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駕!駕!”


    傍晚時分,官道之上,塵土飛揚,馬蹄聲陣陣。


    隻見三匹高頭大馬在官道之上,疾馳飛奔,馬上三人,皆是一身錦衣,馬側掛著精美的長劍。


    三人都是年紀不大的少年郎君,一個個神采飛揚,自信十足。


    顯然,都不是一般的出身。


    “周爺!看樣子怕是趕不上了!不若尋個地方休息一晚?明早進城如何?”


    左側的青衣少年少年對中間的那位喊道。


    聽那語氣,這三人中,乃是中間那位最貴,或者說地位最高。


    “沒關係!我有令!叩門就是了!”


    中間的少年穿一身紅衣,麵容有三分陰柔,聞言微微一笑,言語間帶著渾不在意的意味。


    右側的那位穿一身藍衣,不由得提醒道:“郡……周爺,咱們可是偷跑出來的,若是您用了令,那您父親那裏……”


    聞言,中間的少年不由得勒住了韁繩,兩側的少年也忙停了下來。


    “那……怎麽辦?”


    最開始說話的青衣少年忙說道:“城外不遠處有一家道觀,家慈每年都在那道觀上香,我陪著去過幾次,是以觀內道長與我麵熟,可去借宿一晚。”


    “甚好!”


    紅衣少年眼睛一亮,對著那青衣少年點點頭,後者好似得到了莫大的激勵。


    “周爺隨我走就是!”


    青衣少年催馬加快腳步,臨走之前,還對另一側的藍衣少年擠了擠眼睛,神色中滿是自得。


    “哼。”


    眼看前兩者催馬離去,藍衣少年冷哼一聲,說道:“好個心機深沉之輩,今日出遊,處處消磨時間,怕是就在盼著這一刻!”


    “入汝娘!”


    藍衣少年不爽的罵了一聲,連忙催馬跟了上去。


    …………


    “此處的道觀,乃是西京都有名的上清宮分化而來,此處的道長精通丹道,常年伺候陛下做丹元會。”


    三個少年牽著馬,看著眼前這建築規模不小的道觀,青衣少年輕聲介紹著。


    此刻三人正在道觀前的青石路上,兩側都是青竹,兼之到了傍晚昏暗之時,顯得幽然而靜謐。


    但卻一點也不覺得陰森,反而有一種自然輕鬆的意味。


    連帶著人的心情都好了起來。


    “我知道,是不是前唐時被稱之為玄元皇帝廟的上清宮?”


    紅衣少年眼睛一亮,輕聲問道。


    “彩!”


    青衣少年豎起了大拇指,笑道:“周爺說的一點錯沒有。”


    “博聞強記,不外如是!”


    聽著青衣少年的誇讚,紅衣少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見狀,一旁的藍衣少年越發不爽了起來。


    說話間,三人來到了道觀門前,那青衣少年敲門之前說道:“二位,此乃敕建法觀,內裏有許多的規矩,便是我搬出家慈的名頭,也最多就是讓你我三人借宿一晚。”


    “不過這借宿,也是有規矩的,得幹活。”


    “灑掃也好,誦經也罷,總之,得做些事情,不能閑著。”


    藍衣少年聞言冷笑道:“好大的規矩,有周爺在此,還要做這些活計?”


    青衣少年似乎早就在等這句話,一點磕巴不打的說道:“你忘了周爺的身份不好在外明說?”


    “這是什麽地方?敕建法觀,其內的道長可都是能直達天聽的!”


    說罷,看向紅衣少年,微笑道:“周爺,不管做什麽活,我都幫著你,放心吧。”


    “有道理,在人家的地方住,得講人家的規矩。”


    周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對著青衣少年呲牙一笑,道:“謝了。”


    “嘿嘿。”


    青衣少年無視了藍衣少年那陰沉的臉色,轉身敲響了道觀的門戶。


    “篤,篤篤。”


    “吱呀……”


    不過幾個唿吸,道觀側門打開了一道縫隙,一位中年道人走了出來,臉上掛著親切笑容。


    然而,在看到三位錦衣少年之後,卻是一愣,不由得問道:“三位……誰是薑道友?”


    “什麽薑道友?”


    青衣少年下意識的問。


    這一問,中年道人也愣住了,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後,心知自己認錯了人,便打了一個道揖。


    “福生無量天尊,三位居士何來?”


