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雄全身心地感知潘勝的動靜和方位,捕捉著一擊必中的時機。


    他的左側耳廓抖了抖,身子一提,人已經躍到了半空,兩腳一夾,感覺一個圓乎乎的肉球被自己夾得牢牢的,他用力一絞,隻聽到潘勝低沉地哼了一聲。


    雷雄生怕他受痛將那壇子掉落地上,在這兔起鷂落的一瞬間,兩腳一帶,又夾住了那壇子,一個淩空翻,壇子飛了起來。雷雄全神貫注,感知它在黑暗中的運行軌跡,雙腳連蹬,雙手上揚,輕輕一探,穩穩地接住了它,將它放在靈堂上。


    潘勝躺在地上,整個脖子都歪了,慘叫不止,身子也痛苦地扭曲著,說:


    “小子,你這一招是不是叫、是不是叫‘雙龍戲珠’?”


    雷雄嘿嘿地笑了一聲:“不錯,戲的就是你這頭豬!”


    “這是清霞山上的武功,你怎麽會的?”


    雷雄聽他氣息微弱,想他一時半刻也不能好轉起來,知道這一招的殺傷力果然是大,自己在《清霞全譜》中學到後還是第一次用到,便戲謔地說:


    “你都這樣子了,還惦記著武功?清霞山,你也知道?看來是柯大龍告訴你的,隻可惜他沒有教你。”


    他摸索著走到燕舞麵前,生怕自己粗手粗腳傷害到她。他輕輕地一伸手,卻摸到了她光滑細嫩的臉,便連忙縮迴手,說:“燕舞,你還好嗎?”


    燕海福那間藥房的門從裏麵打開,田安持著蠟燭站在門口,問:“二當家的,你沒事吧?”


    蠟燭的光把堂屋照亮了。


    雷雄顧不得幫燕舞解穴,他知道田安在這一瞬間能見度非常小,便順手從靈堂上操起一隻碗,往燭火上飛擲過去。隨著“當”地一聲碗落地的聲音,蠟燭也熄了。


    雷雄憑著前一秒的視覺印象,一腳飛起,正中田安的下頜,他踉踉蹌蹌地退進房間,撞翻了桌上堆積如山的書籍。


    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正在低頭裝東西的金標。


    金標慌亂地扔掉手中的麻袋,可是眼見雷雄已經進來了,想要逃跑,也已經沒有出路。慌亂中把桌子上的另一支蠟燭抓起來,往雷雄臉上擲過去。


    雷雄輕輕一格,蠟燭落在地上隨即熄滅,屋裏又是一片漆黑。


    金標哆嗦著嘴唇,說:“姓、姓雷的,你要怎麽樣?”


    雷雄為防田安偷襲,在他身上又補了幾腳,直到他不動彈了,才說:“金標,和我迴寶明去,我幫你向老板求情,他會放過你的。”


    金標一改剛才的語氣,變得憤怒和強硬起來,說:


    “我不像你,是命運的寵兒。我自小沒有父親的疼愛,我隻有靠自己一步步接近我想要的人生,我認為我沒有錯。而正是你,正是你們這些半路出來的程咬金,壞了我的好事。”


    雷雄無奈地一笑:“命運的寵兒?我嗎?”


    金標生硬地說:“不錯,正是你,你處處得寵,自己一身本事也就罷了,偏偏趙總也信任你。我想,大小姐見到你,賀文創這個繡花枕頭,也會敗下陣來。”


    雷雄更加不解:“誰是程咬金?這又跟大小姐有什麽關係?”


    “以後你會知道的。總之,我已經沒有了退路,落到趙恆東的手裏,隻有等著坐牢。可是,我家裏還有母親……。”


    說到最後幾句,金標的口氣由狂躁變得沮喪。


    雷雄靠近他,扶著他的肩膀,說:“金標,我見過你的母親,我們在藍水鎮逃脫柯大龍魔爪的時候,還在你家借住了一晚。前一段時間,她又到公司來找你。她是個很賢惠的母親,你再錯下去,更加對不起她。”


    金標對於他的懇切卻絲毫不領情,擺開他的雙手,說:“我不需要你的憐憫和保護,我從小就是個沒爹管的孩子,我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收場。現在,我落到了你的手裏,你想怎麽樣便怎麽樣。”


    雷雄苦笑一聲:“你雖然不會武功,倒是個有血性的人。迴去吧,人一生,怎會沒有做錯的時候。”


    金標不等他說完,從腰間抽出一枚匕首,帶著滿腔的怨怒,向雷雄小腹上刺去。他加入黑龍會時間不長,還沒有正式地開始練習武功,但是這一刀出去也帶了十二分的力氣。


    雖說外麵月色皎潔,可是燕海福的藥房內卻並沒有一扇窗戶,沒有燈光,完全就是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世界,隻能憑唿吸感覺對方的位置。


    雷雄隻聽見輕微的“嚓”地一聲響,一股殺氣隨之而來,馬上輕移一步,挪到對方身側來,右手從對方肩膀往下一撫一探。“咯當”一聲脆響,匕首隨之落地。


    緊接著,聽見金標慘叫一聲,原來是刀尖筆直下墜,正好刺中了他的腳背。


    雷雄輕輕一掌,將他推得後退了幾步,抵在桌旁的書架上,“劈裏啪啦”地連聲作響,架子上的書掉了一地。


    雷雄來到堂屋,摸索著靈前的蠟燭,將它點亮了,屋裏又重現光明。他對著骨灰壇作了三個揖,說:“燕爺爺,真是對不住了,都怪我失算,把你的靈堂搞得稀巴爛。”


    他解開燕舞的穴道,問:“你好了點嗎?”


