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李承乾就要迴答趙寒的問題。


    可他好像又想到了什麽,忽然冷笑一聲道:


    “我明白了。


    本太子到了這農舍之中,已過了不知多少時日,都沒有一個人來探望。


    而今日,你卻突然出現了。


    這肯定是杜師那邊,已經開始行動了。


    你們的那位李希愚李大人,肯定已經身陷大獄,甚至命懸一線了。


    你們想救人卻又無路可走,所以才想起了到我這裏來,對吧?”


    “不錯。”趙寒淡笑道。


    “你倒是毫不掩飾。”


    李承乾道,“你不過就是想從我的口中,了解到我們此次揚州計劃隨後的安排,包括詳細的行動方案,以及兵馬準備等等。


    然後,你們就可以一一相應對付,好把李希愚救出來,挫敗我與杜師的全盤計劃。


    哼哼。


    其餘的事,我即便告訴了你,你也翻不了天。


    而這個計劃,你以為本太子會就這麽隨意地,都告訴了你們?


    不過,你要真想知道的話,倒也不是不可能。


    但你必須先帶著我、徹底離開這裏,等本太子完全脫身之後,那你想知道什麽,我才會考慮說與你聽。


    不然,你休想知道我們計劃之萬一,你們那位李大人,就等著身首異處吧。”


    這個李承乾,果然有點意思。


    他身處牢籠之中,依然毫不慌亂,還能想到這麽個大籌碼來談條件。


    隻可惜啊,你今日的對手,是小寒爺我。


    “這麽說來,”趙寒淡笑道,“要是我現在不放殿下您出去,那關於你們下來的計劃,您就什麽都不會說的了?”


    “不錯。”李承乾道。


    趙寒道,“要這麽說,那我剛才進來時說的話,就不得不應驗了。


    殿下您既然不能句句如實相告,那我也隻能擔保,您一定再也無法活著,走出這個屋子了。”


    “大膽!”


    李承乾道,“我乃堂堂大唐東宮太子,我給李希愚天大的膽子,他就算敢軟禁我,難道還敢真的殺了我不成?


    他就不怕,九族夷滅了麽?!”


    趙寒冷冷一笑,道:


    “李大人乃是大唐臣子,他當然沒有這個膽量。


    可您別忘了,李大人背後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要知道在那長安朝堂之上,有些人可是日夜都盼望著,您這位東宮太子早死早超生的。


    如今,您身在揚州,而突厥人馬上就要在這裏起兵作亂。


    先把您殺了,然後再上奏說,當朝東宮太子微服來揚,恰遇突厥賊人作亂,遂親冒矢石、上陣殺敵,不幸喪於亂賊之手。


    您這位大唐太子,就這樣英勇地,為國捐了軀。


    您的東宮之位,也將會立即拱手讓給他人。


    而等某些人入住東宮、掌控了大權之後,那太子您死後的名聲,還有那些您親近的親友、大臣,所有站在背後支持著您的人們。


    等待著你們的,就隻有一個下場——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


    趙寒這麽說著,眼眶裏,那一絲熟悉的、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殺氣,忽然又升了起來。


    那個眼神,就猶如利劍一般,可以立即把人殺死。


    即使冷酷如李承乾,也不由得一下愕然了。


    可那一絲殺氣,也隻是出現了一瞬。


    趙寒的眼眶裏,立即就有一層淡淡的佛光,縈繞而出,一下就把殺氣衝淡而去。


    他的眼神,又恢複如常了:


    “好吧,既然殿下您如此視死如歸,那我又怎麽能強人所難?