    中年道人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沒了那股親切感。


    青衣少年也沒有多想,拱手還禮,而後環顧四周,湊近了一些低聲說道:“這位道長,在下乃是福慶公主次子,不久前,還曾隨著家慈來貴觀上香哩。”


    “哦,原來是小侯爺,有禮了。”


    中年道人點點頭,並不算多麽驚訝,實在是京都這地界,一磚頭下去,就好幾個皇家貴胄。


    “是這樣,在下與兩位朋友郊遊,忘我誤了入城時間,這才厚顏來此,祈望借宿一晚。”


    青衣少年細細的解釋,拱手道:“還請道長不吝,開方便之門,予我幾人一安睡之地。”


    說罷,忙補充道:“當然,觀內規矩,我等也明白,必然不教道長難堪就是。”


    中年道人聞言,思索片刻,說道:“既然如此,借宿一晚不是甚大事,還請三位居士稍候。”


    說罷,中年道人迴頭喊道:“慶靈,慶橘,你們來。”


    不多時,兩個小道童過來行禮。


    “見過師叔。”


    “嗯,你二人帶這三位居士去客堂,安頓好後,帶他們去誦經,等著過堂。”


    中年道人安排道。


    到底是貴人之子,也不好做太辛苦的活計。


    而且,人家福慶公主一年三千兩香火錢雷打不動,總不能讓人家孩子吃灰。


    “是。”


    兩個道童點頭應下,將三位錦衣少年迎進了道觀。


    正待關門的時候,中年道人突然眼睛一亮,忙道:“慢來!”


    說罷,整理衣冠,快步迎出道觀。


    那三個少年也停了下來,好奇的看過去。


    隻見三人來時的青石路上,青竹掩映之間,似乎有一道身影緩緩行來。


    “你進觀,得百般懇求,甚至搬出殿下的名頭。道長才勉強答應。”


    藍衣少年狹促道:“怎麽現在又來了人,人家道長便出觀相迎?”


    “你懂甚麽,來的怕是其他廟觀的真修高功。”


    青衣少年不屑的撇了對方一眼,說道:“沒聽道長方才說,人家在等一位薑道長嗎?”


    不理這二人鬥嘴,紅衣少年好奇的踮著腳尖看去。


    “哈哈哈哈哈!”


    “福生無量天尊!”


    中年道長開聲大笑,聲音傳來:“薑道友清晨傳信,金烏西垂才到,這一番卻是讓貧道好等!”


    遠遠的,一個溫潤清朗的聲音響起。


    “路上遇到了一些小東西,耽誤了一番時間,還請道兄原諒則個。”


    說話間,中年道人迎著一人走了過來。


    三人凝神看去,都是一愣。


    那人並非是什麽高功真修,而是一位與自己等人相仿佛的少年郎。


    這少年外罩一件黑氅,內裏乃是一身青底白八卦的道袍,頭頂一盞蓮花冠。


    紅衣少年見了,不由得眼睛一亮。


    隻見那少年道長道髻稍微有些散亂,兩三縷頭發調皮的垂落在額前,平添了三分灑脫。


    其人生的豐神俊朗,鍾靈毓秀,身軀挺拔若青鬆,好似玉樹臨風前。


    腰間掛著一柄朱紅木劍。一雙眸子透亮清澈,分外引人。


    在其肩頭,好似還有一點青金光芒若隱若現。


    “嘩啦啦……”


    青竹被風吹動,那少年逆著風而來,腳步輕快,好似下一刻就要乘風而起。


    紅衣少年不由得看的癡了,喃喃自語。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與疏狂。”


    “曾批給雨支風券,累上留雲借月章……”(化用,別吐槽時間線對不上,我知道這是南宋的詞……)


    念著念著,紅衣少年呢喃道:“天降謫仙人,不外如是也。”


    一旁的兩個少年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不服氣,以及絲絲危機感。


    “薑道友遇到了什麽?”


    中年道人忽略了那幾個少年,隻是笑著問道。


    薑臨摩挲了一下腰間的真武法劍,笑道:“稱心如意閣。”


    “哦?”


    聞言,中年道人皺了皺眉頭,說道:“看來,京都也有了髒東西,說不得,得請道爺出山掃一下了。”


    “沒那麽嚴重,若是這點小事就請道爺出手,那你我等人,豈不是太沒出息了些?”


    薑臨笑眯眯的說道。


    “說的也是。”


    中年道人讚同的點點頭,迎著薑臨到了道觀前。


    “開正門!”


    “吱呀……”


    話音未落,上清觀的正門大開。


    中年道人側身指引,笑道:“薑道兄請,住持師伯已經在太清殿等著了。”


    “道兄怎不早說?”


