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洛羽兒悲切說著,“是我,羽兒啊,我來救你了!”


    “羽……羽兒?”


    枯瘦男子目光迷離,拚命抓著腦袋:


    “羽兒是誰?我……又是誰?”


    “爹爹,您是上邽縣尉洛元堂,我是您的女兒,洛羽兒啊。”


    “洛羽兒?洛元堂?”


    枯瘦男子似乎想到了什麽,眼神裏充滿了恐懼:


    “不,我不是洛元堂。


    洛元堂是壞人,是殺人犯,我不是洛元堂,我不是洛元堂……


    你……究竟是誰?


    說,你快說!”


    洛羽兒一陣心酸。


    她沒再說話,走過去,扶住男子那雙被鎖著的、幹柴似的手。


    枯瘦男子愣愣地看著,那雙潔白無瑕的少女的手。


    半晌,他忽然一下甩開,整個人往後跳開:


    “我認識你,我認識你……


    你……你是鬼,你就是那個惡鬼,你別過來,你別過來啊!!”


    男子拚命掙紮,想要逃出水牢,可鐵鏈鎖著他,讓他無路可逃。


    洛羽兒呆呆站在水裏,沒再去扶。淚水泉水一樣湧出,濕透了她的臉龐和衣裳。


    水牢外,趙寒遠遠望著,長歎一聲。


    “獨孤大人到!”


    一聲喊叫,幾個衙役和秦州府兵擁著四人,從甬道走了進來。


    正是獨孤泰、蔣懷和劉通,還有秦州府兵統軍孟涼。


    曾謙和賈振連忙迎接,曾謙把這裏的情形,簡要說了:


    “……兩位大人,看這情形洛大人他是被孔原抓了,關在這裏的。洛大人這個樣子,得趕快請大夫來醫治才是啊。”


    賈振也道,“屬下跟隨洛大人那麽久了,他可是個好人……”


    “什麽洛大人?”


    蔣懷換了身官服,昨晚的憔悴模樣已不見了:


    “這洛元堂是在逃的重犯,如今被重新拿獲了,自然應該押迴上邽大牢,聽候發落。”


    “蔣大人。”


    趙寒走過來,看著蔣懷:


    “你剛才說,要把洛元堂抓迴大牢?”


    “怎……怎麽了?你……想說什麽?”


    趙寒的眼神有些嚇人,蔣懷的話都說不順了。


    趙寒道,“吳晉被惡鬼所殺,洛元堂當晚就在現場,他很可能知道有關‘惡鬼’的重要線索。


    如今,他被折磨成這個樣子,要是再關進大牢那種地方,還能活嗎?


    蔣大人,你是不想破案,不想抓那‘惡鬼’了嗎?”


    “你……胡說!”


    蔣懷道,“吳晉吳縣令,分明就是這洛元堂殺的,按我說,那‘惡鬼’就是他。


    把洛元堂抓迴去一審,就什麽都明白了。”


    趙寒道:“那也得先讓他活著,死了,審誰去?


    蔣大人,你故意想整死案子的關鍵人物,你想幹什麽?”


    蔣懷不知怎麽迴答。


    “趙法師,”劉通搖著折扇,笑道,“眼下,這‘人頭鬼案’越鬧越大,真兇‘惡鬼’卻始終沒有抓獲,還牽連出了個‘翁伯’謀逆的大案。


    這上邽城裏是一片非議,千萬雙老百姓的眼睛,都盯著呢。


    洛大人這樣子,也確是可憐。


    可他畢竟是案子的重要的人物,還是嫌犯。


    如果就這麽把人放了,迴頭,百姓那邊交代不過去不說,這朝廷上的欽差一到……”


    身旁,獨孤泰目光突然一肅。


    劉通低頭不說話了。


    “孟統軍,”獨孤泰緩緩道,“您意下如何?”


