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洞穴之中。


    張陌塵望著洛羽兒。


    難怪,一直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難怪,當初這姑娘說要結拜,他竟然就答應了。


    後來那晚,他暗中監視趙寒,剛好遇到獨孤泰派來鬼子妖胎,要刺殺趙寒和李淩若。


    那個站在遠處屋頂上的黑影,就是他張陌塵。


    當時他本沒打算出手,可後來洛羽兒出現了,他就立即提醒她不要去送死,又出手幫忙,破了鬼子妖胎的妖陣。


    在這大戰的前夕,他知道羽兒很可能會涉足案子,便又提醒她,不要強出頭。


    這姑娘的眉眼,依稀之間。


    不就是當年,父皇的那位豔絕後宮、美若傾城的青才人嗎?


    所以,她就是大秦公主、自己的皇妹,父皇千念萬記的那個新生兒?


    張陌塵望了眼,洛羽兒護在身後的趙寒。


    “薛洪,”他道,“玉塊先放一放,去將玉印拿來。”


    “遵旨!”


    洛元堂悲傷地看了眼洛羽兒,就往大殿中央,廢墟裏的鎮國玉印走去。


    人影一閃。


    一個人衝進廢墟裏,把玉印撿了起來。


    是蔣懷。


    洛元堂巨刀一指:


    “大膽,放下!”


    蔣懷嚇得整個人一縮,手裏的玉印,反而攥得更緊了:


    “洛大人,你……你想做什麽?”


    “蔣懷,你可知你手裏拿著的,是什麽嗎?”


    洛元堂一步步逼近,刀尖對著蔣懷:


    “若是不想現在就死的話,馬上交出來!”


    蔣懷驚恐地退著,死死捂住玉印,眼裏有種癡迷的神色:


    “不。


    這東西,你們這些人都在搶。


    不,我不能給你,不能給他,不能給任何人……”


    洛元堂一步上前,巨刀往蔣懷的頭上砍去!


    寒光一耀!


    巨刀嘭地飛出,插在地上。


    洛元堂的身軀倒飛了幾尺遠,重重落地,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爹爹!”


    洛羽兒迴過神來了,衝上去扶著洛元堂。


    一時間,殿內眾人的目光,都聚在了蔣懷的身上。


    蔣懷看著自己的手,還有手裏的玉印,有些不明白的樣子:


    “我……這……這是怎麽了?”


    “你想知道,這是怎麽了?”忽然有個聲音道。


    “對啊,這……”


    “我來告訴你吧。


    你這是,現身了。”


    蔣懷一愕,抬頭望向了聲音的來處。


    不遠外,陰氣罡風之中,殘破的石道上,站著個青衫獵獵的少年身軀。


    是趙寒。


    洛羽兒看到了,臉上不知是驚是喜。


    “你……”蔣懷訝異地看著趙寒,“你不是暈過去了嗎?”


    趙寒冷冷一笑,環顧了下四周。


    他那張年輕慘白的臉上,肌膚漸漸幹枯了,可他的神色,還是那麽淡淡的:


    “大殿塌了,法陣毀了。


    所有你爭我鬥的人,也都死的死,重傷的重傷。


    這塊被人爭搶了十六年的玉印,就這麽掉在地上,沒人撿。這玉印後頭的東西,也就快要出來了。


    這就是,現身的最好時機。


    可我看你總是偷瞧著我,還裝模作樣地不肯露麵,那我不暈一下過去,你能出來嗎?


    吳大人?”


    張陌塵目光一冷,眾人也都一愕。


    “你叫我什麽?什麽……大人?”蔣懷非常訝異。


    “吳晉的吳,吳大人。


    哦不對……”


    趙寒冷冷道:


    “應該是郝忘身,郝將軍才對。”


    無人做聲。


    前任上縣令吳晉,也就是當年的叛將之一郝忘身,早就在他自己的私宅裏,被殺死了。


    這少年,竟然說蔣懷就是吳晉?


    “你……說什麽?”


