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臨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手裏托著一把銅板,緊緊的盯著老廟祝。


    方才可不止是穆桂英看出了端倪,他也看出了一些東西,這老廟祝顯然不簡單,方才那一手可不是一般仙人能夠做到的。


    薑臨眼中泛起一抹瀲灩的紫金光芒,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老廟祝的身上。


    然而,下一刻薑臨隻感覺手上一輕,上麵的銅板不翼而飛,再看見的時候,已經是在老廟祝的手中。


    薑臨不由得眨眨眼,即便是將紫微法眼催動到了極致,薑臨也沒有看清老廟祝的動作。


    這位老廟祝的身份,似乎已經不是不簡單能夠說明的了。


    至少在薑臨和穆桂英的眼裏,這位老廟祝就是一個普普通通平平無奇的老頭子。


    可這就是最大的不普通。


    誰家的正常老頭子能用出快到讓薑臨和穆桂英都完全捕捉不到的肉身速度來?


    “老人家,錢您也拿了,那指點……”


    薑臨沒有深究,更沒有開口去問任何有關老廟祝身份的問題。


    既然大佬選擇了藏著掖著,那自己的探究就不會有任何的意義。


    至少目前看來,這位老廟祝不是敵人。


    這裏好歹是在鐵刹山的腳下,不是誰都能在黑奶奶的眼皮子底下晃悠的。


    當然,如果眼前的老廟祝是能夠讓黑奶奶完全察覺不到的存在,那就另說了。


    真要是那樣的大佬,就算是敵人,薑臨也沒有任何的辦法。


    方才,窮絕說了灰界,而薑臨進過一次灰界,可在這裏,卻完全沒有捕捉到任何和灰界或者灰界入口有關的氣機,就好像這隻是一個普通的破落祠堂。


    可真要是這樣,窮絕的行為就完全說不通。


    而且,薑臨總覺得,這祠堂的兩個名字背後,有著某些隱秘,或許會和潛藏在此處的灰界入口有關。


    目前看來,唯一能夠給薑臨一些指點的,也就隻有眼前的老廟祝了。


    “你這孩子真是敗家子。”


    老廟祝一個一個的數著手上的銅板,頭也不抬的說道:“明明指點就在你自己身上,卻還要給老頭子送錢。”


    說著,老廟祝把銅板裝進了一個破破爛爛的荷包,然後捂著荷包,警惕的看著薑臨:“錢不退啊!”


    薑臨聞言,挑了挑眉毛,從袖口裏摸出了那一張紅底黑字的符籙來。


    “您說的,是這個?”


    在自己身上,但完全看不清楚根底的,也就隻有一道符籙了。


    ‘嗡!’


    就在此時,薑臨手中的符籙突然嗡鳴震動。


    這讓薑臨有些驚訝,要知道,原本不管他用什麽樣的手段,都看不出這符籙的絲毫根底。


    甚至都以為這隻是一件凡物。


    但現在,卻有了神異的變化。


    不對……


    薑臨抬起頭,看向了自己麵前的神龕,以及那神龕之上,已經模糊不清,完全不知道是在供奉什麽存在的牌位。


    他嚐試著遠離了一些。


    那符籙的嗡鳴也緩緩的減弱了下來。


    薑臨再湊上去,符籙再次嗡鳴震動。


    果然,並非是這符籙本身的神異,或者說,隻有這符籙和某些東西接觸的時候,才會有神力迸發。


    而這某些東西,顯然就是眼前的神龕。


    或者說,在神龕之內隱藏著的某些東西……


    薑臨走到了神龕的麵前,手中的符籙嗡鳴震動的越發強烈,甚至上麵的紅色符文都已經開始有了潰散的跡象。


    見狀,薑臨把這符籙貼在了神龕供奉的牌位上。


    ‘嗡!!’