    孟涼撥了撥胡茬,一笑:“上邽的犯人,大人您說了算。”


    獨孤泰看了眼趙寒,又望了望遠處的水牢裏的洛羽兒父女。


    “洛元堂暫時關押城西官驛,等候宣審。著人日夜嚴加看守,不得其出門半步。若再有逸失,大法處置。”他說。


    不是關在大牢,而是關在官驛。


    也沒有說枷鎖加身,隻是“嚴加看守,不得出門半步。”


    顯然,獨孤泰對洛元堂這名“嫌犯”,這是“從輕發落”了。


    曾謙和賈振領過獨孤泰的命令,又看了眼一直沒說話的張陌塵。


    這張大人可是主管刑獄的,而他和獨孤大人一直不對付。


    他會怎麽說?


    張陌塵點了點頭。


    兩人麵露喜色,連忙張羅去了。


    “報!”


    一名府兵跑了進來,對孟涼一躬身。


    “講。”孟涼道。


    府兵道:“赫連校尉差小的來報,那位沈小玉,說要見獨孤大人和統軍您。”


    “她要做什麽?”孟涼道。


    “那沈小玉說,她有重要的事,要向兩位大人稟報。


    還有,她說另外三人,張大人、洛姑娘還有那位趙法師,也要在場。”


    沈小玉,她終於有“話”要說了?


    趙寒目光一動。


    那邊,張陌塵已經走了出去。孟涼一笑,也和獨孤泰緩步走入了甬道的黑暗之中。


    趙寒卻一轉身,走向了洛羽兒所在的水牢。


    ……


    ……


    小雀叫著,庭院裏遍地紅葉,秋光一片靜好。


    臥榻前,洛羽兒把最後一勺藥湯喂進中年男子的口中,扶他躺下,小心蓋上了被子,這才起身走出門外,輕輕關上門。


    自始至終,男子都閉著眼,神情安詳。


    “洛伯父還好啊?”門外,薑無懼問道。


    “喝了幾副藥,好多了。”洛羽兒道。


    “行啊香兒妹,你自己給伯父號脈配藥,比那什麽大夫的都強多了。”


    旁邊,趙寒打了個哈欠:


    “那還用說?想當初要是沒她,我這雙手就成燒火棍了。”


    洛羽兒道:“爹爹他身子是好多了,可一直迷迷糊糊的,醒不過來。


    偶爾清醒那麽一陣,也是呆呆的認不得人,什麽話都說不了。


    開頭,我還以為他受了太多驚嚇,得了失心症。可我給他斷了脈,他的脈象很平穩,和尋常人又沒什麽兩樣。


    趙寒,你用法術給爹爹探視過了,有什麽發現嗎?”


    “洛伯父的內府靈台,和普通人一樣,沒什麽異常。”趙寒道。


    “那是怎麽迴事呢?”


    洛羽兒道,“爹爹他是個很堅強的人,什麽大風大浪都見過,究竟是什麽把他變成這個樣子?”


    “我看,洛伯父他應該是中了‘散魂之術’。”趙寒道。


    洛羽兒一愣。


    趙寒道:


    “道術和妖術裏都有一類法術,叫做‘魂術’,專用於萬物精魂的生滅控奪。


    這‘散魂之術’,是妖法‘魂術’裏的一門秘法。


    中了這術的人,三魂七魄裏,會有一些被散去了。


    這人的脈象靈台不會有任何異象,可整個人就變得瘋瘋癲癲、胡言亂語,跟丟了魂一樣。


    這和洛伯父的情形很像。”


    “那有辦法治嗎?”洛羽兒道。


    “我曾看過一本無名古籍,”趙寒道,“裏頭提了幾句解這妖術的法子。不過能不能成,我也沒有把握。”


    洛羽兒想著父親的狀況:“不能再拖延了,趙寒我信你,你說該怎麽治?”


    趙寒說,要治“散魂之術”,就要對洛伯父施展“迴魂”之法。


    而這“迴魂”之法,又有兩個必要之條件:


    一,“迴魂”乃納陰返虛之道,必須找一個陰氣濃鬱的地界,來做施法之地。


    二,要有三樣東西,作為助法之用:


    禦風長明蠟,赤血花露漿,還有六十年的東海龍誕香。


    洛羽兒有些發愣。


    前兩種她不認得,可一聽名字,就是極為罕有的東西。


    第三種,她學過醫,當然知道。


    這龍誕香本就是個價比金玉的藥材,非常的罕見,還要六十年的,那簡直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人間至寶。


    要同時找到這三樣東西,豈不是難於上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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