    剛才那一番的賜教,多謝了。


    殿下,永別了。”


    趙寒淡然一笑,朝李承乾做了一禮,轉身就往外走去。


    李承乾何等聰明,他當然知道,這就是趙寒“以退為進”的計謀,想要通過“離開”,來逼他開口求情。


    若按常理來說,他是肯定不會中招的。


    可是現如今,李承乾一直都掌控在他人手裏,趙寒這一次來,可以說是他唯一逃脫的機會。


    而且趙寒說的話,正好也擊中了李承乾的軟肋。


    他李承乾,乃是當朝太子。


    像李希愚這種朝臣就算再大膽,最多也就是軟禁他、然後給他安插某種罪名,弄掉他的東宮之位,把他入罪而已。


    自古以來,如果不是發生了,宮變叛亂之類的事。


    一位現任太子就算是入了罪,那也是要經過無數次的審查複核,還要經皇帝親自過目之後,才有可能最終定罪。


    而且即使定了罪,大多也都是免去東宮之位、流放邊疆,或者貶為庶身。


    這對太子來說,已經是很大的懲罰了。


    就這麽把一位當朝太子殺掉,就算是皇帝,都絕少會這麽做的。


    就更加別提是,隻是一位參與朝堂權鬥的大臣了。


    可是,如果是那位遠在長安的四弟、李泰的話,那就不一定了。


    這個四弟,表麵上都是溫良恭讓、一派學士賢王風範,不知蒙騙了朝野上下多少的人。


    就連當今皇上,也是對他寵愛有加。


    可是,李泰背地裏的那種陰狠歹毒,李承乾可是比誰都清楚。


    如果,四弟他真的如此的狼子野心、孤注一擲,吩咐李希愚下狠手的話。


    那他李承乾這位太子的性命,可就真的堪憂了。


    要是命都沒了,那自己這次揚州的計劃就算再成功,又還有什麽用處?


    “你等等。”李承乾冷冷道。


    趙寒沒停,繼續往前走去。


    “趙寒,我讓你停下!”李承乾冷喝一聲。


    可趙寒依然像沒聽到一樣,已經走到門口了,眼看就要推門出去了。


    “好!”


    李承乾那個冷酷的語氣,忽然一鬆道:


    “你想知道的事,我可以告訴你。


    不過,我說了之後,你答應我的事呢?”


    這個結果,早就在趙寒的預料之中了。


    這位太子的厲害,小寒爺我當然清楚。


    可是性命當頭,就算是再尊貴再厲害的人,又有幾人能做到真正的心如磐石、不為所動?


    門口處,趙寒緩緩轉身,對李承乾道:


    “殿下放心。


    此次來前,在下就已經想好了一個法子。


    隻要殿下您,把你們此次揚州計劃隨後的安排、還有在下想知道的別的相關事宜,都如實地說出來,不再有任何的迂迴隱瞞。


    那在下的這個法子,就一定能夠保證殿下您全身而退,再無性命之危。”


    “你說的,可都是真的?”李承乾道。


    “我趙寒,說到做到。”趙寒的話淡淡的,卻有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李承乾就這麽看著趙寒,半晌,他道:


    “好,那你過來。”


    “謝殿下。”


    微風一過、簡樸的農舍之中,趙寒淡然一笑,就朝李承乾走了過去。


    ……


    ……


    黃昏,明空山的後山。


    魚青花沿著山間小道,一個人緩緩往山下走去。


    這兩日來,她一直呆在山上智空大師的佛龕前,就這麽靜靜坐著,一言不發。


    直到了此時,她才下了山來。


    “魚青花,你的事辦得如何了?”


    一個冷冷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斜陽的餘暉之下,道旁一棵古鬆的樹蔭裏,仿佛站著一個黑影。


    那正是之前的那個雨夜,曾經在城裏和魚青花見麵說話的,那個黑影。


    那似乎是一個身著道袍的枯瘦道士,背上有一把狹長的奇形劍鞘,可麵目模模糊糊的,瞧不清楚。


    魚青花沒抬頭、也沒有停步,隻是道:


    “我不是跟你們說過了麽?


    那個人暫時還不能抓,我自會給你們交代的,你們這麽不停地催,有用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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