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光道是一個文人。


    生長在大明朝的老百姓,從骨子裏對大明帝國就有一股自豪,成為反賊就變成了恐懼。


    讀書是為了匡扶國家,而不是導致國家大亂的罪魁禍首,這一點種光道始終都記得。


    他是頭生穿越以來,見過最聰明的人。


    文韜武略比自己強的不是一星半點。


    人際關係,接人待物,事情的急重輕緩,營地事物的發展,井然有序。


    自己比他多的,也就是知道曆史的結果,大明帝國不到二十年就要坍塌。


    頭生非常想告訴他這段曆史。


    可是,他不能說,更不想被人當做瘋子。


    就是大紅狼,也不會信,他隻想著肆掠。


    大紅狼找人傳口信給他,讓他安排人夜間打開城門,大當家不進城是個孬種。


    他進!


    頭生裂開嘴笑的淒慘。


    他下了決心要打下蒲城,是要用蒲城的糧食救助流民。


    目的是用來救人,不是用來殺人。


    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麽可笑。


    該進城的的人不進城,不該進城的人想方設法的要進城。


    頭生相信,大紅狼和他的人馬被放入城,措手不及的役兵不是對手,奪下蒲城不難。


    可惜,這不是他要的結果。


    在城外的一處土坡上,迴頭又看了一眼那城牆,閉上眼睛留下兩行淚水。


    “走吧。”


    三爸歎了一口氣,上前摸了摸生哥兒的腦袋,他知道,這孩子現在非常委屈。


    “三爸,營地可以救這些人是不是?”


    頭生求救一般的看著陳平安,希望他點頭。


    陳平安搖了搖頭。


    “營地裏青壯就有數千人,加上婦孺老幼兩萬不止,糧食已經不太夠吃了,外營的流民每天都有人餓死,所以其他掌家不會同意的。”


    “生哥兒,世上之事不如意十之八九,你是個聰明的孩子,要看開些。”


    三爸說完轉頭離開,身後跟隨著三十幾位穿著蓑衣的大漢,背上挎著大刀。


    “生哥兒,莫哭了,趕路吧。”漢子們經過頭生身旁,紛紛勸慰一句。


    頭生擦拭了眼淚。


    又迴頭望了一眼城牆,大步離開。


    蒲城,這是第二次。


    迴營地的途中,要經過白水縣。


    幾十人走在大道上光明正大,沒有半絲要掩飾的意思,已經從骨子裏對白水縣發出輕視。


    走了兩個時辰,都能看的到白水縣城的輪廓。


    嘚嘚嘚……


    三爸聞聲色變,眾人不等說話,紛紛掏出了兵刃嚴守以待。


    怎麽會有馬隊?


    聽聲音最少上百騎,不可能是商會,他們更多的是馬車,難道是官兵?


    頭生躲在人群後麵,疑慮不定,嘴裏發苦。


    “喲嗬……喲嗬……”


    很快,道路盡頭就出現了一群馬隊,不下三百人,揚著彎刀拉著弓箭,圍成了一個圈。


    三爸和兄弟們背靠背,被擠成一團,生哥兒人小在最裏麵,根本看不清外麵的形式。


    臉色發白,完了。


    大意了。


    “大紅狼,原來是你,你要作甚?”


    陳平安強自鎮定,認出了這群人,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聽到三爸的聲音,原來不是官兵,陳頭生該高興,但是他高興不起來。


    “陳大掌家,有些時日沒見了,怎麽沒有等俄就從蒲城出來了?”


    一人騎著馬當眾而出,威風赫赫的居高臨下,三角眼透著兇狠,打量這一行人。


    “大當家有令,取消攻打蒲城的計劃,咱們當然就撤出來了。”


    “俄沒同意。”


    陳平安額頭冷汗冒了出來,手心也出汗,刀把隻感到一股黏稠,他不是笨蛋,大紅狼好像撕破臉了。


    “咱隻接到大當家的口信,不知道大紅狼兄弟另有計劃。”


    “哈哈哈……”


    大紅狼發出桀桀的笑聲,往日裏仰著頭走路的陳平安,他早就知道是個怕死的孬種。


    “陳頭生出來。”


    大紅狼一聲大喝,頭生打了個激靈,雙腿軟綿綿隻感到走不動,努力保持鎮定。


    “大紅狼掌家,頭生在這裏。”


    大紅狼看到好久不見的小人兒,點了點頭,“生哥兒真能幹,十歲的孩子比俄要強,能做出這麽大的場麵,可惜可惜。”


    “大紅狼掌家抬舉小子了。”


    頭生笑的勉強,陳平安一言不發,眾兄弟也不敢出聲。


    “俄問你,俄讓人傳給你的口信你知道吧。”


    “知道。”陳頭生咽了一口口水,兩個字猶如千鈞。


    “你三爸為何說他不知道。”


    小命休矣!


    頭生大腦嗡的一聲,喘不上氣來。


    大紅狼這幅架勢,完全沒有把大當家和營地放在眼裏,大有決裂的跡象,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不管剛才三爸是敷衍還是有心。


    總之,自己陷入了危機。


    自己是罪魁禍首,被大紅狼殺了正好解氣,他也沒了由頭繼續為難三爸他們。


    這很現實。


    畢竟三十人對三百人,還是騎馬的馬匪,十死無生,沒有一點機會可以借助。


    那自己呢?


    是拉著自己這一幫人,其中一半還是族人,一起奮力一搏之後全部被殺死。


    還是自己抗下所有責任呢!


    頭生哆嗦著嘴巴。


    理智告訴他,三爸待他不薄,在營地裏,族人們也很幫襯他,這種局麵,他應該扛下來。


    恐懼。


    讓他想拉著他們。


    “生哥兒平日能說會道,今天怎麽一個屁也放不出來?”大紅狼放肆的大笑。


    其餘人大多都是這些日子新來的馬匪,認識頭生的不多,但是營地裏流傳的神童的故事,讓他們耳朵都聽得生繭。


    頗有興致看這孩子到底有什麽出眾的。


    “我……我……”


    頭生全身顫抖,嘴角發麻。


    控製不住的流淚,他知道自己丟臉了,好狼狽。


    “我……沒有告訴三爸。”


    一股尿意,憋得他痛苦,他不能讓自己更狼狽,死,也不能失去尊嚴。


    “好!有種。”


    馬匪們心知肚明,大紅狼也拍了拍手讚歎。


    臉色一沉。


    “把他殺了。”


    話音剛落,大紅狼身邊一人頓時拉開弓,透著寒芒的箭矢對著頭生的腦門。


    陳平安眾人完全反應不及,沒想到大紅狼說變就變。


    饒命……


    腦門涼氣升起,生哥兒哆嗦著嘴,饒命二字,並沒有發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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