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住院部會議室,軍方人員和醫護人員分座兩旁,討論起了張浩的身體情況。


    李教授將張浩的病曆遞給了劉鵬飛,然後說道:“劉連長,我們院方希望能夠聯係到患者家屬,希望你們能夠幫忙。”


    “為什麽?”劉鵬飛隨口問了一句,眼睛卻在盯著病曆上的內容。


    對麵的醫護人員不禁翻了翻白眼,就聽張浩的主治醫生楊主任解釋道:“我們開出的高危病情通知書需要家屬簽字,而且必須是直係親屬。”


    “砰”的一聲,劉鵬飛然後站了起來,指著病曆吼道:“這怎麽可能?”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在場的人全都一愣,緊接著高城搶過病曆翻看起來,不一會兒把病曆遞到了袁朗的手裏。


    高城難以置信的問道:“李教授,這是真的嗎?”


    李教授十分認真的點了點頭,迴答道:“我們多個科室的同事進行了聯合會診,確認檢查結果無誤。”


    “鵬飛,你先坐下,我們是來解決問題的,”袁朗也看完了病曆,深唿吸幾口氣才平複了激動地心情。


    “李教授,我想知道,這種情況有沒有可能治好?治好的幾率是多少?”


    軍方的人全都把目光落在了李教授身上,閻戰卻悄悄地拿走了病曆。


    李教授搖了搖頭,迴答道:“這個問題我們也沒辦法迴答,目前患者的身體還不能移動,因此我們無法進行準確判斷他的傷勢。


    不過,你們可以放心,在接下來的治療當中,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爭取能夠讓他站起來。”


    “他才十八!”劉鵬飛神色黯然的嘟囔起來,眼眶裏瞬間蒙上了一層厚厚的水霧。


    會議室裏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良久之後,閻戰突然開口,“李教授,我們需要院方的協助。”


    “嗯?”醫護人員全都一愣,紛紛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閻戰繼續說道:“保密規定,我無法對你們進行詳細解釋,但是你們要服從命令。”


    醫院是部隊醫院,在座的醫護人員很多都是現役軍人,聽到“命令”二字,全都變得嚴肅起來。


    ——


    病房裏,張浩正躺在床上看電視,鑄哥則坐在床邊看武俠小說,兩個人時不時的也會聊上幾句。


    “鑄哥,你那麽喜歡武俠小說啊?”


    “嗯!”


    “鑄哥,電影頻道下午演陸小鳳傳奇。”


    “嗯。”


    “鑄哥,你迴我句話唄。”


    “啥?”鑄哥終於抬起頭來,迷茫的看著他,問道:“你剛才叫我了?想要放水還是餓了?”


    張浩無奈的翻了翻白眼,迴答道:“我剛才好像聽見連長的聲音了。”


    “嗯?”鑄哥一下子就精神了,雙手迅速往軍大衣的袖子裏一抄,就把武俠小說藏了起來。


    “真的假的?你小子別騙我啊!”他一邊說著,還一邊偷偷地看向了門口。


    門外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緊接著幾名護士推著小推車走了進來。


    “輸液了!”


    “嘿嘿,又要輸液了!”鑄哥看著幾名凹凸有致的小護士,不禁露出了痞痞的笑容。


    “張浩!怎麽又是你啊?”


    “高媛,我也沒想到還能見到你啊!”


    “還是那麽臭貧,”高媛白了他一眼,一邊給他掛上藥,一邊掃視了一眼他的情況,不禁笑著調侃道:“這次換了個腳啊?”


    “是啊!”張浩的兩個手上都紮著針頭,一個輸血,一個輸液。


    “他是怎麽進來的啊?陪床下午才能進病房,不知道啊?”


    “這是我班長,你好意思趕出去啊?”


    “切!”高媛輕輕的在他左腿的石膏上敲了一下,嘟囔道:“下不為例啊!”


    “知道。”他不以為然的笑了笑,偷偷的衝鑄哥擠了擠眼。


    給他掛上了藥,高媛突然神秘兮兮的說道:“哎,你是不是犯什麽事兒了?會議室裏來了好多穿軍裝的!”


    張浩撇了撇嘴,迴答道:“你是不是傻?這醫院裏還缺穿軍裝的啊?”


    “你才傻!”高媛沒好氣的鼓起了嘴巴,“我可是聽見他們說你的名字了,臭屁浩!”


