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象中,金頂家族與昆侖家族應當是生死大仇,似乎一見麵就會殊死拚殺。但誰也沒想到,一見到金頂家族的人,昆侖家族的領頭人昊天廬就問了一句:“怎麽搞?”


    那語氣熟稔之極,就像兩個相交數十年的老友見麵,問一聲:“吃了沒”,一樣。


    金頂家族那孩童笑道:“今年玩一個不一樣的?”


    昊天廬看著他,微微一笑:“你能做主?”


    “不能,你明明知道的!”


    “那你還……”


    “我當然是個傳話的。放心,我說的話,我們家族的人,都不會反對!”


    一聽那孩童是個“傳話的”,昊天廬就明白了,冷笑道:“看來你們家這位,還是喜歡裝神秘。既然如此,你說吧,想怎麽玩‘不一樣’的?”


    “打擂台?亂戰?一箭貫天山?”孩童問道,“你想怎麽選?”


    昊天廬笑道:“既然你們這麽有興趣,那就來玩一箭貫天山吧!”


    他們兩個旁若無人,三言兩語就定下了爭奪天魁殿的規則,其它家族的人卻都不敢有任何異議,隻是聽到“一箭貫天山”這幾個字,幾乎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唐逍卻不知道這幾個字是什麽意思,月氏芸便在他耳邊低聲解釋道:“這‘一箭貫天山’,是我們山後家族子弟比武時常用的一種方法,規則是,每個隊選五到十個人出戰,以單擂台形式,兩隊各派一人上場,輸者下,贏者留,最後哪隊還留在台上,就算這一隊勝。”


    她臉色有些凝重:“很顯然,如果哪一隊有一位非常厲害的人壓陣,這個隊的勝算就會大增。看來昆侖、金頂兩大家族,已經把天魁殿當作囊中之物了!”


    “天魁殿本來就是他們的囊中之物,這有什麽奇怪?”申屠宇歎了一聲,“不過如果采用單擂台製,那肯定就要涉及賭鬥了,不知道他們拿什麽東西出來賭?”


    正好說到這個問題,那孩童問道:“要不,我們所有參加賭鬥的人,各拿一件在罡煞魔魂殿裏的收獲出來?當然,要有所限製,至少也得上品地器吧?”


    在罡煞魔魂殿裏,地器是經常可見的東西,但實際上,在外麵是非常珍貴的。基本上,在聖炎凡界慣常使用的兵器中,極品地器就是最頂尖的,天階寶物往往隻是作為傳家寶珍藏。


    傳說中,罡煞魔魂殿的“戰魔九寶”都是天階之寶,《紫薇禦劍訣》、玄平鎮天塔、通天浮屠丹這三件是人們知道名字的,另外六件則十分神秘,無人知道它們到底是什麽。


    一件上品地器的賭注,對這群年輕弟子來說,已經是無比之大了。


    “好啊!”昊天廬自然不會把一件極品地器放在眼裏。他們這些各家族的領頭人,實際就是少族長,以後都是要執掌家族的,極品地器雖然珍貴,他們也還出得起。


    當然也有感到肉痛的,有人便低聲嘀咕道:“一件極品地器,這怎麽得了……”


    昊天廬微笑道:“這隻是我們與金頂家族的比鬥,雖然歡迎大家都參加,但若是有不願參加的,我們自然也不敢勉強,就請離去,免得刀劍無眼,誤傷了誰就不好了!”


    這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不願參加的就得退出,從此與天魁殿無緣。


    玉清家族的“天王老子”太元尚玄笑道:“既然兩大家族有些雅興,我們不湊個熱鬧不顯得太不近人情了嗎?玉清家族願意參加,一件上品地器的賭注,不大不小,正合適!”


