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曲樂,趙寒是打心裏喜歡。


    從小備受苦難的他,在某次偶然的機會裏,聽到了一曲天籟。


    那就像無邊黑夜裏的一道曙光,照暖了少年的心。


    從此,這樂音就像長在了他的身體裏一般,每迴聽到好聽的樂聲,他都會不由自主地,身心與之共鳴。


    也正因此,這麽多年來。


    他跟著某人走南闖北,曲樂從未離身,還曾向各種曲樂名師請教。


    所以之前在秦安穀、青玉院裏,還有平日哼的小曲,他才能有那樣的表現。


    剛才朱雲羨那一曲,先不論含義如何,單就曲藝來說,的確是技藝高絕、非常好聽。


    所以,趙寒看似在打盹。


    但其實他是沉浸在了,那些美妙的琴瑟奏鳴之中。


    這時,全場的目光裏。


    趙寒睜開眼站了起來,對朱雲羨和台下的樂師們,誠摯地鼓了鼓掌道:


    “好曲。”


    朱雲羨本以為趙寒會出言嘲諷,沒想到竟然讚了他一句,一時有些錯愕。


    可他很快反應了過來,傲慢笑道:


    “趙賢弟,你終於還是想明白了。


    見兔顧犬、未為晚也,其實認輸沒那麽難,隻要好好說出來,也就不用那麽辛苦比下去了。”


    “有理。”


    趙寒道:


    “但我還有一事不明,想請教朱兄。”


    “說來,”朱雲羨裝著很大度的樣子,“隻要不是什麽大事,為兄都可以答應。”


    “爽快。”


    趙寒一笑:


    “那請問,既然朱兄你都唱完了,那還不滾開,還站在這台中間做什麽?


    等人來趕你嗎?“


    朱雲羨一愕。


    他還以為趙寒怕了要認輸,誰知道,這少年竟然一下又“變臉”了。


    而他平日受慣了各種頂禮膜拜,突然有人讓他“滾”,這臉上登時有些掛不住了:


    “你……放肆!竟敢如此言語,你……”


    “你什麽?”


    趙寒淡笑著:


    “楚楚姑娘都說了,下來該我了,你卻還在這兒擋著路。


    這放肆的人,是你。”


    這話倒是沒錯。


    規矩在此,確實該趙寒唱了。


    顏楚楚對朱雲羨使了個眼色。


    朱雲羨隻好強忍著氣,瞥了趙寒一眼,又恢複了那副詩曲教頭的樣子:


    “好啊,那朱某倒是要看看,趙賢弟你能寫和唱出些什麽糊塗東西來,哼哼。”


    他走到了一邊。


    趙寒一笑,走到高台的中央站定。


    台下,那些支持朱雲羨的賓客們,頓時發出一片噓聲。


    “來人,”顏楚楚道,“將紙筆給趙公子拿來。”


    “不必了。”


    趙寒道:


    ”我和那位朱兄不同。


    我一不要紙,二不要筆,你們的大隊樂師奏樂伴唱等等,我都不要。”


    顏楚楚和賓客們都是一愕。


    這世人唱曲,尤其是在這等大場合裏,一般都像朱雲羨剛才那樣,有一隊樂師伴奏伴唱的。


    這趙公子卻說都不要了,那他唱什麽?空口獨唱?


    那這聽起來,不就比朱公子那種鼓樂齊鳴,從氣勢上就輸了一大截了麽?


    而且,他還不要紙筆。


    那他怎麽寫詞,譜曲?


    明白了。


    這小子肯定明知是個輸,這是要放棄了。


    台下,賓客們頓時大聲哄笑了起來:


    “小子,直接認輸就行了,何必再弄這種花招,哈哈哈……”


    朱雲羨也是一臉得意。


    顏楚楚卻沒有。


    經過之前的經曆,她知道,這位趙公子不是個那麽容易對付的人。


    “那敢問趙公子,”她說,“您究竟想要什麽?“


    “我隻要三樣東西。”


    趙寒豎起三根手指:


    “一琴、一鼓,一位伴唱,即可。”


    就這麽點?


    這人手連半個樂師隊都不夠,就行了?


    那詞曲呢?