    兩個人正說著悄悄話,門外突然進來一群醫護人員,立刻包圍了張浩的病床。


    “你們要幹嘛?”鑄哥立刻擠開人群衝到了張浩的身邊,臉上充滿了戒備的神色。


    楊主任解釋道:“我們要給患者換一間病房。”


    “換去哪裏?”


    “十三樓。”


    旁邊的高媛忍不住問道:“主任,為什麽突然換病房啊?”


    “高媛!正好,你在這,也跟我們走吧。”


    說完,容不得她拒絕,楊主任就指揮著醫護人員把張浩推出了病房。


    鑄哥眼中閃過一絲兇光,脫掉大衣就準備動手,卻被高媛給攔住了。


    “你要幹什麽?”


    “連長的命令,讓我看好小胖兒。”此時的鑄哥臉上早已沒有了剛才的輕佻,反而充滿了兇狠和冷酷的神色。


    高媛被他的變化給嚇了一跳,輕輕的拍了拍胸口,才繼續說道:“十三樓是高幹病房,應該不是壞事。”


    “真的?”


    高媛十分認真的點了點頭,鑄哥拿起大衣就往外跑,連他的武俠小說掉在地上都沒有去撿。


    她彎腰撿起地上的小說,看著鑄哥消失的背影,不禁暗自嘟囔道:“真是一個怪人。”


    ——


    十三樓,13號病房,張浩依舊躺在床上。


    連長和幾個陌生的軍官成扇形坐在床尾,目光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不解的看向連長,就聽連長說道:“張浩,等會兒有什麽問題要老實迴答,知道嗎?”


    “是!”


    “你記住,我在這,沒人能欺負你!”


    “是!”


    連長說著話,還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個穿黑西服的家夥,這讓他的心裏多多少少的有了一絲猜測。


    果然,那個穿黑西服的家夥說道:“我叫閻戰,來自國家安全局。


    接下來,對於我的問題你要如實迴答,是否明白?”


    “明白!”


    “2011年12月14日上午,你在哪裏?發生了什麽?請你如實的迴答我。”


    張浩疑惑的問道:“14號,是昨天嗎?”


    “是的。”


    “昨天上午,吃過早飯,我就和張偉強、肖天鳴兩個人一起返迴北門備班……。”


    他說的很慢,也很詳細,甚至把小馬哥帶頭賣破爛的事兒也說了一遍。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看上去冷冰冰的閻戰並沒有露出一絲反感的樣子,反而聽得十分詳細,期間還不時在筆記本上做著記錄。


    等他說完以後,閻戰看了一會兒筆記本,才說道:“麻生太郎的身份我們已經確定,不過他指認你是他在部隊內部的接頭人。”


    張浩一下子就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說道:“我不是!”


    “麻生太郎交代,你們二人是因為利益不合,雙方才發生了爭鬥,而後你對他進行了追殺。”


    “他胡說!”張浩怒吼一聲,緊接著劇烈咳嗽起來,疼得他下意識的蜷縮起了身體。


    看到他的反應,連長急忙站起來走到了床邊,輕輕的給他捋了捋後背,說道:“張浩,你怎麽樣?”


    “連長,我沒有,”張浩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嘴裏嘟囔著:“連長,我真的沒有。


    那個家夥有問題,我試探過他。”


    還不等連長開口,閻戰就像是吃了興奮劑一樣,急忙問道:“你試探他?為什麽要試探他?你是怎麽試探他的?”


    “夠了!”連長怒吼一聲,瞪著閻戰說道:“你眼瞎嗎?他都成這樣了,你還要追問什麽?”


    閻戰寸步不讓,十分冷酷的迴答道:“這是我的工作!劉連長,我希望你能夠配合!”


    連長還要說什麽,卻被高城給攔了下來,“老劉,放鬆一點,咱們真心不怕火煉,是非黑白總會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張浩的咳嗽聲漸漸平緩下來,眼淚卻還在不停地流著,連長冷哼一聲,轉身朝門外走去。


    袁朗喊道:“鵬飛,你去幹嘛?”


    “這鳥地方老子呆不下去,我去換換自由的空氣!”


    目送連長離開,袁朗繼續說道:“閻隊長,我希望你注意你的語氣,雖然你身上帶著命令,但是我的兵也不能讓你隨便欺負!”


    “哼!”高城也跟著冷哼一聲,直接搬著凳子坐在了張浩的床邊,意思不言而喻。


    閻戰深唿吸幾口氣,問道:“張浩,你聽清楚我的問題了嗎?”


