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親自伴諸位客人入眠。”那魚人長老說出了一句比夜明砂更黏糊惡心的話。


    “我艸,你想幹嘛!?”陳珂此時覺得這老魚怪是個不要臉的死變態,想要占他的便宜。


    “額,客人不要誤會。”老魚連忙衝著陳珂擺手道。“我的意思並不是要和客人同床共枕。”


    “我族擁有秘法,使用過夜明砂的同伴之間倘若身體有接觸,則能互相共享對方的夢境。”


    “隻是習得這共夢之法後如要驗證能否成功起效,還需要客人們暴露在這詭異的月華中睡上一覺。”


    “此舉對於初學者來說太過兇險,必須要有經驗者帶領方能無虞,這也是為什麽我會專門讓大家來月光最少的崖底的原因。”


    “客人,還請把手給我。”老魚說完緣由之後,便催促陳珂和它握手。


    陳珂聞言,隻好捏住了這老魚幹巴巴皺乎乎的手掌,大頭還傻笑著遞來了幾塊海綿枕頭。


    老魚這會兒又拉起了張耀祖的手,三人好似睡大通鋪一般並排躺下。


    夜晚悄悄降臨,海麵卻在短暫的黑暗過後重新亮了起來。


    隨著月光漸漸灑下海麵,陳珂頭上抹著的夜明砂也開始微微發亮。


    老魚怪握住陳珂他們的手,嘴裏教著兩人一段晦澀難懂的口訣。


    “道友。”背完口訣,張耀祖隔著矮小的老魚,對陳珂苦喪著臉道,“我睡不著~”


    也是,剛被人騙著吞了一大勺臭屎,如今又被龍女和幾隻魚怪那麽多人給看著,換成陳珂也會難以入眠。


    “睡不著啊。”老魚怪倒是安詳的閉著眼,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那我就給兩位講個故事吧。”


    “傳言因為碧落海太過安靜貧瘠,我們的先祖為了打發生活中無聊孤苦的時間,才發明了這連通夢境的秘法,再艱難的環境裏,也能把心中那份微弱的快樂和希望相互分享。”


    “正是每個人心中都懷揣著最美好的夢想,我們魚人一族才能在黑暗的深海中堅持生存下來....”老魚閉目微笑,聲音慈祥,像是說睡前故事的老爺爺般,絮絮講著它們一族的光榮往昔。


    在老魚平靜的聲音裏,陳珂終於扛不住連日來的疲憊,沉沉睡了過去。


    唰!陳珂仿佛一下就從深海跳到了海麵上。


    “這就是月光的夢境嗎?”陳珂看見自己淩空浮在碧波滔滔的海中,唿喚白澤也毫無反應,明白自己是已經開始做夢了。


    海平麵那頭,一輪大得出奇的月亮正在夢境中冉冉升起。


    皎月占據了半個天空,光華清幽而強烈,將海麵渲染的銀白一片。


    “嗯。”陳珂試著握住自己麵前那些從月中射來的璀璨的銀灰,卻隻抓得點點星光在手中飄散。


    他感覺自己沒有做成噩夢,如此美景,放到現實裏肯定美輪美奐。


    正當陳珂有些遺憾卻又因眼前美景竊喜的時候,那月光更加猛烈了。


    這下,陳珂感覺自己渾身都在被月華滋潤鼓動,軀幹也越變越大。


    漸漸的,他開始發現不對勁了。


    月光的滋養並沒有適時停止,卻是越來越多,越來越猛烈,仿佛從母親的哺乳變成了粗暴的填鴨。


    “我艸!夠了!”縱然知道這是夢境,可陳珂自己身上那鼓脹的感覺是如此真實,這會都讓他害怕起來了。


    但月光並沒有因為陳珂的要求就放過他,那力量還在不停的灌注陳珂,粗大他的骨骼經脈,繃緊他的肌肉皮膚。


    溫柔的氛圍開始變得憤怒。


    終於,陳珂夢境中的軀體開始承受不住這股力量,血肉迸裂,骨骼異生。


    他的眼睛已經被漫出的鮮血給浸透


    了,血紅的視界中,那輪猩紅的圓月開始變得詭異可怕起來。


    憤怒,不甘,還有仇怨,這些情感如今都隨著月光溢滿了夢境,鑽入陳珂的心頭來。


    月亮它不再像是一位恩澤天下的母親,反而成了一個橫指役使的暴君。


    她粗暴的給予灌注所有東西以能量,卻絲毫不關心它們的死活,隻是為了發泄她滿腔的憤怒,隻是為了實現她心中的不平。


    “我擦,老魚呢!?”陳珂感覺自己的肉體在被撕裂,精神也開始隨著血月的情感而波動,可那據說要救場的老魚現在也沒有在夢裏出現,他不禁驚問道。


    情況開始變得危急起來,骨骼破碎,血肉支離的感覺越來越真實。要不是自己經曆過水雲換魄和天人感應,換做普通妖怪,恐怕早就在痛苦和憤怒中瘋狂了。


    直到現在,老魚怪也沒有出現。陳珂害怕了,他開始嚐試自救,調動法力彌補身軀。


    可法力神識在夢境中毫無反應,他的軀體仿佛成了一具木偶,正被那月光拆卸調遣。


    “我擦。”陳珂不停晃著腦袋,想要吧那些憤恨的情緒從大腦裏擠出去。


    “你為什麽要這麽憤怒?你想要做什麽?”透過一絲天人感應,他明白這夢中皎月除了憤怒和幽怨外還滿懷不甘和悔恨,而且似乎想實現什麽目的。


    如今在夢中的他大聲對著那月亮質問道。


    唰!血月光華更勝,伸出一大片月光將他團團包圍,然後就把他拉入了天上的明月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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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入夢中的月亮後,陳珂身邊忽然恢複了一片通明。