    泰嶽、峨嵋、太行等家族的領頭人也紛紛出言,申屠琅自然不甘人後,連忙發聲附和。於是十七家族無一放棄,誰也不想丟掉這個奪取天魁殿的機會。


    “我有個主意!”金頂家族那孩童笑道,“既然十七家都要參加,那就得抽簽;而既然要抽簽,就免不了爭端。我們不如成立一個仲裁委員會,或五人、或七人,俱由各家領頭人組成,以便裁決爭端,或是在相持不下的時候,判定勝負。”


    他又笑道:“若是仲裁委員會內部出現爭端,想來大家都不會不顧臉麵爭下去吧?”


    商議定了規則,仲裁委員會立即就成立了,按照上一次九裏大會上十七家族的排序,就由排在前五的五大家族領頭人參加。金頂家族自然是那孩童參加,據說他隻是一個代言人,若有他判斷不了的事情,金頂家族的領頭人自然會出來說話的。


    金頂家族的“小兒郎”紫霄涔、昆侖家族的昊天廬、玉清家族的太元尚玄、靈山家族的迦元金蟬,以及老君家族的老戰修,仲裁委員會五人一旦確定,立即就主持了抽簽。


    十七個家族,分成了八對,輪空的第十七號簽則是被仙霞家族抽中了。不過他們是排名第十七的家族,倒也沒人有意見,反正他們也翻不起什麽大浪來。


    太室家族的第一個對手,是他們的老朋友泰嶽家族。兩家往來緊密,許多弟子都很熟悉,大概他們也沒想到,居然有兵刃相向的一天,不過想要他們放什麽水,恐怕也是不可能的。


    “還有八個時辰到子時,大家可能得抓緊一下時間。一刻鍾準備,然後就開始吧!”


    昊天廬吩咐了兩句,便迴到昆侖家族之中;而太室家族內部,也開始了準備。


    首先就是要確定參戰人員,正式隊員需要五人,另外要五個替補。不過太室家族本來名額就少,又沒有附屬勢力獲得名額,在這兒的一共才九個人,倒也免除了選拔。


    “五個正式弟子,我們四個自然責無旁貸。”申屠琅安排道,又看了看唐逍,“至於第五個嘛,長榮師弟,你的意見是什麽?”


    魯長榮,家族外係弟子,地境二層修為,除了四大弟子以外,他是最強的一個。


    眾人知道他的意思,按境界,第五個正式名額應該給魯長榮;但唐逍畢竟奪取了天劍殿,戰績已經比魯長榮要強了,所以兩人之間就難以選擇,誰知道誰的實力更勝一籌?


    總不可能讓他們在這兒打一場,臨時以勝負來決定吧?


    卻聽唐逍笑道:“自然是長榮師兄出戰,我們四個就作為替補吧!”


    正巧,都是熟人,除了他和月氏芸、方柔外,還有一個正是申屠長虛。


    名額很快確定,八個臨時擂台也被圈了出來,是八片方圓百丈的區域,呈半圓形圍著天魁殿。有人從旁邊樹林裏砍來木棍,把八個擂台都圍了一圈木柵欄,出界者輸。


    很快,第一輪比試者站上了八個擂台。第六號擂台上,泰嶽家族的太公濟率先站進去,抱拳笑道:“沒想到,第一場就讓我來會會太室家族的朋友們,不知哪位願來賜教?”


    申屠長歌走進擂台,也拱起手:“先讓我來領教濟師兄的高招吧!”


    其他人都站在擂台外,唐逍看著已經開始動手的兩人,笑道:“大師兄這個安排倒是挺好的。二師兄實力不俗,若能戰勝太公濟師兄,我們接下來的戰鬥就好打多了。”


    申屠琅笑道:“泰嶽家族一向比較老成,他們一定不會想到,我第一場就派出了實力穩居前三的老二。我的目的就是要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最好老二能串上他們兩個,我們後麵的人就壓力大減。不然,泰嶽家族的排名本就在我們之上,恐怕接下來不好打啊!”


