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和兩人不歡而散,從離開房間的那一刻,他們就走上了一條背道而馳的道路。


    再也不是一路人了……。


    今年的中秋和國慶趕到了一起,所以部隊的戰備時間也一下子延長到了十多天。


    團部照例是要派幹部來進行駐點的,這次派來的正是劉鵬飛。


    武德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和老劉碰到了一起,兩人先是一愣,緊接著武德就站直了身體並且舉起了右手!


    “連長好!”


    “武德!”老劉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一拳搗在武德的胸膛上,後者也隻是晃了兩下而已。


    “剛才說錯了,副營長好!”武德的臉色有些尷尬,又重新對老劉敬了一次軍禮。


    兩人親密的動作全都落在了任軍和王亞倫的眼裏,雖然他們臉上沒什麽異常,但是心裏會怎麽想就無人可知了。


    按照慣例,上級的駐點幹部進入連隊,連長和指導員肯定是要陪同視察的,這也就有了眼前的這一幕。


    所幸武德的反應也夠快,見到任軍和王亞倫的身影以後,立刻衝對方問了聲好,隻是看上去多了一些形式,少了許多親切。


    老劉大跨步走到武德的身邊,問道:“剛從教導隊迴來?”


    “是!”


    “今年準備留隊嗎?”


    武德有些顧忌的看向了老劉身後,就聽王亞倫笑著說道:“武德的素質不錯,咱們連隊就需要這樣的人才。”


    老劉自然能夠明白這其中是怎麽迴事兒,就認真的說道:“怎麽想的就怎麽說,想不想留隊啊?”


    “想!”


    “那就行,好好幹,別讓連長和指導員失望。”


    老劉說話的同時看了一眼身後的兩個“矬子,”也不知道他說的連長和指導員究竟是誰?


    這邊幾個人的話音剛一落下,朱凱和安龍出現在了樓梯口,他們是準備去三班找張浩的,卻被老劉的聲音給攔了下來。


    “連長好!”兩個人幾乎是一樣的動作,眼中同時爆發出一陣欣喜的目光。


    “你們兩個小子啊!”老劉笑著就往前走,準備和兩人聊聊。


    武德瞅準時機,說道:“副營長,我還要上哨,就先迴去了。”


    “嗯?”三個幹部明顯都愣了一下,可是很快就反應了過來,老劉揮了揮手就讓武德離開了。


    “副營長,您迴來了?”安龍裝出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目光不時看向任軍和王亞倫,眼中充滿了忌憚的目光。


    這時候還不是攤牌的時候,要是提早暴露了想法,很可能會被笑麵虎給整死!


    “我必須迴來啊!”老劉笑眯眯的錘了兩人各自一拳,然後繼續說道:“教導隊過得怎麽樣啊?”


    “挺好!”


    “扯淡!”老劉冷笑一聲,說道:“我還不知道那地方是什麽情況?”


    安龍和就和朱凱一起傻笑,這樣似乎是遮掩尷尬最好的方式了。


    “你們兩個這是去幹嗎呀?”


    “我們準備去找小胖兒玩兒,”安龍迴答道。


    “對,”朱凱也點了點頭,說道:“三班支起夠級桌了。”


    老劉屏息凝神傾聽了一會兒,就清楚地聽到了三班宿舍裏傳來的唿喊聲。


    “走,我也去看看!”


    說起夠級,老劉就來了興趣,拍了拍兩人就準備朝三班走。


    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轉身說道:“連長、指導員,你們去忙吧!


    不用陪著我,這地方我閉著眼都知道怎麽走!”


    可不是,從1997年入伍到現在,老劉就一直待在十一連。


    期間曆經四任連長、指導員,三次連隊大變動,還擔任了四年多的連長,他對於十一連的熟悉程度可以說無人可及!


    任軍和王亞倫對視一眼,雖然感覺這其中有什麽貓膩,但是也不好反駁老劉的意思,隻好點了點頭轉身離去了。


    目送兩人離開,朱凱就急不可耐的說道:“連長、”


    “噓!”老劉指了指樓梯口,然後說道:“走,跟我去打牌!”


    “是!”


    很快,他們就進入了三班宿舍,還把班裏的新兵蛋子們給轟了出來。


    牌桌上,剩下了老劉、老侯、張浩、朱凱、安龍和呂良偉,角落裏還坐著一個大腦門,冀一鵬坐在門口的地上負責放哨。


    “說吧,你們幾個小子有什麽事盡管說出來吧!”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張浩還想要裝傻充愣,就問道:“連長,啥事兒啊?”


