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貴兒接過常歌行手中的虎頭燈籠,一大一小、一黑一白兩隻手不經意間一觸即分,那絲滑膩卻在常歌行心頭久久不去。


    朱貴兒羞紅著臉將虎頭燈籠抱在懷裏,低著頭默默的走在前麵,在燭火的映襯下,更顯嬌紅。四個侍女急急跟上去,小轎則贅在後麵。


    常歌行抬起手,在鼻子前聞了聞,佳人芳華仍在,非但沒有消散,反而隨著這燭光更顯清雅。


    他緊追了幾步,趕上朱貴兒,“不要這麽抱著,小心燈籠燒著了!”


    朱貴兒依舊低著頭,輕紗之下,嘴角露出一絲甜甜的微笑,不知在想著什麽,完全沒有把常歌行的話聽進耳中。虎頭燈籠隨著朱貴兒的步子時明時暗,一雙虎眼也晦明變化,平白多了許多生氣。


    常歌行開始有些羨慕這個紙糊的燈籠了,暖玉在懷是他多日以來的夢想,沒想到如今卻被這個紙老虎占了先機。


    本王的虎軀何在?啥時候自己也能身軀一抖,美女入懷啊!


    常歌行正待邁步,隻覺得腳步沉重,卻是一人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腿。


    “恩人啊!你還記得我嗎?恩人!你讓我們尋得好辛苦啊,恩人!”


    常歌行低頭看去,隻瞧見一蓬雜亂的頭發,黑色的痕跡已經不可尋,入眼皆是灰白,像極了冬日裏的枯草,全無生機。


    “你。。。。。。你是誰?快放開!”


    那人抬起頭,捋了捋掩住半邊臉的頭發,一臉殷勤的看著常歌行。


    “是我,是我啊!恩人你還記得嗎,當日你帶領我們入城,我就站在你身後,靠左的位置!”


    常歌行無奈的笑了笑,你看我就這麽像後腦勺長眼睛的人嗎?就算後腦勺長眼睛,也不能一時間把百餘人都記得清清楚楚吧!


    那人看到常歌行麵色有異,跪直身體,一把抱住他的腰。


    “恩人,你終於想起小的了!你讓小的我找的好苦啊!”


    說罷,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在常歌行的衣裳上擦來抹去。本來幹淨的衣服,轉眼間就成了一塊抹布,反觀此人,臉麵倒是幹淨了許多,甚至顯出少許血色,之前的蒼白,竟去了三分。


    常歌行本能的感覺哪裏不對勁兒,卻又想不出一個所以然。


    “恩人!恩人呐!你讓我父女倆找的好苦!”


    常歌行抬頭看去,是一個中年漢子,懷裏還抱著一個小女孩。穿著雖然算不上華美,好歹幹淨。此二人他卻是認識,正是當初在城外遇見的那個小女孩,和他的父親。


    中年漢子將小女孩兒放在地上,撲通跪在地上,結結實實的磕了三個響頭,在青石上留下一個鮮紅的血印!


    小女孩緊攥著右手,走到常歌行麵前,怯生生的抬起右手。


    “恩人,給你的!”


    常歌行看著那依舊緊攥著的小拳頭,笑了笑。依稀記得當初她攥著草根不肯放手的情形,莫不是從那兒落下了後遺症,小手再也伸展不開?


    小拳頭終於化為手掌,一個被攥的死死的小半塊饅頭出現在常歌行眼前。


    “給我的?”


    小女孩抬頭看著常歌行,點點頭。


    常歌行彎腰接過那塊已經成了“死麵”的饅頭,完全失去了作為發酵食物應有的綿軟,上麵一道道丘壑隱約可見,應該是小女孩兒的手指縫所留。


    他輕咬了一口在嘴裏,一股心酸衝上心頭,使得淚腺有了決堤之感。被攥成麵疙瘩的饅頭,入口後實在不怎麽好吃,和著唾液,轉眼間變成了麵糊糊。


    “好吃!真好吃!”


    常歌行滿意的點點頭,雖然一副口舌嚐遍山珍海味,如此奇特的饅頭卻是頭一遭。


    小女孩靦腆一笑,跑向中年男子,躲在其身後,隻露出半邊臉看著常歌行。


    依舊糾纏著常歌行的那人,雙手間的力道更大了些,如一道金箍般將他死死的縮在當下,動彈不得。


    “快放開!放開!”


    常歌行大喝道,使得朱貴兒與那中年人均感到一絲不妙。


    “榮華富貴就在此,你們還猶豫什麽?”


    那人也是大喝一聲,雙臂間的環抱之力也加大了三分。


    入流的人群中,出現一絲凝滯。如奔流的溪水,出現一個漩渦,打著旋,將水上的浮萍與水底的魚蝦全部吸進那深不見底之處。


    幾個各色打扮之人,將常歌行一行人隱隱圍住,有街上閑逛的書生、有尋花問柳的浪蕩子、有街頭做小買賣的商人、有喝酒吃菜的食客。。。。。。


    細細數來,竟有二十餘人。雖然打扮各異,但雙眼中弑殺的兇光,卻出奇的一致。


    沒有任何聲音,沒有任何指令,也沒有任何暗號,二十餘人齊動,刀兵露出寒光。本來柔而軟的燭光,經刀刃劍柄反射,變成了一道道兇芒,刺得人脊背發涼!


    街上的行人驚唿而起。


    “殺人啦!”


    “快來人呐!”


    “有人行兇,報官!”


    。。。。。。


    短暫的慌亂後,剩下的隻有蕭瑟的夜風。以常歌行為中心,百米之內已無他人。隻剩下護著小女孩,猶豫不定的中年人;還有護著朱貴兒的四個侍女和兩個轎夫。


    常歌行想要拔出寶劍自衛,奈何被跪在地上之人死死鎖住,劍柄動彈不了分毫。腳下更如生了根般移動不了一點兒。就如一個人肉靶子,等待刀斧相加。


    那些刺客越過中年男子,做出一個最容易發起攻擊的姿勢。劍尖傾斜下刺,大臂微彎,暗自蓄力。手腕微微後仰,隻要上翻,攻勢變成。


    劍尖與街上的青石碰撞在一起,發出一連串摩耳的聲音,一道道火光在這暗夜中亮起,比這糊著各色燈麵的燈籠還要精彩幾分。青石終究沒有金屬堅硬,一道道細痕便畫出了刺客的軌跡。直奔常歌行,別無他物!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躲在自己懷裏的女兒,眼角隱隱濕潤。他將女兒抱起,放在地上,“我兒,可還記得為父經常告訴你,做人要知恩圖報!”


    小女孩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上蒼有眼,今天為父報恩的機會來了,還望我兒勿怪、勿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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