    場上的情形果然正如他們所見,太公濟並不是泰嶽家族中實力領先的,雖然同為地境二層的修為,卻被申屠長歌穩穩壓製住,數十招後,終於將他擊出擂台,占據了先機。


    也許是有些急了,泰嶽家族第二個上台的,居然是他們的領頭人太公膠。申屠長歌自然知道自己兇多吉少,於是放開了進攻,兩家關係好,太公膠也不好下死手,足足花了一刻鍾才把他擊出擂台,雖然取勝,自己的消耗卻也不少,直累得臉都紅了。


    他們可不比唐逍,不能吸收充盈在罡煞魔魂殿內的魔氣,真元與靈魂力量用一分少一分,隻能通過丹藥來恢複。而走到現在,他們身上的丹藥,已經必須要節省著用了。


    於是第三場申屠琅上台,趁著太公膠實力大減的時候,力鬥上百招,終於驚險取勝。


    而泰嶽家族雖然立即派上了實力排名第二的弟子,但申屠琅在服用了一枚丹藥之後,卻還是把對方擊出擂台,於是大局已定,接下來隻是泰嶽家族的垂死掙紮而已。


    靠著對對方的深刻了解,與精心謀劃的排兵布陣,太室家族最終以下克上,先勝一局。


    可是申屠琅卻很不開心,因為魯長榮在對戰的時候,居然被對方一劍切開了胸膛!


    雖然泰嶽家族第一時間就過來道歉,還送了兩枚上好療傷丹藥過來,申屠琅還是不高興。


    在罡煞魔魂殿中,療傷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由於魔氣的侵擾,哪怕隻是很輕的一點傷,也比外界困難百倍。魯長榮受了這麽重的傷,接下來的戰鬥他是不要想上場了。


    而第二輪比賽很快就要開始了,太室家族抽到了第四號擂台,對手是老君家族!


    幾百年來,老君家族排名山後家族第五位,底蘊要比太室家族雄厚得多;這次來參加九裏大會的,領頭人老戰修是地境四層,還被選入了仲裁委員會,實力豈容小覷?


    申屠琅長歎了口氣:“看來,我們太室家族要止步於此了!”


    太公膠也無奈地歎道:“如果能把我和太公輜借給你們,也許就有一搏之力了!”


    除了老戰修之外,申屠琅其實誰也不畏懼,可惜,他們這個隊伍裏沒有第二個申屠琅。


    卻在此時,一個聲音有點畏縮地響起來:“要不,我上吧?”


    眾人都轉過頭,太公膠有點不敢相信地問道:“你們的隊伍裏,居然還有嬰境初期?”


    唐逍沒有理會他,似乎好不容易才鼓起了勇氣,低聲道:“讓我先上……”


    申屠琅眼神一亮:“好主意,沒準你還能立大功呢!”


    沒有過多的時間商議了,老君家族已經有一個弟子站到了擂台上。太公膠也不好再阻攔,隻得滿臉無奈地看著唐逍走上擂台,他不知道,一個嬰境初期,要怎樣才能戰勝地境三層。


    唐逍剛走進擂台,就收獲了一陣爆笑。


    “你們看,老君家族的運氣真好,第二輪這是哪個家族,直接就棄權了!”


    “太室家族,他們不棄權也不行啊,實力懸殊太大。我猜,這個少年下台以後,就該那兩個女孩上台了吧。這樣,他們至少可以吹噓一句,我們不是不能贏,而是因為人太少,隻能拿幾個嬰境來充數。誒,那老君家族豈不是勝之不武了嗎?”


    “沒想到,在爭奪天魁殿這麽大的事件裏,我們還能看到一場鬧劇!”


    “看吧,君不棄要耍猴了,大家可別錯過了好戲!”


    站在擂台裏的老君家族弟子君不棄,看著麵前的唐逍,也是一臉笑意:“你來了!”


    唐逍卻兩眼望天,腆著肚子叫道:“既然知道我來了,為什麽不自己下台去?”


