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雄知道師父對妻女牽掛了二十年不得解脫,這二十年來他是如何煎熬的自不必言說。如今他願意放下,潛心修佛,未嚐不是一件好事。便對著屋內說道:“師父,再見了!”


    成人傑也拜了一拜,說:“師父,保重!”


    三人都知道,逗留無益,便來到廂房和其他的人會合。清點了人數,除了潘勝和金標已經被人帶走,其他一行九人都在。


    這時朝陽剛剛從東方升起,照在嵩山墨黑如黛的蒼鬆翠柏上,遠處霧氣靄靄,緩緩升騰,少林寺的大殿和樓宇金碧輝煌,映照著紅日,更加熠熠生輝。這一副景象和清霞山的秀美相比,別具特色。


    九個人在靈覺的護送下,出了山門。沿著石級往下,浩浩蕩蕩地來到了平路。


    田安見金石神色如常,知道他也放下了對於金標的無奈,便說:“師父,他們是要迴到漢北家鄉去,我們倆是要到哪去?”


    金石說:“他們迴家鄉,我們自然也是要迴家了。徒弟,我們這就去藍水鎮跟你師娘團圓,你說好不好?”


    田安大嘴一咧,笑著說:“那自然是好了,就讓我來孝敬你和師娘。”


    其他的人聽見,也無不在想,親人團聚原來是世上最平常也最美好的事情。田安又問:“那安陽的穀海山,師父你要去找他嗎?”


    金石說:“一個月後,我再去傳他武功,但是不能收他為徒了,學武又入了幫會的人,難免家庭不顧。”


    一行人輾轉了半天,終於來到了安南省客運站。這次來得及時,由安南發往漢北的客車十分鍾後啟程,發往廣華的車卻要在六小時以後。雷雄命李基幫他們二人買了票,跟他們分別後,便和其餘六人上了車。因為冬季日短夜長,到漢北車站時,雖然不到六點鍾,四周已經華燈初上。


    陸小軍抱怨道:“這到哪兒都是夜晚,可咋整?這幾天,可折騰夠了。”


    雷雄無奈一笑,知道車速限製不能再快,若是在以前,隻怕一天還到不了,心想天也黑了,迴衛州是不可能了。隻有先去見一見寶明公司的大小姐,在這裏住一晚,明天再迴到黃樹衝去看望雙親。便把這想法和成人傑商量。


    成人傑打了個響指,說:“那當然好了,這樣可以把時間省下來,在我們家裏好好待幾天。我家的桔子園裏肯定已經掛滿了果子。”


    “好,那我們現在就去找大小姐。”雷雄拿出趙恆東寫的那個信封,瞧了瞧,念道:“漢北大學外語係大二(五)班。”


    “漢北大學?”燕舞疑問道,“王權也是讀的這所大學。”


    雷雄收了信封,說:“是嗎?那正好一起去看看他。我原來隻知道王權在漢北上大學,漢北的大學太多了,這小子也沒有告訴我是哪一所。”


    燕舞聽他提起王權的名字,仿佛在說著一個熟悉的老朋友一般,心想他灑脫豁達,倒像是沒有指婚這事一樣。在瑟瑟的晚風裏,心裏隱隱覺得不安。


    為了趕時間,一行人叫了兩個出租車,直接來到學校附近。漢北大學地處城市中央,離省站路途很遠。李基付完車費之後,向雷雄驚叫道:“老大,錢快花完了。”


    “啊?還剩多少?”


    李基喪氣地說:“隻能勉強住兩間旅店,吃個簡單的晚飯,明天到衛州的車費都沒有了。怎麽辦?”


    雷雄也未想到一路上多出了幾個人,一路轉折,費用早已不夠,把本來應該留給大小姐的錢也花光了。馬上就要見到她了,可怎麽向她交待,自知無法,便隻得笑笑說:“走,大夥先吃飯去,吃完了去見大小姐!該給她的錢,後麵我再慢慢還給她,這次迴去給趙總報個平安就夠了。”


    陸小軍推了一把哭喪著臉的李基,說:“有老大在,該吃吃該喝喝,你瞎操什麽心。”


    燕舞說:“大家不要著急,我身上還有一點錢。給不了大小姐,你們到衛州的車費應該是夠的。”


    大學周圍環境清淨,處處透著文明和諧,幾間飯店和旅館招牌雖然醒目,但老板們也並不急於招徠客人,仿佛是怕破壞了這高等學府的氛圍。


    雷雄在前麵信步走著,心想如果自己沒有去赤山武術學校繼續讀高中,不知道是不是也考上這所大學了,隨即擺擺頭,驅散了這毫無意義的假設,進了一間飯店。


    吸引他進來的,是這家飯店裏麵正放著周華健的《刀劍如夢》。節奏感極強又帶著些滄桑感的音樂,聽起來親切熟悉。


    雷雄掀開半透明的塑膠簾子,裏麵一陣暖氣撲麵而來,緊接著一個溫軟的身子撞到懷裏來,鼻中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哎喲”一聲,那個身子險些跌倒。雷雄本能地伸手出去,托住她的雙手,把她扶好了,才發現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姑娘。


    那姑娘抬起頭來,愣了愣,雙眼把雷雄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她穿著高跟鞋,大概是腳崴到了,本能地皺著眉頭,將就著在最近的位置上坐了下來,將頭發撫到肩後,不緊不慢地說:“你是怎麽走路的?”