    下一刻,陰陽交匯的氣機轟然爆發,那符籙也無火自燃,好似一碗燃燒的石油一般,讓整個牌位都燃燒了起來。


    伴隨著牌位的燃燒,那陰陽交匯的氣機也越發的熾烈了起來。


    最終,形成了一道門戶,一道灰蒙蒙的,不知通往何處的門戶。


    “灰界。”


    薑臨那透著紫金神光的眸子,靜靜的看著眼前的門戶。


    又是灰界。


    天地人三界之中,人間與陰間的聯係最為緊密,這種緊密有很多的好處,陰間作為輪迴的起始與終點,而人間作為最需要輪迴的一界,二者之間的聯係越緊密,這個輪迴的過程和循環就越堅韌。


    這對整個三界都是好事。


    但這種緊密無比的鏈接,也有著一些弊端,比如中元節鬼門大開,比如陰間的兇魂厲鬼偶爾會流竄到人間。


    這些都是小事。


    可有一點,卻是不可不察,卻也沒有什麽好辦法的弊端。


    那就是灰界的存在。


    作為陰間與陽間緊密鏈接之後所衍生出的兩界夾縫,作為不分陰陽,卻也陰陽皆通的地域。


    灰界的誕生不可避免,想要根除,也完全是弊大於利,因為想要根除灰界,隻有一個辦法,將陰陽兩界的鏈接分開一些。


    相比這樣做的後果,灰界的存在就顯得不疼不癢了。


    作為維持輪迴的副產物,灰界方便了很多人和勢力。


    這地界,人鬼通行,魚龍混雜,而且每一個灰界之間都相對獨立,這帶來了不錯的安全性。


    互通有無也好,搞一些違禁的東西也罷,甚至作為一個密謀的地方,都是絕佳的選擇。


    就比如薑臨眼前這個,完全的燈下黑,誰能想到,在鐵刹山的腳下,能有一個天然就有些擦邊犯禁的灰界入口?


    看著那入口,薑臨並沒有第一時間走進去,而是看向了一旁的老廟祝。


    “老人家,這個入口可是把牌位燒了之後才出來的。”


    薑臨笑眯眯的說道。


    他的意思很簡單,您能否給解釋一下?


    灰界的存在,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意味著犯禁,至少踩在了天律的邊上,而司法殿對灰界的清查也一直都有,屬於那群司法靈官的‘常駐任務’。


    在這樣的前提下,黑奶奶作為太白金星留在人間的大護法,或者幹脆就是這位星君之首在人間的觸角。


    黑奶奶能夠允許這樣的一個入口紮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而結合眼前的情況,有這麽幾個可能。


    一,符籙是黑奶奶的東西,和這裏的牌位結合之後,入口顯現,而黑奶奶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同謀”。


    隻不過因為薑臨來了,再加上天人係準備在這裏搞事,所以才放棄了這個灰界入口。


    畢竟,掌握著一個灰界入口,也意味著源源不斷的資源和財富,可薑臨總覺得身為鐵刹山大護法的黑奶奶,也看不上這點。


    二,就跟眼前這位絕對不簡單的老廟祝有關了。


    符籙和牌位接觸,才能夠出現的入口,假設符籙是黑奶奶從某處得來的,卻沒有去處理這個入口,那麽會不會和牌位,以及牌位所代表的存在有關?


    黑奶奶投鼠忌器了?


    所以才容忍了下來。


    所以,薑臨才有了這麽一個問題。


    給出符籙的黑奶奶,收著牌位的老廟祝,牌位符籙合一才能出現的入口,這幾個元素加在一塊,可能性太多了些。


    老廟祝並沒有因為薑臨那綿裏藏針,看似說了廢話,實則帶著幾分問詢的話而有什麽變化。


    他隻是抬起頭來,對著薑臨呲牙一笑。


    下一刻,在薑臨和穆桂英毫無所覺的情況下,眼前的老廟祝消失不見。


    薑臨眯了眯眼睛,與穆桂英對視一眼,後者微微搖頭。


    與薑臨把一部分注意力放在了那灰界入口上不同,穆桂英一直在盯著那老廟祝,甚至暗中動用了驪山秘法。


    可方才老廟祝是如何消失的,到底是消失了還是隱藏了起來,穆桂英都沒有任何的感知。


    “這位老廟祝的實力……”


    穆桂英有些躊躇的說道:“即便是我見過的一些仙君,都好像要強出一些?”


    她有些不確定,那個境界離她有點遠,所以隻能是猜測。


    “沒有必要去探尋。”


    薑臨微微搖頭,若是想要知道老廟祝的真實身份,二人都有辦法。


    無外乎就是一場科儀的事情。


    就算這老廟祝是一位傳說中的大神也是如此。


    薑臨和穆桂英,誰家還沒有一個大神師尊了?


    誰家的師尊不是護犢子的?