    君不棄冷笑道:“如果境界和口氣一樣大,沒準你還能有點機會。這樣吧,也別說我欺負你,我站著不動,隻要你能把我震退一步,我就自己下台去,怎麽樣?”


    唐逍兩眼一亮,驚喜交集地叫道:“你說話算話?”


    君不棄哈哈大笑:“我還能騙你不成?放膽進攻吧,我不打你!”


    周圍又是一陣大笑,唐逍卻是滿臉通紅,搔搔後腦勺,朝前走了幾步。君不棄果然沒有後退也沒有出招,隻是背著雙手,靜靜地看著唐逍,仿佛後者是在沐猴而冠。


    唐逍嗆的一聲抽出龍魂劍,大聲叫道:“我要出招了,你準備好了沒有?”


    君不棄鄙夷地笑道:“要打就打,哪兒那麽多廢話?”


    “好!”唐逍又叫了一聲,左手一領劍訣,龍魂劍筆直刺向君不棄的胸前。


    君不棄雖然答應了不躲閃、不反擊,可不代表他不能防禦,當下兩手一合,精準無比地夾住龍魂劍身,冷冷一笑,一股巨大的力量順著劍身就往唐逍襲了過去。


    可是他沒想到,也不知道唐逍是不是害怕了,龍魂劍驀然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君不棄其實也很淡定,劍身顫抖,應該也影響不到力量的傳遞。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大概是龍魂劍顫抖得太過劇烈了,他一時間居然挾不住劍身,就連那股力量也無法穩定地灌注到劍身裏去,反而被震得不住湧迴來,震得他的雙手啪啪亂想,根本就遏製不住。


    而且,他自己的力量被反震迴來,他自己卻接不住,身不由己便退了兩步。


    君不棄想到自己說過,一旦被唐逍震退,就要自動認輸,臉上刷的一聲便白了。


    正想找個什麽借口不認賬,唐逍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劍身上又有一股力量湧了過來,君不棄雙手還在不住拍著,一時無法調勻力道,無奈之下,隻得又退了兩步。


    這下就糟了,他每退一次,都會在剛停下來,還沒有迴複的時候,就感受到劍身裏的巨大力量,他甚至沒搞清楚,那股力量是他自己的還是唐逍的,就又被震退了迴去。


    三下兩下,君不棄突然覺得身後有東西,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便感到一根木樁抵在他屁股上。他心頭一驚,又是一股力量湧進他體內,他啪的一聲便摔了出去。


    這就相當於他被唐逍一擊就震下了擂台!


    這下,他就算想賴賬,也不可能了!


    全場皆驚,所有人都望著君不棄,半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


    君不棄則保持著歪身子的模樣,一手拄著那根木樁,看著仍然一臉惶恐的唐逍,忍不住喃喃地說了一句:“這……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怎麽迴事?”老戰修正好也問了出來。在他們外人看來,唐逍隻是刺了一劍,然後君不棄便不住後退,甚至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就已經被唐逍“撞”出擂台了。


    想想君不棄在戰前所說的那句話,隻要唐逍能震退他,他就自願認輸,這簡直就是被唐逍狠狠扇了一耳光,輸得徹徹底底,甚至連老君家族的臉都被丟光了!


    偏偏唐逍自己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這讓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扮豬吃老虎。


    就在這時,擂台外響起了鼓掌聲,申屠琅一邊拍著手掌,一邊笑道:“看來老君家族是不想讓我們輸得太難看,這份情太室家族承下了。老兄,這一戰不如到此為止了吧?”


    “開什麽玩笑?”老戰修冷笑道,“規則既然定下,所有人都要遵守。此戰是我們老君家族敗了,沒什麽說的。不過這才是第一戰,申屠兄放心,我們不會讓你失望的!”


    他轉頭看著唐逍,沉聲道:“第二場,就讓我來領教你的高招!”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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