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頷首。


    如果接下來一切順利的話,秋日之前芊紅就會離開王翦軍中大營的,而那時……關於齊國的事情也該開始了。


    一天下大勢,齊國焉能例外。


    雖然齊秦交好數十年,但終究隻是謀略,果然一份約定便可保得平安,春秋以來,就不會有那麽多禍事了。


    “齊國數十年兵備不修,攻下齊國應該不難吧。”


    待在公子身邊這麽多年,就算不特意記下,耳濡目染之下,雲舒自覺也了解了許多。


    算下來,齊國也有近四十年兵備不修了。


    國內雖有三四十萬兵力,但數十年來,基本上一場大仗都沒有打過,而秦國兵士,盡皆百戰鐵血。


    芊紅姐姐手上有十萬軍,應當不會出大問題。


    “自是不難。”


    周清一笑,期時攻打齊國的不隻是芊紅一路,還有魏地的楊端和,還有北邊的辛勝。


    加起來,兵力上絲毫不遜色齊國。


    這等陣勢下,齊國斷然沒有抵抗之力的。


    “若然今秋謀齊。”


    “大人,就算慢上一些,明歲也可以將齊國攻下。”


    “如此一來,山東諸國盡滅,諸夏歸一,秦王十七年春的時候,韓國而滅,今歲是秦王二十三年春,楚國也要滅了。”


    “明歲是秦王二十四年,果然齊國而滅,那麽,秦國東出八年的時間,便是結束戰國亂世。”


    “還真是快!”


    雪兒正跪坐軟榻之前,雙手玄光閃爍,徐徐拿捏著大人筋骨,聞雲舒姐姐之言,單手伸出,緩緩一算。


    春秋以來數百年,戰國群雄並列,想不到就快要結束了,還真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八年的時間!”


    “秦王二十三年!”


    “本侯也二十三歲了,記得當年從天宗下山的時候,才六七歲,一晃之間,竟然過去十多年了。”


    “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果然此理。”


    對於時間,周清一直不甚敏感。


    因為以此刻自己真空一體的境界,能夠感知到自己的壽元,以凡俗而論,現在自己的年歲還是幼兒。


    根本無需擔憂那般。


    可細細一算,又似乎非那般,在這個世界,二十三年的時間,對於大部分來說,算得上生命的一半了。


    “那個時候,本侯身入新鄭,雲舒你身困雪衣堡,弄玉撫琴紫蘭軒,至於你……還在四處作亂呢。”


    念及往事,周清不住感慨,視線落在雲舒的身上。


    她是跟隨在自己身邊最早的,也算是機緣巧合,從雪衣堡將其救下來了。


    而那時,紫蘭軒內,流沙剛起,韓非等人正在和夜幕交戰。


    焰靈姬、天澤一行人更是禍亂新鄭,進而被擒拿。


    “嘻嘻,昊天垂憐,讓雲舒在新鄭遇到公子。”


    “話語當年,那個時間,雪兒妹妹應該還在邯鄲照眉池學舞呢,芊紅姐姐應該在楚國天上人間了。”


    “曉夢你怕是剛出生呢。”


    一直待在公子身邊,實則也不覺得時間過的很快,修為破入玄關,服用化蓮丹,容顏永駐,能夠待在公子身邊更久。


    已然滿足了。


    聽得公子話語當年,雲舒掩嘴輕笑,當年的事情迴憶起來,還真是有趣。


    “邯鄲照眉池!”


    “一切都成為過往了,倒是鳳菲姐姐她們這些年好像一直在齊國臨淄那裏。”


    “接下來若是有機會,當前往以觀。”


    雪兒亦是麵上輕輕一笑。


    自己的過往或許比起弄玉更加苦難,天生雪膚白發,被人引之為不詳。


    雖姿容出眾,可又被用來照眉池的爭端之中,非遇到大人,雪兒不敢想象現在自己是一個什麽模樣。


    趙國淪亡的時候,邯鄲之內,一片亂象,那些公卿貴族尚且不能夠自保,何況己身一女子。


    得遇大人,得以庇護,或許這也是昊天對於自己的垂憐,倒是當年的一些姐姐們,現在臨淄。


    不知道有沒有機會繼續見到。


    “公子,蘭陵城那裏應該在秦軍治下了吧?”