    能探尋,但沒有必要,因為完全沒有意義。


    知不知道老廟祝的身份,以及黑奶奶到底是什麽態度,都是細枝末節。


    最關鍵的,是眼前的這個灰界入口。


    薑臨看向穆桂英,說道:“穆師姐,此事想來與貧道有頗多關聯,但與師姐並無什麽因果。”


    穆桂英聞言,正要說話,卻被薑臨打斷。


    “師姐如今曆劫人間,做的是輔龍之事,還是不要分神的好。”


    薑臨話說的通透,就算穆桂英是有求於鐵刹山,可在驪山娘娘的麵子下,鐵刹山也必須得接住這個“有求”。


    換而言之,穆桂英跟到現在,甚至也出了力氣,已經完成了對黑奶奶的人情。


    或者說,這本就是黑奶奶的目的,讓穆桂英作為旁觀者,見證某些東西。


    但也僅此而已了。


    穆桂英不是閑人,人家有的是事情要忙,而且還是十萬火急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師姐就不跟你客氣了。”


    穆桂英也不是拖遝之人,聽薑臨說的這麽直接,也不再矯情。


    “你那半截降龍木,師姐會派人收著,等你來接手,此地之事,你自己小心。”


    “好。”


    薑臨點點頭,在穆桂英的護送之下走進了那灰界入口之內。


    其實還有一個更好的法子,那就是薑臨變成窮絕的模樣,看看能否接觸到更多的,關於天人係在此處的布置。


    但薑臨完全沒有這麽做的意思。


    不管天人係的那些王八犢子在搞什麽,難道徹底搞清楚之後就不用動刀子了?


    與其鬥智鬥勇,薑臨選擇直接動刀子。


    灰界的底色就是灰色的,陰陽交匯之地,構建出了仿佛混沌的風景。


    但也隻是仿佛而已。


    薑臨行走在灰界之中,入目滿是灰暗的世界,沒有任何的動靜,更沒有任何的生靈。


    可很快,薑臨就發現了不同的東西。


    一位身穿星辰袍的男子,出現在了不遠處,看方向,似乎是特意來迎接的。


    這男子在看到薑臨之後,先是一愣,而後疑惑,最後是驚訝與駭然,似乎想到了什麽,麵色大變。


    ‘錚!’


    薑臨看著那滾落在地上,嘴巴微微開闔,但已經說不出話來的腦袋,以及那頹然倒地的無頭身軀,收起真武法劍,繼續前行。


    問話沒有必要,能在灰界出現的天人,全宰了可能會有冤枉的,但隔一個宰一個絕對會有漏網之魚。


    薑臨不打算從糞堆裏分辨出洗一洗還能用的金針菇來。


    而方才,那身穿星辰袍,對自己天人身份以及天樞院供職完全不加掩飾的天人,其實已經告訴了薑臨一些東西。


    特意迎上來,應當是算好了時間來迎接某人。


    而那表情變化也被薑臨所捕捉。


    很顯然,那天人直到看清了薑臨之後,才疑惑這似乎並不是他要接的人,而後續的表情變化,顯然是認出了薑臨的身份,並且不理解薑臨為什麽能夠出現在這裏。


    “一個從未被啟用過的入口嗎?”


    薑臨喃喃自語著,方才那天人的表情告訴了他這樣的一個很靠譜的猜測。


    他進入這一方灰界的通道,似乎並不是一直流通的,而是一個從未被開啟過,或者說隻會因為特殊目的開啟的入口。


    所以才會有天人來迎接,所以那天人才會疑惑為什麽走進來的人與他要接的人對不上號。


    而既然有天人過來,是不是意味著自己距離這群狗東西搞事的地方已經不遠?


    薑臨心裏如此想著,腳下縮地成寸,順著那天人來時的方向前行。


    不多時,眼前便出現了一些不同的東西。


    一座山,一座並不如何雄偉,而且非常荒涼的山。


    灰界不該有山的,這座山顯然是被人從陽間搬過來的,一座隻有山形,而沒有山根的死山。


    或者說,這隻是一座巨石堆砌的堡壘。


    這山約莫有二十丈高,怪石嶙峋,似乎並沒有任何生靈活動的痕跡。


    然而,在薑臨的眼裏卻並非如此。


    紫微法眼之下,在這死山的內部,有很多的氣機在活動。


    陰炁,死炁,陽炁……


    鬼,神,怪,魔,修者……


    很好。


    薑臨點點頭,抬手。


    “五方雷神,我知其名。唿之即至,迅電鞭霆。鐵麵使者,赫奕威靈。救民疾苦,剪截魔精。隨聲應感,萬神鹹聽。”


    “急急如玉清神霄真王敕令!”


    “神霄五雷。”


    “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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