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塘縣外有一個幾乎算是緊挨著城門的破廟。


    這個廟原本是城隍廟,但卻早已經荒廢,裏麵的神祇也早就被挪到了新的廟宇。


    而原本的這個破廟雖然荒廢了下來,但來往的人們若是誤了進城的時間,亦或者來的早了,也會在這破廟臨時落腳。


    所以,久而久之,反而一直有些人氣。


    今晚上也不例外。


    錢塘縣是大縣,來往百姓絡繹不絕,每天總會有那麽幾個倒黴鬼誤了時間。


    隻不過今天的這幾位,格外的倒黴。


    “吱呀……”


    薑臨推開了破廟的門,邁步走了進去。


    一時間,破廟裏的人們,都把目光聚集了過來。


    “忒……”


    最好的位置坐著三個大漢,其中一個年輕些的,見了薑臨,不爽的啐了一口,嘟囔道:“大晚上都能碰見個化把……”


    薑臨聞言,看了一眼那幾個大漢,顯然是跑江湖的江湖客,似這種人,往往對出家之人有些忌諱。


    道士還好一些,在江湖客眼裏,最忌諱的是碰見尼姑。


    “閉嘴!”


    貌似領頭的大漢嗬斥了一聲後,看向薑臨,拱手行禮,歉意道:“我這兄弟之前是跑單幫的,嘴上沒個把門,冒犯道長,實在是抱歉。”


    江湖人為何忌諱出家人,尤其是獨行的出家人呢?


    因為江湖上有那麽幾種人不好惹。


    和尚,道士,老人,小孩。


    似這等人,孤身一人入江湖,若是沒有本事,早就著了道。


    說是忌諱,不過是怕惹上麻煩,卻又好麵子的說法罷了。


    可偏偏有那麽一些傻蛋,將忌諱當成了真忌諱。


    “無妨。”


    薑臨並不在意,隻是笑著搖搖頭。


    目光環顧一周,隻見這破廟之內,有著三波人。


    除了那三個壯漢之外,還有一個做客商打扮的男子,身邊跟著一個夥計,二人的身後是一個板車。


    車子用草席子裹的嚴實,也不知是什麽。


    這客商縮在最角落裏,見薑臨看過來,笑著點點頭,看起來很是友好。


    除了江湖人和客商之外,最後一個角落裏,則是一個侏儒身材的三寸丁,生的醜陋,身形粗胖,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善人。


    薑臨看了一眼之後,自顧自的來到了那客商的麵前。


    “無量天尊。”


    麵對打招唿的薑臨,那客商拘謹的站了起來,臉上帶著生意人的和善笑容,忙不迭的拱手還禮。


    “見過道長,道長是有什麽吩咐?”


    薑臨笑道:“居士言重了,談不上吩咐,隻是有些話,不吐不快。”


    “哦?還請道長見教。”


    客商似也是一個善談的人,饒有興趣的和薑臨說著話。


    二人的對話,也引來了其他幾人的注意力。


    三個江湖客都好奇的看了過來,那侏儒也抬起了頭,一雙眼睛帶著不散的陰鷙。


    “居士身有死氣,怕是命不久矣。”


    薑臨歎息一聲,如此說道。


    客商臉上的笑容淡漠了許多,畢竟不管是誰,大晚上的沒進城本就心氣不順,又來了一個道士,二話不說就提死字,這任誰也不會有好臉色。


    “道長若是想開在下的玩笑,在下也隻當做個笑話,教諸位一笑了之就是。”


    客商到此刻還抱著生意人的長袖善舞,對著薑臨拱拱手,說道:“時辰晚了,道長還是好生休息的好。”


    話說的客氣,但語氣已經很不一樣。


    “大晚上的,真不吉利。”


    方才第一個開口的年輕漢子也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貧道可不是開玩笑。”


    薑臨正色道:“居士若是再每日和這幾個鬼胎待在一塊,真的就命不久矣了。”


    隨著薑臨聲音落下,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冰冷了三分。


    鬼胎!


    這兩個字,放在這陰森的破廟,仿佛天然就帶著魔力。


    “道長真會開玩笑。”


    客商臉上已經沒有了笑容,擺手怒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趕緊滾!”


    “財帛動人心,暴利更動人心,可也不該走這邪路。”


    薑臨歎息一聲,也不見如何動作,身影一晃,就來到了那板車旁邊,抬手一拽!


    “劃拉!”


    隻見那草席子被掀開,露出了板車上的東西。


    在昏黃的篝火照耀下,眾人隱約看見,那板車上的東西,是一個個黑漆漆人頭大小的壇子,每一個壇子上麵,都帶著一道紅底黑字的符籙!


    那紅黑交雜的顏色,是那樣的鮮明,好似一根根鋼針一般紮人眼球!


    “那是什麽玩意!”


    依舊是那個年輕江湖人,騰的站了起來,從腰後抽出一把短刀,警惕的看著。


    那一共五個壇子,看起來就不是什麽良善物件,更不是什麽尋常貨物!


    其餘兩個江湖人也站了起來,連帶著那侏儒,也起身警惕的後退著。


    都是走江湖的,也不是沒有接觸過詭譎之事,此刻自然看出了不對勁。


    “找死!”


    第一個動手的,卻是那一直一言不發,好似透明人的夥計。


    隻見那原本普普通通的夥計,身上突然爆開一道道漆黑的炁,那炁陰沉粘稠,好像黑泥一般。


    無數的黑泥聚攏,好似一柄大錘,就要把薑臨砸成肉泥。


    “颯……”


    然而,伴隨著一陣風聲,那詭異的黑炁什麽也沒有打中。


    眾人隻見那少年道人身影一閃,就已經出現在了兩丈以外。


    “好一個鬼胎入腹。”


    薑臨眼睛化作了漆黑之色,帶著難言的威嚴。


    “無幹人等,退避。”


    那少年道人的聲音依舊是清脆舒緩的,但聽在眾人耳中,好似不容辯駁的命令一般。


    侏儒率先反應過來,地滾球一般,一溜煙的不見了蹤影。


    那三個江湖客也反應了過來,忙不迭的離開。


    跑江湖的都不會太傻,傻子早就死了。


    這破廟裏,三個壯漢不是硬茬子,那侏儒也隻是凡人。


    最詭異的,也是吸引薑臨前來的,反而是眼前這看似最和善的商客。


    不過短短幾個唿吸,整個破廟之內,隻剩下了薑臨和那客商夥計二人。


    那夥計周身黑炁蒸騰,臉皮一陣陣的抽搐,隱約中可以看到一張小一號的臉凸出來,仿佛下一刻就要破體而出。


    鬼胎入腹,顧名思義,就是吞吃了鬼胎的人!


    半人半鬼的怪物!


    那客商陰鷙的看著薑臨,站在板車麵前,下令道:“殺了他!然後把那些人都追上宰了!”


    “吼!!!”


    夥計雙目赤紅,發出不似人的嘶吼,徑直衝向薑臨。


    薑臨神色淡漠的抬手,右手大拇指彎曲,其餘四指並攏,念誦真言。


    “天蓬天蓬,九元煞童!


    七政八靈,太上浩兇!


    吞魔食鬼,橫身飲風!


    钁天大斧,斬鬼五形!”


    “轟!”


    天蓬法催發真炁,薑臨右手好似化作一柄雷斧,帶著萬鈞之勢,轟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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