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勁……


    十分有九分的不對勁!


    正如王允能看透董卓是個舔狗的本質一樣,他同樣也能看出呂布的本質就是好色!


    就連之前拉呂布入夥,那都是靠著送上幾名年輕貌美的女子達成的。


    可現在,呂布竟然說自己不好女色?


    即便是王允已經迴到家中,他依然覺得此事不對勁!


    從天子召董卓入宮,再到今天的一切,全部都有些不對勁!


    “難道……董賊已經知曉了?”


    王允每每想到這個可能,嘴角的長須就不自覺抖動。


    他想要去和黃琬、士孫瑞等人商議,卻又怕打草驚蛇。


    董卓在幾家之前就有布置,王允上次之所以能聯係上幾人,還是打著祭祀的幌子,倉促定下了決意。


    現在若是再去相見,無疑是擺明了朝著董卓亮劍,實在不夠聰明。


    “希望,都是自己嚇自己吧。”


    這一夜,注定了有很多人都睡不著覺。


    劉協迴到自己的寢宮,有宮人想要關閉宮門之時,卻遭遇了劉協的一聲怒喝:“把門開著!”


    宮人不明覺厲,卻也不敢忤逆,隻得是按照劉協的要求將宮門大喇喇的敞開。


    冷風不斷從宮門吹入寢宮。


    劉協覺得寒冷仿佛在刺著自己的骨頭。


    “掌燈。”


    燈火搖曳,正和劉協的心情一般忐忑。


    成敗與否,就看今夜了。


    若是平安度過,等到明日董卓革掉王允尚書令的職位,並且成功住進未央宮,那就意味著以王允為首的世家勢力再沒有可能威脅到自己。


    反之,若是王允察覺出什麽,開始魚死網破,那劉協大概率活不了多長時間。


    劉協清楚,相比於占據絕對優勢的董卓而言,王允的牌麵小的可憐。


    王允最大的依仗,便是這深宮庭院中的天子,也就是劉協自己。


    “但反之……若是今夜無事,那王允就再也翻不了身了。”


    可惜長夜漫漫,劉協始終覺得難熬。


    叫宮人去石渠閣取些書來看,那寫在一枚枚竹簡上的漢隸卻好像要和劉協較勁,不是歪歪扭扭,就是模糊不清,讓人看的心煩。


    去宮外走走,卻發現今夜雲霧太重,除了月光偶爾能從縫隙間探出幾分外,到處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不得已又重新迴到寢宮,劉協左右徘徊,猛一抬頭卻看到牆上掛著的一柄漢劍。


    “取劍。”


    宮人慌張的搬來一架梯子,小心翼翼的取下,將其交到了劉協手中。


    漢劍,多以漆鞘收納。


    但劉協手上這把,卻是用鮫人之皮為鞘。


    劍柄處,以金錯手藝雕畫有蟠螭紋,看上去真有幾分吞吐天地的氣勢。


    握住劍柄,劉協奮力往外一拔!


    ……


    劍身,紋絲不動。


    細細一看,才發現於劍身和劍鞘處已是有大量鐵鏽,粘黏在了一起。


    這劍看著好看,但誰能料到,卻是金玉在外,敗絮其中。


    “取磨劍石和清水來。”


    往劍鞘入口處滴上些水珠,劉協再次拔劍。


    “鏘!”


    漢劍雖鏽,卻有龍吟!


    劉協挽起長袖,舀了些清水灑在劍身上,隨後便將這漢劍放在磨劍石上。


    磨劍的聲音很難聽。


    但卻是此處此間宮室唯一的動靜。


    滴水、磨劍、


    繼續滴水、繼續磨劍、


    再次滴水、再次磨劍。


    磨劍的聲音,已經逐漸從難聽的磕碰聲變作利刃輕鳴。


    本來被鐵鏽浸透了的劍身,慢慢顯露出它原本的風采。


    “是柄好劍。”


    “但還不夠利。”


    劉協沒有起身,繼續枯燥的一遍又一遍的磨著這柄漢劍。


    宮室內的燭火不再搖晃,天空上的光輝也不再黯淡。


    二更已過,一天中最為黑暗的時間已經過去。


    但劉協依舊是保持著一個姿勢,不斷磨劍。


    此時的劍身已經光潔如新,可以照映出劉協的麵龐。


    劉協手持漢劍,緩緩抬頭。


    蒙蒙光亮,已然從東方升起。


    而宮室內外,至今沒有半點動靜。


    劉協知道,自己……贏了!


    王允在這次他翹首以盼的權利爭奪中,不知不覺就輸掉了全部!


    最後一次磨劍,劉協用自己的衣袖當做抹布,擦幹了劍身上的水珠,也抹去了劍身上最後一點鏽跡。


    “更衣!準備朝會!”


    順便,劉協將自己磨了一夜的漢劍交給宮人。


    “掛迴去。”


    宮人接過長劍,轉身又要去拿劍鞘,卻被劉協製止。


    “漢劍何須遮掩?直接掛在那裏,朕要看著。”


    宮人趕忙起身,重新將漢劍掛上牆壁。


    與此同時,其他宮人也手捧香盤魚貫而入。


    大漢以袍作朝服、常服。


    天子服色,則順應五時變化,即春青、夏朱、季夏黃、秋白、冬黑。


    如今距離立夏還有幾日,所以宮人們給劉協準備的朝服正是一身青緣中衣。


    換上朝服,便是戴冠。


    聖人易之以絲麻,觀翬翟之文,榮華之色,乃染帛以效之,始作五采,成以為服。見鳥獸有冠角髯胡之製,遂作冠冕纓蕤,以為首飾。


    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所以這冠冕再最要不過。


    天子之冠,廣七寸,長尺二寸,前圓後方,朱綠裏,玄上,前垂四寸,後垂三寸,係白玉珠為十二旒,以其綬采色為組纓。


    這冠冕華貴無比,同時也沉重無比。


    劉協頭戴冕冠,目色始終正視前方,不敢有絲毫輕佻之舉。


    “入正殿宣室!”


    隨著小黃門和幾名黃門侍郎的一嗓子,天子所乘的玉輅正式起架!


    夫禮服之興也,所以報功章德,尊仁尚賢。


    服玉藻邃延,日月升龍,山車金根飾,黃屋左纛,所以副其德,章其功也。


    賢仁佐聖,封國受民,黼黻文繡,降龍路車,所以顯其仁,光其能也。


    大漢天子的威儀,在這未央宮內彰顯的一覽無遺。


    宮人侍從、虎賁禁衛,皆垂目頷首,不敢冒犯。


    唯有端坐玉輅之上的劉協知道,這般的盛景,已經是漢室僅存的威儀了。


    就和那柄漢劍一樣,能觀之地不過劍柄一處。


    不過劉協並不著急。


    因為他知道,這漢劍,終究會拔出來。


    而今日的朝會,便是這柄漢劍,與砥礪的第一次碰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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