    “啪”的一聲,連長在他的頭上打了一下,說道:“你們當我是瞎子啊?武德那些蠢蛋說謊都不會,你們的演技也好不到哪兒去!”


    老劉的手飛過朱凱和安龍,兩人全都羞愧的低下了頭,感情剛才演戲的事情早就被連長給看穿了。


    朱凱突然焦急的問道:“連長,那、那他們是不是也知道了?”


    “哎——!”老劉歎了口氣,神色複雜的說道:“他們是新連長和指導員,最起碼還有個名字啊!”


    安龍的脖子一梗,十分幹脆的說道:“我隻認您這個連長!”


    還不等老劉發飆,屋裏的幾個人全都梗著脖子說道:“我們隻認您這個連長!”


    “艸!”老劉笑罵一聲,說道:“還他麽反了天了你們!”


    “嘿嘿!”眾人就笑了起來,他們知道老劉是不會發飆了。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老子能給你們擔著就扛下來了。”


    老侯悄悄的拿出煙來,遞到了老劉的跟前,諂媚的說道:“老大,來一根啊?”


    “謔——!”老劉接過香煙,翻看了兩眼,嘟囔道:“長本事了啊?現在都敢抽煙了!”


    “哪能啊?這不是孝敬您的嗎?”幾個人紛紛露出一臉諂媚的樣子,全都把目光落在了那盒煙上。


    老劉隨手拿出一顆煙塞進嘴裏,張浩立刻狗腿似的拿出打火機給他點著了。


    “說吧,你們幾個小王八犢子究竟在密謀什麽呢?”


    眾人沉默了一會兒,張浩打頭說道:“連長,我想退伍!”


    “嗯?”老劉的眉頭一挑,夾煙的手指微微一抖,煙灰黯然跌落,卻沒有引起注意。


    “連長,我也想退伍,這狗屁部隊幹的忒沒勁了!”安龍撇了撇嘴,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


    緊接著,屋裏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表達了想要退伍的想法。


    老侯屬於例外,他去年剛轉了中士,還需要再熬上兩年的時間。


    聽完眾人的意見之後,老劉的臉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問道:“理由呢?”


    張浩搖著頭迴答道:“我不想再給小鬼子站崗了!”


    “對!”


    “連長,我們都是一樣,就是感覺憋屈!”


    “當兵的要是沒有了血性,那還不如迴家種地呢!”


    老劉狠狠地吸了兩口煙,然後拿出一支新的煙來換下了嘴裏的煙把子。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你們難道都忘了嗎?”


    “我們沒忘!”張浩十分激動的說道:“今天讓我們給小鬼子站崗守門,明天就有可能讓我們給其他敵人守門!


    今天讓我們用盾牌對付自己的同胞,那麽明天就可能是槍口、”


    “閉嘴!”


    老劉雙眼通紅,突然怒喝一聲製止了張浩繼續說下去。


    “軍人不涉政,你們都忘了嗎?”


    “可我們是中國人!”


    “啪!”


    老劉的大手在張浩的臉上留下五個鮮紅的指印,然後狠狠地吸了兩口煙,說道:“你給我冷靜一點,我看你小子都快飄到天上去了!”


    老侯拉著張浩坐了下來,張浩用力抽噎了兩聲,紮著腦袋擠了擠眼睛,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老劉繼續說道:“我他麽一進連隊,就聽說你張小胖兒把張大胖子給打了!


    這他麽大半年不見你還長本事了啊?剛迴來就敢動手打自己戰友了!


    我可是聽說了不少關於你的英雄事跡啊,你他麽這是要上天啊!


    啊?”


    老劉最後這一聲,把屋裏的人全都嚇了一哆嗦。


    張浩抽噎了兩聲,低聲嘟囔道:“張舟先動手的,他就是瞧不起我,覺得他是大學生就了不起!”


    “那你就動手啊?”老劉抬手就要再打,嚇得張浩往後挪了兩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給我蹲那!”


