怎麽會是浪費糧食?這個家裏還需要您,爺爺剛走,您也離開了,我和靖哥就真的兩眼一抹黑了。”


    關鍵是,她知道老管家沒有地方去。


    老管家是年輕時候就跟著老爺子的,戰亂年間,他的未婚妻失蹤後,老管家沒有成家,自然也沒有子嗣,本家的親戚早就不知道還有沒有了,就算有,誰會願意無緣無故贍養?


    “這……”


    “老管家,這個家裏真的不能沒有你,我和靖哥都有工作,還有兩個孩子,這家裏家外都要有人打理,我又不懂帝都的各種交錯的關係,弄錯了就真的出事了……”


    “更何況,爺爺早就讓靖哥做了保證,由我們給你養老送終,你現在走了,不是陷我們於不仁不義的境地嗎?”


    “可是……”


    “別可是了,你呢,就安安心心的把這裏當你自己的家,我和靖哥就是你的晚輩,爺爺已經離開了,總不能一下子讓他失去所有熟悉的一切,他會扛不住的。”


    “那好吧,那我這把老骨頭,就再發揮一點餘熱,少夫人放心,我一定把老宅裏裏外外打理的井然有序。”


    老管家迴了自己房間,祝豐豐才長長鬆了口氣。


    她可沒有誇大其詞,溫靖算是老管家看著長大的,老爺子剛走,老管家再離開,對他肯定會有影響。


    而她,也確實還有很多東西需要跟著老管家學***都的人情世故、錯綜複雜的關係網,書麵記載遠不如身體力行的教導更來的讓人印象深刻。


    “辛苦你了,讓霍恬恬霍靜靜姐妹跟著一起學習,以後老宅的事情就交給她們……寶寶,抱歉,短時間內,我們隻能住在這裏了。”


    老爺子離世,多的是蠢蠢欲動的人,溫靖這段時間一直早出晚歸,忙著應付公司的各種事務,還要拔除公司裏生了異心的高層,忙的根本顧不上家裏。


    “沒關係,住在這裏挺好的,寧靜、安逸,這裏比喧鬧的城市中心更適合居住。”


    唯一的麻煩就是,每天需要花費多一倍的時間接送孩子,好在有恬恬靜靜幫忙,她才不至於手忙腳亂。


    等祝豐豐將溫家庫房盤點清楚,總算能夠勉強達到老管家要求的時候,距離溫老爺子過世,已經過去小半年了。


    又是春節,一家四口,加上老管家和特意被溫靖叫迴來的溫淳,也依然寂寥淒淒。


    “大少爺,少夫人,我們包餃子吧,還記得前兩年過年包餃子,老爺說這才是正常人家的過年,溫馨……”


    “好,包餃子,小少爺幫忙看著暖暖,靖哥,我們去準備?”


    “嗯。”


    “大嫂還是叫我阿淳吧……大哥已經接手了家主之位,又有了昕寧,以後就不能叫大哥少爺了。”


    “是是是,還是淳少爺提醒的對,不對,現在該叫二爺了,先生,夫人,二爺,少爺,小姐……”


    稱唿什麽的,祝豐豐並不在意,反正從她嫁進溫家大門那天,她就是溫家獨一無二的女主人。


    幾個人吃了頓相對簡單的年夜飯,溫靖哄著老婆孩子睡下,一個人披著衣服悄悄去了老爺子的房間,一坐就是大半夜。


    “老公,別難過了,爺爺也不希望看到你這麽難過。”


    祝豐豐半夜醒來發現身邊床鋪都是涼的,才一路摸索找到他,看著幽暗的燭光裏他模糊的臉,心疼不已。


    這個人,所有能表達的感情都給了她,對其他人,卻從來不會表露自己真正的心意。


    就像對待溫倩倩,明明一直在為他們鋪路,可是他一張嘴卻又抹殺了所有的付出。


    “寶寶,幸虧有你。”千言萬語,都在這一個擁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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