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孫瑞嘴巴不受控製的微張。


    什麽情況?


    到底是什麽情況?


    天子這是發狂了嗎???


    天子到底是什麽意思!!!


    方才劉協那番話,分明就是與董卓不和的證明啊!


    不對,何止是不和?簡直就是決裂!


    不光是士孫瑞,就連王允、黃琬等人在這一刻全都目瞪口呆,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也就賈詡在經曆了短暫的呆愣後,馬上會心一笑。


    “天子果真聰慧!”


    他士孫瑞將董卓的顏麵和朝廷的法度強行綁定起來,形成了一個堅不可摧的盾牌。


    可劉協這麽一“鬧”,卻將這盾牌直接撕成了兩半。


    太師的尊嚴,與朝廷法度究竟何幹?


    “反董”不是你們士人的政治正確嗎?既然如此,關朝廷什麽事情?


    不但如此,劉協還直接給士孫瑞扣上一頂“董卓黨羽”的帽子。


    這話,對也不對。


    因為真正不肯屈身於董卓的大臣,如盧植,早已迴家歸隱。


    如袁紹、曹操,也早已出逃到關東各地。


    願意跟隨董卓從洛陽遷都到長安來的大臣,究竟是什麽成色,或許隻有他們心中自己清楚。


    士孫瑞雖然有忍辱負重反董的意圖,但他在世人眼中,他就是天下排名第二的董卓黨羽!


    排名第一的,自然就是王允……


    現在士孫瑞是怎麽琢磨這話都覺得不對。往日裏能夠舌戰群儒,引經用典口若懸河的他,此刻竟不能吐出半個字應對劉協的質問。


    難道現在就和天子說,自己不是董卓黨羽?


    種邵的體香,可至今都在這宣室中徘徊著呢。


    士孫瑞若真的是敢於直麵董卓屠刀的勇士,又何必等到現在?


    可若順著天子的話……


    不對,根本就不可能順著天子的話去說!


    在經曆了漫長的徘徊後,士孫瑞終於是冷汗直流,抬頭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劉協。


    天子……這是和董賊撕破臉皮了嗎?


    若真是如此,什麽賈詡,什麽尚書令,都不重要了!統統不重要了!


    士孫瑞忍不住顫抖起來,便是努力控製,也依舊難以掩飾自己心中激蕩的情緒。


    天子和董賊攤牌了!


    如此,董卓豈不是徹底失去了人心?


    連天子都不支持董卓了,那董卓還能有什麽依仗?


    一時間,士孫瑞趕緊以頭搶地耳,口稱不敢。


    而劉協此刻,依舊是憤慨無比。


    “朝堂政務,本該在尚書台!在諸位公卿!何須要與太師知會?”


    劉協指著賈詡:“還請尚書令,即刻擬定政令!毋需在乎太師之前發了什麽政令!”


    這一次,沒有任何人敢出言反駁。


    賈詡則是淡然起身,邁著勝利者的步伐來到宣室中央,朝劉協迴禮:“臣,遵旨!”


    沒有人敢再來阻止賈詡,阻止賈詡的政令頒布。


    如同士孫瑞對賈詡用了一招陽謀,劉協也對著朝堂諸卿用了一招陽謀。


    之前賈詡要是堅持推行政令,那就是在打董卓的臉,在破壞朝廷的法度。


    要是賈詡不推行政令,就相當於將尚書令的權柄讓給了士孫瑞,給朝廷一種尚書令軟弱可欺的形象。


    但在劉協“鬧”了這麽一出後,事情便全部變了性質。


    若是有朝臣出來反對賈詡推行政令,那就是將自己歸為“董卓黨羽”,成為被士人唾棄的對象。甚至嚴重一些的話,完全可以說是漢賊。


    沒人敢扣上“漢賊”的帽子。


    尤其是,被劉協這個正牌大漢天子親自扣上“漢賊”的帽子。


    受人唾棄都還是輕的,便是遺臭萬年也不是不可能。


    名士大儒最重名聲,沒人敢冒著自己清譽被毀的風險,來阻擊賈詡推行本就算是利國利民的政令。


    劉協經曆的第二場朝會,雖沒有董卓坐鎮,但因為是天子親自下場,毫無爭議的再次取得了勝利!


    隨著賈詡的疏議被正式擬定為政令頒布,諸位公卿大臣都是各懷心思,匆匆離開了宣室。


    唯獨賈詡在出去後又繞了一個彎,重新去見了劉協。


    “今日之事,頗為兇險,多虧陛下機警,見招拆招,護文和周全。”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劉協笑道:“就算沒有朕,文和自己想必也有法子化解。”


    “但朕之前就說了,文和隻管政務,救世濟民。不必理會其他牛鬼蛇神,因為自有朕護汝周全。”


    賈詡也不知道劉協說的是不是客套話,但他依舊是覺得心中暖暖的。


    沒了父親的人,從小其實都缺少安全感。


    雖然劉協年紀尚幼,但君父也是父。


    從劉協這裏,賈詡竟然是能莫名體驗到那許久未曾感受到的一絲絲心安。


    “隻是陛下,太師那邊怕是要與他說清楚,免得太師對陛下起什麽誤會。”


    報之以桃,投之以李。


    雖然劉協和賈詡說讓他不要去管其他事情,但賈詡還是下意識就囑咐起劉協,希望劉協和董卓之間不要起什麽誤會。


    “文和放心。太師做事有時候雖然隨性了些,但還是明事理的。”


    劉協也沒有避嫌:“既如此,文和就與朕一起去見太師。這幾天為了讓太師安心養傷,朕可搗鼓出了不少東西。”


    董卓所居的宮殿,其實就在宣室與劉協寢宮中間的位置,離哪都近。


    劉協都沒有乘坐玉輅,就是與賈詡在宮中信步閑庭,順便暢聽賈詡匯報他這幾日外出考察的情況。


    “陛下,雖然近日渭南偶爾還有雨水,但關中大部分卻已漸漸雨停,可以進行搶種。”


    “另外,馬上就要入夏,種植關中百姓常作的粟、麥怕是已經來不及了。”


    關中之地,自先秦之時就常作粟、麥而食,千百年來一直都是關中百姓的主糧。


    可因為雨水,種植粟、麥的時間早已過去,現在種植,早已不是最佳選擇。


    “那文和的意思是什麽?”


    劉協知道,賈詡不會隨便開口,既然在自己提及此事,必然在心中已是有了方案。


    “陛下,臣提議,今年關中之田,盡數種植蜀黍與菽,充當百姓口糧。如此,方才能將災年勉強渡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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