    “是!”張浩老老實實的蹲在了老劉的身邊。


    “張舟有本事,咱們得承認,但是關於他的人品問題,我在這裏不做多說。


    咱們平時生活、訓練的,抬頭不見低頭見,誰都了解誰,彼此心裏有數兒就行了。


    張舟為什麽找你茬你不知道啊?你小子馬上就要去軍校了,還跟他較量什麽啊?


    當軍官,要有眼界和格局,都像你小子這樣動不動就上手,那他麽還打個屁的仗啊?”


    “噗嗤——”一聲,張浩帶頭笑了出來,班裏的人也跟著笑了起來。


    他們知道,老劉心裏明白著呢!


    “還有臉笑!”老劉一巴掌打在張浩的頭上,語重心長的說道:“咱們部隊出個軍官苗子不容易,李事成那小子是傻大膽,能提幹真的是幸運;


    至於你,要是好好上軍校磨練幾年,出來興許還有發展的機會。


    我也不想說什麽上綱上線的大言大論,你們說要退伍,問過家裏人的意見了嗎?


    你們說心裏憋屈,人這輩子有幾個不憋屈的啊?”


    老劉的話讓眾人沉默了下來,隨即老劉悄悄地踹了張浩兩腳,問道:“那句話怎麽說來著?”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對!就是這個,老祖宗都說了,哪來那麽多稱心如意的事情啊?


    咱們這一輩子就是這樣,不經曆點坎坷和挫折,他就不會知道什麽叫成熟!


    你們幾個都明白了嗎?”


    說到這,老劉掐滅了手中的煙把子,看向他們的眼中充滿了意味深長的目光。


    最先扛不住的是朱凱,他有些猶豫的說道:“我想跟家裏打個電話……。”


    “沒問題,正好趕上中秋了,給家裏的老爹老娘打個電話,讓他們也能安心、放心。”


    張浩忍不住歎了口氣,也想起了家裏的老爹老娘,每年的中秋、國慶,這是麥子熟了的時候,農村叫做“過秋、過麥熟,”對於勞碌了大半年的農民們來說,這是收獲的時候。


    也許,家裏的父母正在地裏忙著收麥子吧……。


    眼淚“啪嗒、啪嗒”的掉到了地上,張浩也顧不上連長的命令了,坐在地上就抱頭痛哭起來。


    他不能任性!


    任性的代價就是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和土地打一輩子交道!


    那樣的人生,哪怕是在農村,也是被人所瞧不起的!


    如果,他能夠上軍校,家裏的條件肯定會好上許多,畢竟軍官在老百姓們的眼裏就是鐵飯碗的保證……。


    “別哭了!”老侯拿著紙巾擦了擦他臉上的淚水,然後忍不住歎了口氣。


    “肖天鳴!”


    “到!”聽到連長的唿喊,大腦門沒有任何猶豫,單腿就站了起來。


    這樣的表現讓老劉滿意的點了點頭,起身走到大腦門的麵前,拍著他的肩膀說道:“不錯,是我帶的兵!”


    “連長,我讓你失望了!”大腦門突然“哇”的一聲就哭了,眼淚瞬間布滿了雙臉。


    他也委屈!


    他也不甘!


    他也不想退伍!


    可是,命運就是這麽不要臉的戲耍了他們!


    老劉親手給大腦門擦了擦眼淚,然後湊到他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大腦門的哭聲不一會兒就停了下來。


    “連長、”大腦門詫異的看著老劉,似乎是在求證什麽。


    老劉點了點頭,說道:“好好修養吧!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


    “是!”大腦門像是換了個人一樣,又突然間滿血複活了。


    這樣的異變不禁讓在場的人嘖嘖稱奇,卻又不好追問什麽,隻好打定了注意,準備等老劉離開以後再詢問清楚。


    “當當當!”


    門口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緊接著冀一鵬就叫喚了幾聲,房門就被人推開了。


    “我說你們這大白天的幹嘛呢?”


    嶽副連挑著眉走了進來,屋裏的人瞬間鬆了口氣。


    “喲!連長也在呢?”嶽副連突然調侃起了老劉,讓在場的人全都捂住了眼睛。


    難道這老貨馬上要轉業了,就變得天不怕、地不怕了?


    老劉笑了一聲,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看上去卻比哭還要難看,調侃道:“這不是咱們嶽連長嘛?我正好有事兒要找你呢!”


    “額、”嶽副連意識到了情況不對勁,轉身就往外麵跑,一邊跑一邊說道:“連長,有空我請你吃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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