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珂看見子黎左臂紮著慘白的孝帶,心裏猛然一驚。


    “可是安曉師叔出事了?!”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子黎的肩膀焦急問道。


    子黎是安曉的親傳弟子,他戴著孝,這讓陳珂非常擔心安曉師叔遇到了什麽不測。


    “沒有,沒有。”子黎似乎被陳珂惶急的樣子給嚇到了,“我師父她吃得喝得,沒出什麽意外。”他連忙擺手道。


    “那肖淩薇和萼綠華天師呢?!”陳珂立馬又問到。


    “肖師姐和萼師伯在思過崖隱居,也沒什麽事呢。”


    “哦哦哦。”陳珂當下拍拍胸口,鬆了一口氣。“仙宮沒人出事就好。”


    他放開子黎的肩膀,如釋重負般說道。


    仙宮眾人,對自己有恩,能讓自己關心的不過是肖淩薇師徒跟安曉師叔。


    現在聽說她們都沒事,陳珂心裏的大石頭不禁落了地。


    至於像仙宮大師兄王奇亦或者老妖婆薑菡這種貨色,死的再多他也不會在意的。


    “合著我師父就不是人了是吧??”子黎身後,一個清脆的嗓音帶著不滿的腔調疑問道。


    嫣然慕雪鼻孔朝天,帶著滿腔怨氣,牽著小狗乘黃走到了子黎身邊。


    “妖怪就是妖怪,忘恩負義!虧我師父還教過你幾日呢!”她繼續挖苦陳珂道。


    “額~”陳珂頗為尷尬的摸摸額頭,“我沒有想到竟然是雷天師他......”


    “閉上你的烏鴉嘴吧,臭妖怪!”嫣然慕雪出言喝斷了陳珂的話,“仙宮沒人出事,我師父他老人家身子也康健的很呢。”


    “啊?”陳珂瞪大了眼睛,指著笑盈盈的子黎跟撅著小嘴的嫣然慕雪驚訝道:“那你們幹嘛還綁著孝帶?這多不吉利呀。”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子黎見嫣然慕雪還在生氣,溫柔的從她手裏接過牽著乘黃的彩繩,對陳珂迴答道。


    “青丘國主,女嬌娘娘,三月初三在青陽宮駕崩了。”


    “我和嫣然奉仙宮之命通知南方諸國跟各大氏族,也包括南海龍宮,這才來了海市。”


    “女嬌娘娘雖然不是大夏皇族,但是大夏朝曆來都以太妃供奉之禮相待。所以我們才會戴著孝節。”子黎他耐心的給陳珂解釋著。


    “哦!原來是這樣。”不過陳珂聽見這消息,臉色還是暗淡了不少。


    雖然不是仙宮師徒這等親近之人。可當年在青丘國,老九尾狐給陳珂留的印象依舊不淺。


    如今這名不副實的“天下第一美人”,終於遲暮落日,撒手塵寰了。


    “對了。”子黎說完,拍拍嫣然慕雪的肩膀,像是示意她拿什麽東西出來。


    “女嬌國主去世前,還托仙宮要送樣東西給你。”子黎從不情不願的嫣然慕雪手裏取過一方小木匣,遞給陳珂道。


    “女嬌她有東西要給我??”


    陳珂驚了。自己和老狐妖隻有一麵之緣,為什麽她會送遺物給自己呢?


    陳珂滿腹狐疑,從子黎手中接過了那不過半尺見方的小木匣。


    木匣斑駁古舊,造型卻說不上奢華。


    蓋扣上麵還刻著一行模糊的娟秀小字:一萬年太久了


    “這也是女嬌娘娘去世前說的最後一句話。”子黎見陳珂滿腦袋問號,遂對他解釋道。


    “你也不用太過多心。”他還安慰正拿著女嬌遺物,頗有些惴惴不安的陳珂。


    “這青丘國主去世前,特意散盡了青陽宮中的財寶。青丘國上下人人有份,就連肖師姐也得了一副釵子。”


    “想來和她有過印象的人,都會收到一份遺物以作紀念吧。”


    “那這?”陳珂在小熊貓的慫恿下打開了木匣,卻見裏麵隻躺著一個醜不拉幾的圓環。


    圓環肉色質地,雕刻模糊,相貌平平。像是一枚鐲子,卻又首尾圍成一圈而沒有完全相接。


    陳珂舉著鐲子,悄悄問了問神識裏的白澤,沒想到白澤他也說自己沒見過這種東西。


    再問問因為沒有收到遺物而生氣的琉璃要不要,卻被龍女嫌醜給丟還了過來。


    “那我們還是不要辜負國主的一片苦心了。”最後陳珂隻好訕訕收下木匣肉鐲,並對子黎表示了感謝。


    “還有這隻乘黃。”子黎又把彩繩遞給笑著陳珂道。“師父說這本來就是答應給你的東西。聽說我會去南海,就要我趕緊把它帶出仙宮交還給你。”


    “她還說如果繼續留乘黃在仙宮裏的話,那她本來就不好的閨譽,就要被這倒黴黃狗帶來的流言蜚語給全毀嘍。”


    “哈哈,我暈!”陳珂一拍腦門,大笑著接過狗繩,遞給了琉璃。


    性感妖嬈的安曉師叔,加上這造型猥瑣,背生雙角的乘黃,實在是不能叫人停止聯想。


    故人相見,大家相談甚歡,結伴而行。


    穿過巍峨多彩的珊瑚拱門,跨過那一層閃閃發光的水幕,陳珂仿佛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許多五彩斑斕、大小不一的泡泡正飄在空中和人群之間,小熊貓拿手一戳,彩色泡泡瞬間破裂,變成了一灘清澈的海水。


