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薑臨聲音落下,眼前的城隍廟大門轟然洞開。


    隻不過,顯露出來的,卻並非是城隍廟之內的景象,而是一個漆黑的門戶。


    那門戶之內,仿佛藏著另一個世界。


    不,不是仿佛,就是有另一個世界。


    薑臨抬眼看去,隻見那門戶之中,走出一眾鬼卒書判之類的存在。


    這些鬼神見了薑臨之後,紛紛拱手行禮。


    “卑下杭州城隍麾下陰陽司通判,見過法師!”


    陰陽司,乃是城隍十二司中排第一的司門,簡而言之,就是城隍爺的秘書部,其中的老大,自然就是城隍爺的副手。


    可以說,是一神之下,萬鬼之上的存在。


    這樣一位鬼神,至少在杭州是極為有份量的。


    可麵對城隍副手的親自迎接,薑臨卻不為所動。


    薑臨看著眼前的通判,神色淡漠,抬手撫過腰間酆都九泉號令。


    “嗬……”


    薑臨冷笑一聲,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


    自己以酆都法師之身來見,點名要本地城隍來迎,來的卻是一個副手?


    那通判一見也傻了眼,他知道法師難伺候,但也沒見過這等陣勢。


    一言不合,不,是一言不發扭頭就走?


    一想到得罪法師的後果,通判就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來。


    好我的城隍爺爺,您怎麽就分不清輕重呢?咱家裏再亂,還能怠慢了法師不成?


    通判心裏叫苦不迭,但也不敢阻攔,天知道自己現在若是開口,算不算是阻攔法師。


    如果算,那黑律之上,陰陽鬼神不敬法師,可是重罪!


    “踏……”


    鏗鏘的腳步聲突然響起,通判的眼前多了一道身穿漆黑官服,身形魁梧的男子。


    見狀,通判心頭一鬆。


    我的城隍爺爺,您可算是出來了!


    “法師容稟!”


    杭州城隍一現身,便對著薑臨的背影躬身行禮,說道:“杭州城隍羅三尺,非是怠慢法師,實在事出有因,懇請法師慈悲,容下官一辯。”


    聞言,不遠處的薑臨停下了腳步,但卻沒有迴頭。


    見狀,羅三尺隱約鬆了一口氣,趕上前去,來到薑臨背後,恭敬道:“法師,非是下官不敬,實在是……下官這裏,有一個爛攤子啊……”


    薑臨轉過身,淡漠的看向羅三尺,淡然道:“講。”


    “是。”


    羅三尺側身指引,說道:“請法師入荒居奉茶。”


    薑臨看了他一眼,無視了一眾笑臉相迎的鬼判書簿,徑直走進了城隍廟內。


    準確的說,是城隍廟內的小世界。


    堂堂人間地神,神祇之內自然有一方小世界,在陰陽夾縫之間,作為城隍辦公之處。


    也暗合城隍勾連陰陽,引渡人鬼之責。


    羅三尺也跟了上去。


    進了城隍廟之後,薑臨環顧四周,隻見黑磚鋪地,紅木成梁,入目滿是紅黑二色,看起來很是壓抑,但卻不顯得陰森,反而帶著一股堂皇正大。


    “法師請上座。”


    羅三尺引著薑臨坐下,奉上茶水之後,坐在了薑臨的下首。


    “法師容稟。”


    羅三尺組織了一下語言,苦笑道:“就在不久前,下官這裏被人闖進門來,不敢說天翻地覆,但也讓我整個城隍廟手忙腳亂。”


    “誰?”


    薑臨看也不看羅三尺,隻是抬手飲茶。


    不是薑臨要擺譜,而是如今薑臨乃是腰懸酆都九泉號令,以黑律法師之身前來。


    該端的架子必須端起來。


    同時,薑臨也好奇,得是什麽人,才敢在城隍廟鬧事,才能把堂堂的府城隍搞成這副樣子。


    連法師的“突擊檢查”都忙的沒第一時間來應付。


    “杭州靈隱寺,道濟禪師……”


    羅三尺苦笑著說出了一個名字。


    而後,輕聲解釋道:“法師應當知曉,下官的駐地在杭州府,此地城隍廟並不常駐。”


    “在接到法師敕命的第一時間,下官就在加緊處理,但實在是被攪擾的太亂,分身乏術。”


    “直到現在,那位禪師還在杭州城隍廟賴著不走呢。”


    道濟禪師?


    薑臨聞言一愣,這個名字不敢說耳熟能詳,那也是如雷貫耳。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他都很熟悉這個名字。


    當然,在今生,薑臨的見聞裏,大多數的百姓隻知道靈隱寺“家門不幸”,堂堂的杭州第一名寺,先帝爺都來上過香的地方,卻出了一個瘋和尚。


    不過在修行者的眼裏,這位道濟禪師可不是什麽簡單人物。


    “你如何惹上了這位禪師?”


    薑臨看向了羅三尺。


    道濟禪師愛管閑事,但從不做錯事,他隻看善惡,不管其他,隻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可以說,是一位純粹的,奉行最質樸佛理的大德大智者。


    “下官屬實不知。”


    羅三尺苦笑著搖搖頭,說道:“這位禪師來了之後,也不說事,就是搗亂。”


    “法師您評評理,這位禪師是大德大智的真修高僧,更是靈山羅漢轉世,行事也極正極善,若是他有事要下官出手,下官豬油蒙了心才拒絕。”


    “可人家就是不說,就是搗亂,我能怎麽辦?”


    “下官也知道,道濟禪師從不無的放矢,可……下官真的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這位佛爺。”


    薑臨聽完了羅三尺的訴苦,並沒有發表什麽意見,隻是說道:“有一樁事,乃北極驅邪院敕命,命我剪伐鬼祟妖邪,此事,就發生在杭州地界。”


    聞言,羅三尺的臉色越發苦澀。


    他就知道,法師上門,不可能是私事,可沒想到,一來就是北極驅邪院的敕命!


    這事能小了?


    而且,聽這位法師的話頭,似乎還要追究自己一個監察不嚴之罪?!


    自己這城隍受“雙重管理”,而眼前的法師,卻是酆都和北極的“雙重代表”。


    隨便搬出來一個身份就能壓住自己,如今卻是酆都黑律法師攜北極驅邪院敕命而來。


    羅三尺頓感壓力巨大。


    “還請法師吩咐,下官必盡全力。”


    薑臨站起身,看向羅三尺,說道:“杭州城隍聽命。”


    “下官杭州府城隍羅三尺,尊奉北極酆都敕命!”


    羅三尺趕忙躬身傾聽。


    “命爾清查杭州,凡涉及鬼胎鬼嬰,事無巨細,一一報來。”


    “另,傳命杭州各地縣城隍,凡見客商運送鬼胎,不問緣由,拿之。”


    “著重吩咐餘杭城隍,盯緊他轄區之內一位王姓道人,凡有異動,一一報來,若事有可為,可酌情先斬後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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