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雄看過大名府小報,能有今日,也受了大名府小報的點撥。


    尤其是如何對待雇工,全都照搬楊家水鋪子的做法。


    那水鋪叫什麽來著?對,就是順通水鋪。


    郭雄一直覺得開順通水鋪的人,膽子大且有魄力和眼光,他敢於這麽做,就是在與大名府內的商賈作對。


    他也曾懷疑,那水鋪子能不能一直開下去?


    好在結果是好的。


    大名府知府倒了,與官府勾結的商賈也被朝廷法辦。


    由此,郭雄也就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要做的事也一定能成。


    既然都已經有人走通了這條路,他憑什麽不行?就算這是汴京,但朝廷政令擺在那裏,他隻要照朝廷說的去做,那些人也拿他無可奈何。


    可惜,他還是高看了自己,要不是關鍵時刻他遇到了這位娘子,要將所有人的性命都葬送。


    現在聽裏麵提及“大名府”,郭雄有種感覺這娘子可能認識大名府的順通水鋪,知曉大名府的佛炭、泥爐。


    之所以能救他,也是認同他的做法。


    這樣一切就能說得通了。


    郭雄一直迷迷糊糊地想著,等到與那位娘子說話的人走了出來,李媽媽將他們帶進屋子。


    這次與上一次不同,桌案前的女郎沒有戴冪籬,不曾遮掩自己的容貌。


    郭雄雖然有所準備,但看到那娘子真實的麵容,依舊被嚇了一跳。那女郎比他想的還要年輕,看起來頂多十六七歲的樣子。


    他看得太過入神,一時忘記挪開視線,直到她抬起眼睛與他對視。


    沒有刻意的威懾,但正是那道再尋常不過的視線,卻讓郭雄不自覺地渾身一凜,登時清醒過來。


    “大……娘子。”郭雄躬身行禮。


    郭川也是如此,不敢有半點的怠慢。


    “坐下說話。”


    兩個人忐忑地坐下,郭雄有許多話要說,可這一刻卻不知曉從何說起?


    謝玉琰也不著急,一邊看著手中的賬目,一邊等著二人緩過神來。


    下人端上了熱茶。


    郭雄急忙接過放在旁邊的桌案上,不過當目光掃到桌案上的小報時,他的手又是一顫。


    “這……這是……”


    郭雄放下茶碗,將小報拿起來。


    “大名府小報,”謝玉琰道,“你從前看過?”


    郭雄立即點頭:“看過,不過這張……卻沒有。”


    會有商賈從大名府買些小報,帶來汴京販賣,郭雄提前在商賈那裏留下銀錢,讓他留一份小報給他。


    謝玉琰點頭:“才從大名府送來的。”


    “大名府?”郭雄驚詫,“大娘子在大名府有相熟的人?”


    謝玉琰微微一笑:“我夫家一族就在大名府。”


    郭雄一顆心開始慌跳起來,他愣了片刻就道:“還不知曉大娘子姓氏,也不知曉大娘子的夫家……是……”


    郭雄的話說的並不完整,但謝玉琰已然知曉他所想。


    “我的夫家姓楊,是大名府的商賈,族中有一支商隊,幾間鋪子。我嫁入夫家之後,在大名府開了順通水鋪和泥爐鋪子,手裏還有幾處陶窯和瓷窯。”


    郭雄的嘴唇一開一合,半晌才發出聲音:“您說……的是楊家的順通水鋪?您是那個謝氏?”


    大名府的奇案就刻印在小報上,一直看小報的人,怎麽會不知曉順通水鋪和謝氏的關係?


    “原來你就是,你就是……”


    郭雄激動之下,言語不免有些混亂:“怪不得大娘子對雇工那般好。”


    “怪不得……會找上我。”


    “都是因為……你就是。”


    她就是那個他效仿的人,所以大娘子才會覺得他有些本事。


    郭雄苦笑,怎麽會這般巧合,他不知曉該如何與謝大娘子說,考慮片刻,郭雄決定說實話。


    “大娘子,”郭雄道,“您可能找錯人了。”


    謝玉琰神情淡然:“怎麽說?”


    郭雄抿了抿嘴唇:“大娘子覺得我們兄弟堪用,是因為我們對船工好,也敢與汴水上那些人周旋,對不對?”


    謝玉琰頷首。


    果然。


    郭雄深吸一口氣:“可……這不是我想出的主意。”


    說著,郭雄拿起了桌案上的小報。


    “是我從小報上看到順通水鋪的做法,照著學的,”郭雄露出一抹苦笑,“所以,大娘子您……您是……弄錯了。”


    一旁的郭川終於迴過神。隨即他也睜大了眼睛,大哥曾想要去大名府,見見順通水鋪的東家。


    沒想到他們沒去,那位東家來了汴京,而且救下了他們。


    謝玉琰道:“就為這個?”


    郭雄點頭。


    “看過小報的人那麽多,”謝玉琰道,“也不見幾個人跟著學,可見你早有這樣的念頭,就算沒有這份小報,你也會這般做。”


    “再說,我要尋的,本就是願意認同我的人。”


    郭雄本來有些喪氣的神情,登時去得幹幹淨淨,一雙眼睛登時一亮:“大娘子的意思是……還願意讓我幫您掌管船隊?”


    謝玉琰指了指桌案上的契書:“船買好了,你歇一歇就可以帶著人去提船,船上需多少船工,給多少工錢,都由你來決定。”


    “不過,雇工需要分等級,工錢也要照此發放。”


    “還有就是,我來汴京的消息不能透露出去。”


    謝玉琰每說一句話,郭雄就跟著點頭,尤其聽到最後一句時,他道:“我們兄弟絕不會向外人透露半個字。”


    郭川也道:“大娘子放心,大娘子救下我們兄弟二人,我們還不知如何迴報,如何能害大娘子?”


    郭川都不敢迴想,如果沒有事先安排,他們會落得何種境地?


    更何況除了他們之外,還有那些船工和馮二娘。


    謝玉琰看向郭川:“你想詢問馮二娘的消息?”


    郭川被說中了心事,他立即點頭:“大娘子是否知曉?”


    “馮二娘作為幹證人,住在了刑部安排的院子裏,衙署請了郎中為她治傷,眼下已無大礙。”


    這些消息自然是王晏讓人送來的。


    “不過,”謝玉琰道,“馮大郎已經死了。”


    衙署的人查驗賀家幾個莊子的時候,在其中一個莊子上發現了填埋起來的屍骨,一共有十幾具之多,其中一具就是馮大郎。


    郭雄攥緊了拳頭。


    郭川想起馮大郎從前與他們相處時的情形,眼圈也跟著紅了。馮家一家都是好人,大哥不在家中時,馮家大哥經常來家中幫襯,沒想到人就這樣被害死了。


    郭川道:“一定要為馮家大哥伸冤。”


    不過很快郭川想到,這樁事應該沒那麽難,眼下賀家被抓,二娘也被救了出來,不要說為馮大郎伸冤,馮家之前的案子說不定也能查清。


    這全都是因為眼前這位大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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