    蔣懷搖著頭:


    “吳晉吳大人,早被惡鬼害死了。


    我是蔣懷,是吳大人的下官,眼下上的代縣丞。我在這縣衙裏已經十幾年了,大家都認識我的模樣。


    你說我是吳大人,你……是不是瘋啦??”


    “當然了……”


    趙寒踱起了步來,他每踏出一步,地上就有一陣寒氣散出:


    “你既然要假扮蔣懷,這容貌就是第一道坎。


    既然張大哥可以變成今天的樣子,那你要變成蔣懷的模樣,想來也不是難事吧?”


    “你胡說,”蔣懷道,“無緣無故的,變成別人的模樣做什麽?”


    “無緣無故?


    大有緣故。”


    趙寒的思緒裏,前事紛飛而出:


    “說起來,郝將軍你這一局,可真是深藏九淵,天衣無縫。


    從頭到尾,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被你蒙在了鼓裏,從來沒有懷疑過你。


    我們一直以為,這‘人頭鬼案’的背後,就是那‘惡鬼’。


    殺人、吃頭、兵亂等等的亂象,都是因‘惡鬼’而起。


    就算是我,推斷到了在‘惡鬼’的背後,還藏著一個它的對手,‘車騎將軍’。


    可我也萬沒想到,在這兩人之外,竟然還有一雙眼睛,自始至終在暗處窺視著,他們的一切。


    直到……”


    趙寒望了眼張陌塵:


    “今晚,張大哥當麵質問了我。


    他說,吳晉是我殺的,薛洪也是我打暈的,我還取了他頭裏的玉塊。


    說真的,那一刻我傻了。


    我猛然想起了,我問張大哥的那個問題。


    吳晉被害當晚,洛元堂、也就是薛洪,他奉命去那私宅,確認吳晉的行蹤。


    然後他迴去告知張大哥,張大哥再去殺了吳晉,‘吃頭’取玉塊。


    可吳晉早把玉塊藏了起來,張大哥一時沒找著。


    所以後來他才會迴去查找,在內室床下找著了玉塊,剛好被我碰上了。


    這一切都很合理。


    可為什麽,洛元堂那晚會暈在了當場,還被抓進了縣衙裏去?


    是,這也可能是,他和吳晉臨時起了衝突。


    是吳晉打暈了他。


    可即便如此,那後來張大哥去到殺了吳晉,他完全可以把洛元堂救走。這樣就不會留下任何痕跡,也不會有後來一連串的麻煩。


    可為什麽張大哥沒這麽做,會出現這樣的紕漏?


    我沒想明白,所以才當麵問了張大哥。


    而他的迴答,讓我瞬間明白了。


    前麵,我那些仿佛完美的推斷,有一個我自己都沒察覺的,致命的缺陷。


    吳晉,究竟是怎麽死的?


    我以為是張大哥殺的,可張大哥又以為是我殺的。


    所以,我們都不是殺吳晉的人。


    那吳晉是誰殺的?


    難道,真是洛元堂和他臨時起了衝突,誤殺了他?


    這絕不可能。


    洛元堂何其了解張大哥,他肯定知道,張大哥一定要自己親手殺了仇人。


    所以,洛元堂絕不可能因為些許衝突,就殺了吳晉。


    即使是誤殺,那他也不可能把吳晉的頭取走,最後自己還暈在了那裏。


    那還有誰?


    是其他活著的叛將,獨孤泰、孟涼、侯良景等等?還有車騎將軍,宗大人?


    是他們假扮‘惡鬼’,殺了吳晉?


    這倒有可能。


    可到了剛才那一刻,他們這些人的可能性,也全都被排除了。


    這又不是,那又不是,那還有誰?


    沒誰了。


    因為除了這些人之外,再沒有任何人知道,吳晉的真實身份和他的秘密。


    也就沒有任何人,再有假扮‘惡鬼’、殺吳晉的必要了。


    所以,當一切可能都被排除之後,那就隻剩下了,最後一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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