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寒搖搖頭,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麽,轉頭笑道:


    “羽兒你聽我說,剛才那蘇姑娘說的,真的全都是……”


    “全都是誤會嘛?我知道。”


    洛羽兒一笑,白嫩的手掌輕輕一拍趙寒的肩膀:


    “好啦,人家都給咱們準備好地方了,不住不就可惜了嗎?


    走,我帶你們住店去。”


    她一轉身,對著院落的門口。


    趙寒,你不就是喜歡她嘛……


    剛才蘇雨童的話,仿佛又在洛羽兒的耳邊響著。


    那一刻,少女那張清純無暇的美臉上,泛起了一絲欣喜的紅暈,長腿一邁,走進院落裏去了。


    趙寒倒有些奇怪了。


    平時這種狀況,那就是快要打臉了,怎麽今日這姑娘一點事都沒有,還那麽高興的樣子?


    看來,這一路上教她學了法術、做了她師父,還是真管用。


    嗯,得再布置多些功課給她。


    “可以啊寒老弟……”


    薑無懼肘部頂了頂趙寒的腰,擠眉弄眼道:


    “瞧你平時那純情少年的模樣,沒想到,這‘一腳踏兩船’的功夫,你使得是真溜啊。


    來,啥時候教兄弟兩招唄。”


    “我純情少年?”


    趙寒一笑,對那掌櫃道:


    “掌櫃的,勞煩您拿二十個春卷,給我塞住這家夥的臭嘴。”


    “我嘴那麽小嗎?五十個麻煩,要正宗揚州本地的、脆一點的啊……”


    ……


    ……


    揚州城,某個客棧,一間奢華廂房裏。


    酒桌旁,一位青年公子坐在錦緞長椅上,拿著把精致名貴的胡刀,正在割著盤裏的一塊,熱氣騰騰的肉。


    正是穆雲行。


    身旁,杜鬆雲換了身便服端坐著,手捏那串木佛珠,陳述著今日在李府裏發生的事。


    “事情大致如此,”他道,“公子,您覺得如何?”


    穆雲行正把那肉細細地切開,那些稍微粗一點老一點的,全都扔掉了,就隻剩下了中間一小條,成色最好的肉:


    “這揚州的山豬肉,與長安的牛羊不同,是柔滑爽口、嫩而不肥,頗有淮揚菜之精致風味。


    杜管家,你嚐嚐?”


    杜鬆雲淡淡一笑:


    “公子知道的,杜某信佛,早已戒了葷腥。”


    “你啊,”穆雲行笑道,“好好的做個俗人,酒肉穿腸過、美人懷中坐,何其快哉?


    偏要做那什麽在家修行的居士,整日一齋二素、清心寡欲的。


    你說你當那麽大的官,圖個什麽?”


    杜鬆雲淡笑不語,手指挪動著佛珠,一顆顆緩緩轉著。


    “所以說,”穆雲行道,“今日這**愚不但沒有抓到,還讓他留在了揚州,做了那沉船案的專案統領?”


    杜鬆雲點頭。


    穆雲行一笑:


    “很好,那接下來,就按計劃繼續進行下去吧。”


    “是。”杜鬆雲道。


    “杜鬆雲……”


    穆雲行用胡刀把那條精致的小肉戳了起來,放在眼前端詳著:


    “如今你是揚州黜陟大使了,掌握這天下重鎮、揚州一地之事。你我此行之重要,這整個天下沒人比你更清楚。


    這事,可不要辦砸了。”


    “公子放心,萬無一失。”


    “對了,那個趙寒趙法師……”


    提起這個名字,穆雲行的眼神似乎有些異樣:


    “你覺得,他究竟是個什麽人?”


    “公子,”杜鬆雲道,“此人您也見過。


    按杜某這兩次的所見所聞,這位趙法師看似年紀輕輕,卻是身負奇才、深思高謀,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厲害人物。”


    “那他涉足此案,究竟有什麽目的?他,是**愚那邊的人麽?”


    “這個,杜某曾經試探並拉攏過他。


    可趙法師的話說得圓轉騰挪,杜某暫時還摸不透他背後的意思,他究竟想要支持哪一方。


    不過有一處,倒是可以肯定。


    這趙法師對於這樁‘女鬼沉江案’,倒是真心想要偵破的。


    因而杜某以為,眼下可以先讓他跟著**愚行查案之事,我等暗中派人密切觀察其一舉一動,將其底細摸清。


    而後,杜某再擇良機,親自登門籠絡之。


    杜某相信,這世上的任何人,若是知道能為公子效力,他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更何況,隻是一位江湖化外術士呢?”