    薑臨愣了一下,而後脫下黑氅,整肅衣冠,方才邁步走進了上清觀的大門。


    從始至終,薑臨和中年道人都沒有去看一旁看熱鬧的三個少年。


    中年道人是懶得去看,而薑臨,純粹是累的。


    這一路上,從齊雲山到這京都城外,足足一千五百裏還有多。


    當初薑臨對太平鎮那稱心如意閣邪祟說,懇請劫殺。


    而稱心如意閣也真的不虛,這一路上,薑臨遇到的邪祟沒有三千也有兩千九了。


    這裏麵有一部分是因為世道確實亂,但剩下的一部分嘛……


    隻能說,論起來頭鐵,還得是稱心如意閣。


    薑臨心裏感歎著,走進了上清觀之內。


    看著四周的環境,以及來來玩玩的道人們,薑臨這一路上不知道第幾次發出感歎。


    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家那爛慫道觀。


    差距啊。


    要知道,薑臨的財力基本等於稱心如意閣的良心,什麽?稱心如意閣都是邪祟,沒有良心?


    這不就對了嘛?薑臨也沒有錢……


    所以,這一路上,薑臨完全是靠著在各大道觀掛單“混吃混喝”過來的,沒有遇到道觀的時候,薑臨甚至要和小青鸞搶糧食吃。


    而幾乎路上掛單的每一個道觀,都比薑臨家的道觀要大,要豪華。


    這更加堅定了薑臨搞錢的心思。


    而除了這個之外,薑臨最大的收獲就是,他發現,貌似自己的輩分,在道門十方叢林之內,好像大概也許,還挺高?


    除了那些不世出的道爺輩之外,跟自己同輩的,基本都是各大法脈的高功道長,或者中流砥柱一般的存在。


    這也給了薑臨許多的方便,也不用每次掛單的時候都說一遍自家的師承,隻需要提前燒一道符過去,隻要是正經的道觀都不會拒絕。


    而且還會很貼心的安排人提前等著,就好像現在一樣。


    不過,一觀住持專門等著自己,還真是第一次見。


    薑臨如此想著,老君殿已經近在眼前。


    這上清觀乃是洛陽上清宮的分支,供奉的自然也是太上老君。


    “道友請,住持正在殿內等候。”


    中年道人側身指引。


    “多謝道兄。”


    薑臨點點頭,再次整肅衣冠,而後才走了進去。


    老君殿內燈火長明,整個大殿隻有一個幹瘦的身影麵對著太上老君的神像,正在默默的誦經。


    薑臨見了,邁步上前,取了三個降真香,跪在了空著的蒲團上。


    “弟子,北帝法脈薑臨薑玄應,禮拜太上老君。”


    薑臨一絲不苟的拜了三拜,起身將手中香插在了神龕之中,而後,複又三拜。


    做完這一切,薑臨才站起身來,對一旁好似閉目養神,心無旁騖的老道人行禮。


    “晚輩,見過道爺。”


    這位上清觀住持,自然也是一位道爺輩的存在。


    這位道爺麵容清臒,須發皆白,穿一身黑底白八卦的道袍,嘴角常帶一抹慈祥笑容。


    “嗯。”


    聽到薑臨的見禮,道爺如夢初醒,睜開眼睛,抬手。


    頓時,八個蒲團挪移了過來,鋪成了一張簡陋的床。


    “累了吧?”


    道爺看向愣神的薑臨,笑道:“一千五百裏,處處皆邪祟,殺了一路,也到了放鬆的時候。”


    “睡一覺,有何事醒了再說。”


    說罷,見薑臨有些遲疑和疑惑,道爺笑嗬嗬的抬起手指點了點他。


    “你這性子,可與薑洞清那個混蛋玩意一點也不一樣。”


    “他可不會在乎那麽多。”


    薑臨聞言,越發愣神,不由得問道:“您……認識晚輩的師尊?”


    “不敢說多熟。”


    道爺笑嗬嗬的捋了捋胡子,笑道:“不過是年少時與他混跡過一陣,做了些夜敲寡婦門,偷看小媳婦的勾當。”


    聞言,薑臨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原來師尊年輕的時候就這麽抽象啊?


    等等,上清觀,應該是全真的吧?


    薑臨突然想到了什麽,看向了眼前的道爺。


    道爺看出了薑臨的意思,戲謔的一笑,調皮的眨眼,說道:“那時,貧道還沒有受戒。”


    說罷,正色道:“放心吧,此地無有外人,老君就在麵前,汝安心睡便是。”


    聽著道爺的聲音,薑臨點點頭。


    躺在蒲團上,一側頭就能看到老君爺那慈悲眼眸,薑臨隻感覺無比的安心,不多時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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