    “我聽見了,”張浩抽噎了兩聲,緩緩迴答道:“我當時見麻生太郎撿垃圾桶的報紙,就想起了警通連丟的報紙。


    營區那些常在辦公區活動的保潔阿姨我們基本上都認識,我也從來沒有見過麻生太郎,就隨口交談起來。


    當他說道不認識我們連隊的時候,我就起了疑心,因為營區駐地附近收破爛的都認識我們連隊。


    後來,我就編了一個不存在的收破爛大叔試探他,他竟然說認識那個憑空出現的人物。


    因此,我就發現了他的問題;但是,我不能確定他的身份,就準備帶他迴連隊。


    結果,我剛一轉身,他就從背後踹了我一腳,緊接著我就追著他往北門跑去。”


    “你說,營區的保潔阿姨你都認識,收破爛的都認識連隊,這不可能!”


    聽到這話,屋裏的人全都冷笑一聲,還不等張浩開口,高城就搶先說道:“我的閻大隊長,你怕是沒有當過哨兵吧?


    當哨兵連自己人都不認識,你是來搞笑的嗎?”


    閻戰的臉色黑的像是能滴出墨水來,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問道:“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是麻生太郎先動的手?”


    “營區內有很多監控攝像頭,當時我們距離司令部和檔案館不遠,應該有攝像頭拍到畫麵。”


    “你怎麽知道會有攝像頭拍到?”閻戰依舊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


    張浩再也忍不住,吼道:“你是煞筆嗎?營區的攝像頭有多少你知道嗎?


    你口口聲聲的說那個小鬼子怎麽怎麽樣,你他麽問過我的感受嗎?”


    閻戰猛地站起來,迴懟道:“張浩!你要注意你的態度!現在我們懷疑你涉嫌倒賣軍隊重要情報。”


    “我去尼瑪的態度!狗咬我一口,老子還要忍著啊!咳咳……。”情緒激動之下,張浩忍不住再次咳嗽起來。


    高城也忍不住說道:“閻隊長,自從你來了以後一直都站在小鬼子的角度在談話,你究竟想要幹什麽?”


    閻戰冷冷的說道:“哼!那邊的攝像頭我們查過,早就已經壞了,什麽都不會拍到。


    我有理由相信,這是一場有預謀的黑吃黑情報交易,而你追殺麻生太郎,就是為了殺人滅口!”


    “噗!”


    張浩突然噴出一口鮮血,手指著閻戰想要開口說什麽,卻無奈的閉上了雙眼。


    “張浩!”


    “閻戰!”


    高城和袁朗幾乎同時喊了一聲,看向閻戰的時候眼中充滿了怒火;聞聲而來的劉鵬飛看到床上一灘鮮血,大叫一聲就朝閻戰衝了過去。


    病房裏瞬間變成了演武場,直到守護在門外的醫護人員衝進來,才製止了他們的打鬥。


    “你們都出去!”楊主任指著門口厲聲吼道,“我們要對病人實施搶救。”


    閻戰卻還是一副不死心的樣子,問道:“他什麽時候能夠醒過來?醒過來以後能不能接受審訊?”


    “閻戰!老子今天弄死你!”


    “夠了!”楊主任再次大吼一聲,“全都給我出去!要是耽誤了搶救,我就打電話到你們部隊。”


    “我們先出去,”袁朗狠狠地瞪了一眼閻戰,領頭朝門外走去。


    病房裏,醫護人員立刻對張浩開始了搶救;病房外,軍方人員和國安局的人徹底站在了對立麵。


    劉鵬飛脫掉身上的軍裝,指著閻戰說道:“今天你要是個帶把的,就跟我去樓頂打一場!”


    閻戰冷冷的看著他,緊握的拳頭發出“嘎巴嘎巴”的聲音,最終卻沒有點頭同意,而是帶著人直接離開了住院部。


    高城沉聲說道:“這裏應該已經被國安給監控了。”


    劉鵬飛問道:“那我們該怎麽辦?”


    袁朗看了一眼門口的方向,說道:“我會留下兩名保衛幹事,寸步不離的守著病房。”


    高城緊跟著說道:“我也調兩個人過來,必要的話我親自留下。


    不過,咱們終究不如那些國安的老鼠們專業,除非、”


    “快了,保衛部的人應該快到了。”袁朗長歎一口氣,目光漸漸變得深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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