    “為什麽?!”一個女人的聲音傳入了陳珂的耳朵。


    “為什麽你要這麽做?”女聲淒苦質問道,聲音縹緲而不定,仿佛是自己從陳珂心底鑽出來的一般,又像是他本身腦海裏的自言自語。


    一副模糊的畫麵在陳珂眼前緩緩浮現,他好像進了某個人的神識大腦,在觀看她的迴憶。


    伴隨著女人不甘的質問,畫麵中,隱約出現了一個持劍的身影。


    這身影太過模糊,隻能勉強看清好像是個男人,男人他沒有迴話,隻是默然對著另外一團人影揮劍斬下。


    “不!”夢境劇烈波動著,那股可怕的憤怒一下子就湧了上來,感覺比在月亮外強烈了千百倍。


    女人淒慘的嚎叫著,可是那男人舉劍的身影卻並沒有停下,又對著另外的人影刺了過去。


    陳珂眼前的一切開始變得殷紅抖動,似乎是女人開始哭泣,流出的血淚溢滿了眼眶。


    正當他再也承受不了這麽強烈的情感,感覺自己就快深陷其中之時。


    嘩啦一聲,自己一下就被拋出了皎月之外,天空好似被人拉開了一道拉鏈,從裏麵露出老魚人和大頭那兩張醜醜的臉來。


    “你看!”大頭它把手伸進了陳珂的夢境,指著陳珂對老魚人說道,“這不就找到他了嗎。”


    說完,這貨伸進夢裏的手臂嗖的變長,成了一掛大大的吊籃,將陳珂撈了出來。


    吊籃迅速的穿過裂縫,帶著陳珂來到了一個滿是彩虹泡泡和各色食物的世界。


    “歡迎來到我的夢境!”陳珂發現自己突然和大頭握住了手,它還從邊上彩虹的上麵掰下一塊肉餅,邀請還沒從驚慌中緩過神來的陳珂品嚐。


    “夠了!”老魚人有些滑稽的坐在一個搖搖海馬上,對著大頭說道,“我們該醒來了!”


    話音未落,陳珂猛地睜開了眼睛。


    “唿,唿!”他剛一蘇醒,便直接坐起,劇烈的喘著粗氣。


    “啊唿~”邊上的老魚和琉璃也大出了一口氣。


    “你嚇死我們了!”龍女一邊扶住陳珂,一邊嗔怪他道。


    “張耀祖他一會兒就被長老從噩夢裏喚醒了,可你卻一直沒有醒來,還不斷的掙紮。”


    “老朽在共夢法術中尋找客人您半天,卻始終沒有找到您的身影。”老魚這時也心有餘悸的說道,“無奈我隻好自己先醒了過來,再叫大傻陪我一起來夢裏找尋,這才把您找到。”


    聽完事情的經過,驚魂未定的陳珂捂著龍女的柔夷小手,不禁對在一旁傻笑的大頭投去了一個感激的目光。


    “唿,不過總算是有驚無險!”老魚怪這時抹了抹它額頭上還沒化完的鹽漬。“客人您終於和大家的夢境建立了聯絡。”


    “多加練習,以後就能出入同伴的夢境,在他們被噩夢所擾之時叫醒打斷。要知道旁觀別人的夢境,受到的心理影響要比自己親身經曆小得多。”


    “大家這樣互幫互助,就能確保一個晚上安全無虞了。”老魚怪緩緩說到。原來這就是魚人們的共夢避噩之法。並不是不用做夢,而是幫著同伴提防噩夢,共享美夢,從而安眠。


    “那難道每次都要服用這什麽夜明砂嗎?”張耀祖現在最關心的問題是他還用不用吃屎了。


    “啊,這倒不用。”老魚人給可憐的張耀祖解釋道,“夜明砂隻是頭一次共夢時方便大家入眠,保護大家心智而已。以後你隻要熟稔口訣,是不用再服用了。”


    “唿!”張耀祖長長的唿出一口氣,看來那黑湯的味道真是刻骨銘心。


    “不過客人你們的人數來算,最少還得有兩個人學會法術才行,接下來,輪到誰了?”老魚人又拋出了一個噩耗。


    好一會兒後。


    “要是敢告訴別人!我就吃了你們!”龍女皺著自己黑乎乎的額頭,對著小熊貓和何羅威脅道。


    她可不想自己堂堂公主,竟然抹了臭臭在臉上的名聲傳出去。


    小熊貓和何羅衝著琉璃保證似的點點頭,然後開始互相推搡自己麵前的一個小碗。


    “兄弟,你來吧,我最敬仰的就是你了!”小熊貓把碗遞給何羅,滿臉誠懇道。


    既然龍女占了一個塗抹的名額,訛獸又受了重傷,剩下要喝的“幸運兒”,隻好從何羅和小熊貓裏選了。


    “不不不,這麽好的東西我怎麽敢先享用呢,我無功不受祿,還是你先吧。”如今這兩孫子正在扯皮,誰都不想喝這碗夜明砂。


    “行了!”陳珂看得不耐煩,他抓起這兩家夥,直接給它們一人灌了一口。


    “你們兩都給老子學,雙保險!”瞅著鬼臉不斷的何羅和小熊貓,陳珂命令道。


    “白澤!”眼看龍女她們開始入夢,陳珂則是驚問到神識裏的白澤來。


    “你知道嫦羲她有什麽仇人嗎?”陳珂實在是想知道,那夢裏被月亮仇恨的男人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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