    雷雄這時才發現,這姑娘長著鵝蛋臉兒,雙眼靈動,高高的鼻梁,人中左邊長了一顆不大的朱砂痣,滿臉洋溢著自信和高貴。


    雷雄輕輕一笑,說:“你好不講理。明明是你走路太快,反而怪我,如果不是我扶著你,你就會摔在地上。”說完就找了座位坐下來,其他的人也都進來了。


    這時,一個年輕的清瘦男子連忙走過來,對那姑娘說:“你怎麽樣了?給我看看。”言語中不勝關切。


    幾個人都齊刷刷地往這裏看來,因為他們的語言正是地道的廣華方言,在這異地,聽起來十分引人注意。這一看不打緊,雷雄和燕舞都是一呆,那個清瘦的年輕男子不是別人,正是王權。


    王權低頭看了她的腳,說:“你們是怎麽搞的,把她的腳傷成這樣。”說完抬起頭來,和雷雄目光一對,也是大吃一驚,眼一瞥,又瞧見了旁邊的燕舞等人,臉色煞白,心裏七上八下,說:“你們……,你們怎麽……都來了?”


    成人傑佯歎一聲,說:“好一對恩愛的小情侶啊,真是感人。嘖嘖!”


    雷雄輕喝一聲,說:“你閉嘴,點菜去!”


    成人傑懶洋洋地叫喚了一聲,飯店老板從裏間出來,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他看見七八個人坐著,倒並沒有問他們吃什麽,而是向著那姑娘走去,問:“趙小姐,傷著哪兒了嗎?我給你拿點藥去。”說完又往裏間去了,連茶水也沒有給這七八人斟上。


    雷雄端坐著,說:“這老板有意思。姑娘,你姓趙嗎?”


    那姑娘眼也不抬,揉著自己的腳,說:“我姓什麽憑什麽要告訴你?”聲音幹脆,語氣傲慢。


    雷雄微微一笑,說:“那你認識趙恆東的女兒嗎?她叫趙泱。”


    那姑娘抬起頭來,說:“我就是趙泱,你怎麽認識我爸爸?”


    雷雄驚愕不已,說:“原來你就是大小姐,我正是奉了趙總的命,來看看你。”


    趙泱“哎呦”了一聲,說:“你又是誰?他憑什麽讓你來看我?真是開玩笑!”


    雷雄沒有想到和趙泱是以這種方式見麵,料想她從小生活優越,得到的都是最好的禮遇,自然會形成自命清高的個性,也不以為奇,便說:“大小姐,我是在寶明公司做保安教練,也是趙總練武的搭檔。今天,是有點誤會,不好意思。”


    趙泱說:“巧了。他們從來不委托別人來看我,這次倒讓你來了,真是有意思。看來,他挺相信你。”


    雷雄說:“大小姐過獎了。這次原本趙總讓我帶一些錢給你,可是我們在路上已經花完了。今天我們見到了你,一切安好,趙總也可以放心了。你有什麽話讓我們帶給趙總嗎?”


    趙泱眼看著踝骨已經腫了起來,說:“一切安好?你把我撞成這樣還叫安好?”


    王權說:“阿泱,別跟他們吵,都是朋友。”他說的是廣華方言,聲音也極低,但燕舞還是聽得清清楚楚。他曾經對自己,又何嚐不是這樣的溫言軟語,怪不得後麵都不迴信給自己了,不由得心裏一涼,說:“王權,你最近還好嗎?”


    王權瞧了瞧燕舞,發現她比過去更美了,不敢逼視,隻得移開了目光,說:“我還好,你怎麽來了?”


    這時,飯店老板拿了一瓶活絡油出來,王權接過去,給趙泱除下了襪子,給她塗抹了起來。趙泱這時才抬頭,看見了燕舞,眼睛不由得一亮,冷冷地問:“阿權,她是誰?”


    王權說:“是我的高中同學,我跟你提起過的。”


    燕舞淡淡一笑,叫了一聲:“老板,倒茶!點菜!”


    雷雄原本怕她看到此情景,必然免不了要難受,卻沒料到她如此鎮定,心中高興,大聲說:“上快一點,肚子都餓著呢!”差點脫口而出讓他再來兩瓶好酒,想到錢不多了,不知是否夠飯錢,還是忍住了。


    那飯店老板按照燕舞的吩咐一一寫著菜單,卻屢屢分神寫錯,似乎不敢相信,這樣清秀脫俗的姑娘,也食人間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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