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檀和王晏讓人查過焦大,但隻是查出來焦大與韓同那些人有關係。在衙署的年甲薄上,確實沒有找到焦大的名字。


    朝廷曾向焦大村子征兵不假,但花銀錢逃兵役的人也比比皆是,既然人沒有上年甲薄,也無法證實他與軍中有什麽牽連。


    “從前咱們看到的年甲薄是假的。”


    大名府為了應對賀檀,故意造出了這些文書。


    現在劉知府死了,那些官吏知曉無法抵賴,也就找到了真正的年甲薄。


    王晏翻身上馬,向衙署趕過去,桑典也不敢耽擱接著道:“那焦大在至平五年進了軍營,之後去了威勝軍,因為天生力大,善於投擲長槍,被提拔重用。”


    威勝軍。


    王晏眼角閃過一抹冷意,看來劉知府的案子牽扯的人還不止這些。


    但他們會想方設法為自己脫罪。


    眼下朝廷隻會抓主犯,那些跟在劉知府等人身後貪些銀錢的官員,多數就是降級罰俸,隻要不會有性命之憂,那些人能抵賴就抵賴,絕對問不出什麽實話。


    王晏道:“謝七見過焦大,將他叫過來。”


    “已經讓人去喊了。”桑典道。


    涉及到謝大娘子的案子,他知曉不能耽擱,過來之前就已經都安排好了。


    其實謝七知曉的並不多,當時也是為了找到謝家與官府勾結的證據,注意著那些來過謝家的人,覺得焦大有些蹊蹺。


    謝家找焦大買屍身,也佐證了,他們本來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隻不過謝家運送私貨,而焦大掠賣人口。


    王晏麵色幽深:“陳窯村的年輕婦人曾被人掠走。”


    “郎君是說,”桑典道,“那些婦人就是經焦大的手販賣的?”


    王晏道:“焦大做掠賣的事絕非偶然,也不用等威勝軍那邊的消息,就將大牢裏校尉以上的人都帶出來提審。”


    桑典應聲。


    既然焦大迴到大名府,定要與那些人來往,焦大一個人怎麽可能將許多婦人帶出大梁?


    桑典到了衙署立即就去安排審訊。


    對於大牢裏那些人犯,注定今晚格外的難熬。


    ……


    謝子紹趕到衙署大牢的時候,撲麵而來的就是一股難聞的臭氣。


    那是血腥味兒、臭味兒混著皮肉焦糊的味道。


    大多數犯人在被嚴刑拷打的時候,都會失禁,也隻有這樣,才能讓他們的精神迅速崩潰。


    王晏坐在正中的椅子上,他隻是那樣坐著什麽都不說,身上散發的那種威嚴、肅殺的氣息,讓人看著膽寒。


    謝子紹不禁打了個冷顫,很難想象這位王大人,跟今日在寶德寺遇到的是同一個人。


    站在王晏身邊的譚驤忍不住地發抖。


    在大牢裏關了一晚,已然沒有往日的光鮮,雖說受審的人不是他,但他就這樣看著,仿佛就已經想到了自己的將來。


    王晏幫他說情,會保住他性命沒錯,但若是哪件事做得不夠好,惹到這位天使,也會立即被重新定罪。


    譚驤能感覺到,王晏今日心情很不好。


    顯然掠賣人口這樁事,惹得王晏動怒。


    謝子紹走上前。


    王晏淡淡地道:“你查過焦大,一會兒看看這些人裏,有沒有誰曾與焦大來往。”


    走私貨物與販賣人口不同,後者更讓人深惡痛絕,所以越少人知曉越好。


    這不會是劉知府等人主要的買賣,不過就是為了討好藩人,追查下去可能牽扯到更深一層的利益。


    所以,就算有人知曉一些內情,也不會輕易招認。


    王晏再次將目光落在譚驤身上。


    譚驤腿一軟差點跪下,他急忙道:“這些事我真的不知曉,要麽是我來大名府……不久,還沒……還沒完全得到馮川的信任。”


    馮川肯定知情,但馮川是被誰殺的?當時為了能保住自己的性命譚驤果斷向馮川下手。


    他選對了,沒有了馮川,他就能留在王晏身邊立功,可想要撿迴一條狗命,也委實不易。


    慘叫聲又傳來,獄卒手下不停,幾乎用出了渾身的解數,讓那些犯人在生死中徘徊。


    又一輪審訊結束,謝子紹走上前去。


    跪著的一幹犯人之中,其中一個開始控製不住地抖動,他很怕那雙腳停在他麵前。


    在身體與精神都瀕臨崩潰的時候,大腦也停止了轉動,他委實迴想不起來,與焦大在一起的時候,到底見沒見過謝七爺。


    那雙腳始終沒有走到他麵前,可是他卻再也支撐不住了,整個人癱軟在地。


    不知什麽時候,身邊的人都被帶走了,隻留下他一個,然後他就瞧見了那身緋色官袍,還有目光深沉的王晏。


    一個文臣卻比武將還要可怕。


    那軍將顫聲道:“我也不知曉太多,隻是聽馮指揮使的吩咐做事。”


    王晏的安排起了效用。


    其實謝子紹除了焦大沒見過別人,但心中有鬼之人卻不知曉這些,總擔心自己在什麽時候露出了馬腳。


    “你可有妻女、姐妹?”王晏低沉的聲音響起。


    登時明白了些什麽,軍將忙道:“我都說,隻要不禍及女眷。”若是讓家中女眷入了賤籍,那比殺了她們還要殘忍。


    而且做過掠賣婦人的事,無論如何懲戒家中女眷,都不會有人心生憐憫。


    王晏不再說話,那軍將道:“焦大在威勝軍認識的韓同。當時韓同拿到大名軍走私貨物的證據,要去京中告狀,焦大取得韓同信任,與韓同等人一同前往,私底下卻讓人去大名府報信。”


    “將韓同等人引去興仁府,一網打盡,就是焦大裏應外合的結果。”


    “韓同等人被殺之後,也是焦大說出,韓同曾藏身陳窯村,所以才有血洗陳窯村之事,當時的指揮使徐仁遠,為了獎賞焦大,就將販賣陳窯村婦人的差事交給了焦大。”


    “之後,焦大就一直做這樣的差事。徐仁遠高升之後,焦大就歸在馮川手下。”


    王晏道:“謝家可知曉這些?”


    那軍將搖頭:“謝家清楚焦大做些不幹淨的買賣,但並不知曉焦大在為軍中做事。”


    王晏又向前走了一步,軍將感覺到威壓從頭頂傳來,抖動的更加厲害。


    “焦大是你們殺的?”


    軍將吞咽一口:“是……是馮指揮使命人除掉的,說……賀巡檢來了大名府,恐會查出焦大的事,所以……下了手。”


    “你還知曉些什麽?”


    軍將搜腸刮肚,恐怕王晏不滿意:“我……我還知道焦大最後一次販賣婦人出了事……他說……半路上差點逃了兩個人,多虧他警醒,將人抓了迴來,不過失手將其中一個弄死了。”


    “隔了一日,我與焦大一起喝酒,焦大又提及這樁事,說……這趟有些邪門兒,明明是十七個婦人,卻憑白多出了兩個,他以為是那邊的掠賣人數錯了人,現在看來可能另有蹊蹺,他應該迴開封府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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