    賓客們都在奇怪著,顏楚楚就道:


    “好,那我即刻準備……”


    “不用了。”


    洛羽兒站了起來:


    “這伴唱,我來。”


    眾人都看向了洛羽兒。


    “趙公子,”顏楚楚道,“您的這位小廝俊美非常,還有些男生女相的美色。


    她說要來給你伴唱,不知您意下如何?”


    趙寒似乎也沒想到,洛羽兒會站起來。


    當初在秦安穀裏,少女那一把清澈如泉的天籟之音,仿佛還在耳邊迴響。


    他看了眼盈盈笑著的洛羽兒,就道:


    “還是那句話,她說了算。”


    顏楚楚一笑:


    “好,其實楚楚也想聽聽,您這位小廝的聲音,究竟是不是那麽的勾人?”


    她似乎不經意地瞥了眼三樓穆雲行的貴廂,又道:


    “那鼓呢?是旁邊那位俊俏郎君來麽?”


    薑無懼拚命搖頭。


    “本姑娘來。”


    二樓的白露廂裏,響起了一陣鼓聲。


    蘇雨童的手裏,不知何時多了個圓圓的胡鼓,那雙白皙的手掌,在鼓身上隨意拍打著。


    那一聲聲的鼓,清脆跳動,有種濃濃的西域風情。


    樓下賓客中,頗有些懂行的人,就道:


    “這是……突厥的薩滿手鼓啊。


    那些突厥族人日常相聚之時,時常都會以此演奏,即席跳舞做興的。


    聽這鼓聲,還有那節奏手法,這位胡人姑娘可是個鼓樂高人。”


    “趙公子您可真是人不可貌相。”


    顏楚楚笑道:


    “我就說,為何這白露廂的貴客,會對公子您投如此大的彩籌,原來是位紅顏知己。


    那最後的那把琴呢?


    不會是,您又有一位……”


    她話還沒說完,二樓的“青蓮廂“中,三聲琴鳴悠悠而起。


    這琴不是箏。


    琴體並不太大,共鳴也不太響,所以聲音一般傳得不太遠的。


    可這琴聲從二樓而來,整個一樓的賓客都聽得非常的清晰明亮,這等功力,就不是一般琴師能有的了。


    那琴聲還柔中帶剛、悠揚綿長,一出則有百般意境,一聽就是位高手所奏。


    “這琴藝可真是了得。”


    許多賓客不禁好奇了起來:


    “還有那琴的聲音,高低兼備、溫潤渾厚,肯定是把上好的古琴。


    這青蓮廂的貴客,之前投彩什麽的,一直都沒有動靜。


    怎麽這時候,突然彈起琴來了?


    而且這意思,怎麽也是要幫那趙姓小子伴奏?”


    人們都望向了“青蓮廂”。


    那窗邊,一位俊美絕倫的白衣公子,手撫鬆色古琴,淡然而坐。


    趙寒當然也看見了。


    其實他本來想,那三樣“東西”,請顏楚楚準備一下就好。


    他要贏下這一局,靠的是詞曲和唱。


    他也沒想到,自己一提要求,三位少女就相繼站了出來,要為自己伴奏。


    不過,這不是更好了麽?


    高台中央,趙寒理了理青衫,雙手互握胸前,朝洛羽兒、蘇雨童和李淩若分別作了一揖。


    這是大唐的雅集中,樂友共奏前的互敬之禮。


    洛羽兒、蘇雨童和李淩若也都還了一禮,頗有翩翩儒雅之風。


    按雅集上的規矩,這敬禮做完了,下麵就該開唱了。


    一眾的賓客們、顏楚楚、包括朱雲羨在內,心裏頓時生起了個疑問。


    這趙姓小兒,臨時拚湊了三位樂師,這就要開始了?


    雖說那鼓師和琴師都是高手,可這一沒寫詞、二沒譜曲的,怎麽唱,又唱什麽呢?


    就這樣,他還想勝過朱公子的《江南盛世曲》?


    三樓,穆雲行俯瞰著趙寒,手裏的酒杯停了下來,眼神有些緊張了起來。


    二樓,李玄蒼緩緩捋著長須、望著趙寒,目光淡然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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