    燕舞氣息稍順,指著地下說:“小黑!”


    雷雄低頭一看,小黑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連一聲嗚咽也沒有。他連忙提起它已經壯實的身子,隻覺得它的身子軟軟的,還帶著溫熱,但仍是一動不動。雷雄試了它的鼻息,卻是一點熱氣都無。


    燕舞將它接過來,放在自己的膝上,說:“若不是它替我擋了一掌,我現在隻怕也死了。剛剛潘勝進來的時候,我正坐著守靈,他一來便猝不及防地一掌拍向我,小黑叫了一聲便跳進來護在我的身前……。”


    雷雄撫摸著它光滑漆黑的毛,在白色的燭光下,就像一塊黑色的緞子一樣平滑柔軟。想起這條黑狗是燕海福養大,如今燕海福不在了,狗雖傷心,在關鍵時刻仍舍出性命保護主人,人都說“狗通人性”,是絲毫不假的。


    雷雄站起身,看見潘勝已經昏迷不醒,便說:


    “不用等到七天了,柯大龍很快會找上門來。就明天吧,我們把小黑也埋在清霞山,把它葬在你爺爺的旁邊,你認為怎麽樣?”


    燕舞將小黑接過來,摟在懷裏,淚珠撲簌簌地滴在它黑色的毛上,說:“不行,路途遙遠,會有很多不便,就把它埋在我家菜地吧。”


    雷雄說:“好,我等下就去把它埋了。”


    燕舞點點頭,說:“那這三個人怎麽辦?”


    雷雄拉她起身,說:“惟一可行的辦法,把他們送到少林寺去。”


    “少林寺?”燕舞瞪大了眼睛問。


    “不錯,這是他們最好的歸宿。少林寺是千年古寺,寧靜清幽,不乏一眾得道高僧,一定能洗淨他們的戾氣。”


    “好是好。隻是,他們三個大活人,去少林寺路途遙遠,我們怎麽照看得住他們?”


    這時,門外響起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二人同時都屏住了唿吸。


    “師兄,去少林寺怎麽能少得了我們?”


    一個明朗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緊接著又是一陣劈劈啪啪的拍門聲。


    雷雄一陣竊喜,打開門,一對男女站在門口,雖然模樣看不清楚,但從身形上來看,正是成人傑和酈雲。


    多時未見這一對師弟妹,此時突然相見,雙方都抑製不住的喜悅,雷雄問:


    “太好了!人傑,你要和我們一起去?”


    “大師兄,還有我!”酈雲翹起了嘴巴,走到燕舞麵前,低聲說:“燕姐姐,我也是才知道,你爺爺不在了,你不要傷心,我們大家都會陪著你。”


    燕舞衝著她淡淡地笑了一笑,說:“生死有命,人終須一別。謝謝大家的關心。”


    成人傑說:“雄,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們這個消息。要不是李基和陸小軍跑去找我,我們根本都不知道。”


    雷雄嗬嗬一笑,說:“我猜到是他們。看來,柯大龍一夥隨時都在注意我們的行蹤。”


    成人傑在燕海福的靈前拜了三拜,說:“當初如果不是您老人家救了我們三個,我們哪能活到今天,護送您的英靈義不容辭。”


    雷雄已將屋內的電路重新接了起來,把所有的燈都打開,室內霎時一片光明。


    酈雲說:“大師兄,你快解開他們幾個的穴道,我們現在就走。”


    雷雄說:“不急,讓他們恢複一下體力。明天早上,人傑先去買幾張車票。”


    成人傑嗬嗬一笑,說:“我差點把這茬給忘了,我們來的時候,可是坐的免費車。”


    酈雲接口道:“是啊,時間過得可真快,轉眼我們離開家鄉小半年了。”


    “這一次,我們先去安陽,找到清霞山,把燕爺爺埋葬了之後,再去少林寺。”雷雄看著燕舞,用征詢的口氣說。


    燕舞輕聲說:“也許在清霞山能找到我媽媽當年的一些遺跡,和我姐姐的線索。”


    雷雄說:“一切隨你,隻要你願意。如果萬一找不到,你也不要傷心。”


    他這幾句話雖然說得輕淡,每個在場的人聽見,都有不同的感受,大家都不再說話。


    燕舞笑笑說:“我不怪你。現在離天亮還早,我在這兒守靈,大家都去休息吧!小雲去我的房間。我把柴房拾掇一下,你和成人傑將就一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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