    穆雲行一笑,有種傲然的神色:


    “恩,有大能耐的人,本公子還是樂意收的。


    隻是……”


    這一刻,他似乎想起了那位曾救過他命、明眸皓齒的少女,還有少女看著趙寒,那個關切的眼神。


    他的目光裏,隱隱閃過一絲寒意:


    “若是此人有二心,又或有任何忤悖本公子意思之舉,那杜管家你應該知道,該怎麽辦。”


    “當然。利刃不可用,又豈能予敵?”


    杜鬆雲淡笑著,說了三個字:


    “當毀之。”


    穆雲行哈哈一笑:


    “好,那本公子就可以放手,去幹那暢快無垠之事了。


    杜管家,你給我找匹好馬,過兩日,我要出去一趟。“


    杜鬆雲目光一凝:


    “公子,您此次行程至為機密,而眼下,也遠遠沒到需要露麵之時。


    這揚州地廣人雜,杜某以為,還是不宜過多外出為好。”


    穆雲行看了看他,晃了晃胡刀上的小肉,笑道:


    “都說,這揚州乃明月二分之地。


    本公子既然來了,難道還要日日困在這深院之中,空對古井、恨不能出?


    那豈不是枉費了,這揚州城裏的,那輪月色清光了麽?


    哈哈哈……“


    青年公子大笑著,胡刀一揮、小肉淩空飛起,落入了他的嘴裏。


    一陣肉香四溢而出,在奢華的廂房裏彌漫著,讓人聞之心醉。


    ……


    ……


    深夜。


    揚州城內,一條陰暗的小巷裏,兩個黑影正低聲說著話:


    “目前的情形就是這樣,你馬上迴去,將這一切告訴他們。


    就跟他們說,人,我已經找到了。”


    “是。”


    半晌,一匹快馬從小巷裏飛馳而出,消失在了黑沉沉的城池巷陌之間。


    過了一陣,一個黑影從小巷裏走了出來。


    那黑影穿著一身黑衣長袍,身段起伏凹凸,那張嫵媚美豔的臉龐,套在一個黑色的頭套裏。


    是那位年輕道姑,魚青花。


    她左右看了看全無人跡的街巷,還有城裏縱橫交錯的水道,鳳眼冷冷一凝,嗖的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


    ……


    清晨,揚州城東,“山陽瀆”運河。


    天下著細雨,兩邊岸上楊柳依依,河上一片煙雨朦朧,有如仙境。


    隻是來往的船隻稀稀落落的,不免顯得有些冷清了。


    一條大客船上,趙寒站在船頭,遠眺前方。


    “趙法師,李大人……”


    身旁,一個穿著便服、四十來歲的壯年男子帶著恭敬道:


    “這就快到淮陽段了,那艘漕運大船,應該就是在前麵附近沉沒的。”


    這男子叫王弘恩,是負責揚州官府漕運事務的,揚州漕運使。


    今天,趙寒和**愚等人微服出外查案,第一處,就是要到這沉船的河麵來查看一番。


    **愚也是一身便服,站在船頭:


    “王大人,這裏人多,我等還是以商客相稱。”


    “是,李掌櫃。”王弘恩點頭領命。


    趙寒仔細觀察著。


    眼前的運河,河麵非常的寬大,就像一條天然的大江。


    水很滿,水流也很急。


    正因為這樣,那王弘恩說了,本來想要打撈那些沉船、來探查案情的,都很難進行。


    再加上那“女鬼沉江“的傳聞,大家都害怕惹到幽冥鬼怪,會讓自己和家人遭殃,所以一直以來,都沒能打撈上一艘沉船來。


    而更詭異的是,平常一般船沉了,船上的人淹死後,屍首腐爛發脹,慢慢就會浮出水麵的。


    即使不能全部發現,至少零星幾具屍首,也是能看得到的。


    可時至今日,那幾十條沉船上的人,一具屍首都沒發現。


    這樣一來,這百姓們就更害怕了。


    眾人都說,這肯定就是那女鬼弄沉的,都說鬼怪好吃人,那這人都被那女鬼生剝活吞了,哪裏還有什麽屍首留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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