    嘈雜的聲音撲麵而來。放眼望去,無數露天的攤位直連到視線的盡頭。


    各色種族,各種身份的攤販都正在叫賣著自己貨物。


    他們之中,既有頭麵湛青,人身魚尾的鮫人在炫耀自家的海產。也有橫行四方,雙鉗八足的蟹老板正伸出自己的棒狀雙眼,細心查看一匹蜀錦。


    海市不像斟尋都城裏的坊市一般高樓大戶,井井有條。但這種蠻荒,宏大的熱鬧場麵,卻著實讓人心潮澎湃。


    富有的行商們牽著巨大無匹,載重千萬的馱鯨悠然而過。上麵各色珍寶熠熠生輝,女海妖輕歌曼舞。


    而在鯨魚緩緩煽動的長鰭下,卻是一群小如湯勺的蝦米,在嘶聲力竭的拍賣自己收集來的彩螺殼。


    到處都在交易,到處都是爭吵和笑聲,不論海陸,不論種族,此刻他們的眼裏,隻有利潤二字。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陳珂看著壯觀的海市,不禁出口吟到。


    “怪不得我的商人氏同族,總是希望東海也能開放海市,原來這裏麵的利潤有這麽大。”子黎親眼看著一個人類老板隻用幾把木椅就換到了十顆南珠,也跟著咂嘴感歎。


    至於琉璃跟嫣然慕雪,她們早就牽著乘黃,迷失在購物的狂潮裏了。


    “這還沒到南海朝廷親自出麵交易的那天呢。”慕容家的老龜指揮著眾仆就近占下一麵不小的攤位,撫著自己頜下的白須對著陳珂等人笑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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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宮出的官單,往往量大質優。別看現在海市熱鬧,交易頗豐,真要跟官單比起來,還是遜色不少。”


    “那老頭子,什麽時候南海龍宮才會來下官單呢?”陳珂肩頭的小熊貓問到老龜。


    “六月初六,龍王壽誕之時。陛下他先會賞賜下幾瓶化龍水給有功之士,接著便是接見各地商賈,恩賜交易往來了。”老龜笑著答道,這次有了兩枚玉盤,排在前麵的它對重新接到皇家生意很是自信。


    “那就還有十天不到了,這十天趁著海市人多,我們要多打聽下南海歸墟的消息。”白澤在神識裏建議道。“看看有沒有誰知道歸墟在哪兒,怎麽去的。”


    “嗯。”陳珂也表示讚同。“今晚我就把何羅放出來,問問它祖先是怎麽從歸墟找來念石的。”


    “你這貨物忒差勁了。”正在陳珂跟子黎陪著老龜守在慕容家攤前的時候,幾個尖銳嘔啞的嗓音卻突然在一旁大聲的批評道。


    是幾隻渾身金黃,披衣帶甲的猴精。


    為首的一隻猴妖此刻正用滿是毛發的手掌握著一根尺把長的人參,表情嫌棄的對慕容家的店員們說道。


    “還講什麽修神養氣,強精益血,竟然連延年益壽的功效都沒有!”猴妖們似乎很不滿意人參,作勢還想搗亂。


    “哎呀呀,客官,客官。”老龜見狀,連忙迎了上去,拿出一副笑臉和好茶水,招待了這群抓耳撓腮的猴精一番,這才勸它們離開了。


    “這是孤島的猴妖們。”見陳珂和子黎對這些猴子感到好奇,忙完迴來的老龜遂介紹道。“它們生長在海中孤島,天生多有靈芝仙草。猴子們又不懂利用,本來和它們做交易是筆很劃算的買賣。”


    “可惜這群猴兒生性跳脫,脾氣急躁。每次要的東西也稀奇古怪。”老龜無奈的訕笑道,“十來年前我遇到過一群孤島猴妖,竟然問我要人類世界的花魁來吃。理由是它們偶然聽海商說,花魁又香又軟,妙得很!您兩說可笑不可笑?”


    “這次又不知道發了什麽瘋,要起這長生的藥材來了。”


    陳珂聞言,果然見這群猴子一路挑挑揀揀,逢人就問有無延年益壽的丹藥。


    不過它們對功效形容的太過離譜,惹得那些海商們是盡皆苦笑搖頭。


    碰了幾次壁之後,陳珂遠遠看見,他們竟然摸到了雷澤氏魁一的攤位前。


    “嗯?”壯漢魁一正抱刀守在商攤前,突然發現竟然有一群猴子到了自家貨物堆裏毛手毛腳。


    這讓他不禁瞪圓了雙眼,對著猴妖們怒目而視。


    可這群猴子迎上魁一要吃人似的目光,竟是怕也不怕,還嬉笑著問:“你這裏,可有長生的丹藥?”


    “沒有!”魁一斷然否決。


    猴兒們打打鬧鬧,又將離開了。


    “玩球咯。”它們歎著氣,卻又相互嬉戲著。“沒有長生的丹藥,我們以後也要跟老大王似的死在天雷之下了。”


    陳珂聞言,渾身一激靈。


    “客官留步!”沒想到先開口的卻是剛才趕人的魁一。


    他快步追上那群嬉鬧的猴子,想把它們抓住提迴來。


    可不曾想這群猴子卻異常靈活。它們忽的散開,魁一金丹身手,竟然沒來得及碰到它們。


    “客官,在下有事相談。”魁一見這群猴子麵露戒備,似乎準備逃跑,趕緊躬身出言道。


    “我想知道天雷暴斃是怎麽迴事。”他頓了頓,表情誠懇的對猴子們說:“我家先師,也是死於雷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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