    弄玉亦是有感。


    少幼之時,便是漂泊,而後遇到紫女姐姐,便是入了紫蘭軒,為了對抗夜幕,心甘情願進入大將軍府刺殺姬無夜。


    雖言償還,可心間深處,仍為時而念起。


    那是自己少女之時為數不多的安穩歡快時刻,得遇公子,父親與母親重逢,實在是否極泰來。


    這些年來,紫女姐姐她們的下落,自己也知道,一直在蘭陵城那裏。


    那裏也有一座紫蘭軒。


    裏麵的姐妹怕也是亂世之中的苦難之人。


    眼下,蘭陵城那裏倒是無礙,可若然齊秦交戰,輿圖而觀,蘭陵城首當其衝。


    不知道紫女姐姐如何應對。


    “無需擔憂她們。”


    “相信紫女,她是一個聰明人,亂世之中,定可周全。”


    視線落在弄玉身上,自然知曉弄玉的言外之意。


    蘭陵城那裏的情況的確有些複雜,百家匯聚,暗潮湧動,對於芊紅來說,是一個不小的考驗。


    至於紫蘭軒,周清從不擔心。


    紫女從來不是一個將生死交給別人的人,對於危險,她很是敏銳。


    “若是擔憂,接下來南郡無事,你們皆可前往泗水之地,以為遊玩。”


    楚國已定,泗水安穩,那裏都在慢慢恢複秩序,再加上弄玉她們的修為,縱然出去,也不會有什麽大事。


    “多謝公子。”


    弄玉麵上微喜,自己確有那個意思。


    “師兄,楚南公接下來會在齊國嗎?”


    青衣少女正在一旁雙手擦拭自己的秋水長劍,對於是否前往泗水之地,並不在意。


    倒是接下來楚國滅了,那個楚南公不知道還要跑向哪裏?


    似乎也隻有齊國了。


    而泗水之地,距離齊國,也就一線之隔。


    “我推演一番!”


    周清不由一笑,一念而覺,周身紫韻玄光忽閃,神通運轉,於真空之中推演諸般。


    “嗯?”


    “他的確在齊國,但以他的警覺,估計接下來便要離開齊國了。”


    “無需理會他。”


    “以他現在的境界,能夠有感師兄的推演,著實奇怪,將來師兄親自處理他。”


    每一次推演的固定方位,沒過多久,其人便是離開。


    很是令周清奇異。


    以己身現在真空一體的境界,就算是推演玄關層次的武者,其人也斷然不可能夠察覺。


    楚南公何以做到?


    周清很是好奇。


    ******


    “大將軍!”


    “壽春城破,大王被俘,隻予啟傳國大印和一份密詔文書,便是令啟出壽春。”


    “由著龍燁將軍的引領,方才得見大將軍。”


    郯(tan)郡,廣陵之地。


    項燕殘餘之力從汝陰而逃,東向而去,由著秦將李信、趙佗、蒙恬的合力追擊,已然臨近江東。


    匯合龍燁所部,兵力幾近十五萬。


    未幾,昌平君熊啟攜帶壽春諸人隱秘前來,亦是入廣陵之中,得見大將軍項燕。


    城中幕府內,一手持傳國大印,一手持楚王負芻密詔文書,神容略有些許悲戚,看著麵前的項燕。


    多日不見,大將軍須發潔白,猛然間蒼老數十歲,觀此,熊啟亦是心中歎息。


    楚國大勢已去。


    為之奈何!


    先前一戰,非大將軍之過也。


    “大王!”


    心力交瘁,項燕正靜坐於幕府內的軟毯之上,身著常服,靜思接下來禦敵之策。


    秦軍後續追兵越來越多。


    若非自己早令龍燁返迴江東以為等待,怕是已然被秦將李信追上,而今雖手中兵力超過十五萬。


    仍為不足以抗衡秦軍。


    觀軍帳內行入的昌平君熊啟,聽其言消息,更是心神混亂,壽春城破,大王被俘。


    那個結果自己雖有所猜測,仍是覺得難以接受!


    大王可以逃走的!


    大王可以離去的!


    何以要留在壽春呢!


    “父親,且靜養,醫者言語您不可大動。”


    項伯在側,觀父親掙紮起身,連忙跪坐近前,緩聲言語服侍著。


    項梁則是從昌平君熊啟手中接過楚國傳國大印、密詔文書,落在父親旁邊的木案上。


    “大王密詔文書可有何言?”


    依稀記得大王當初登位之時的豪言壯語,項燕亦是那般,君臣協力,定可以將楚國局勢逆轉。


    進而令楚國更為之恢宏。


    可惜!


    一切都變了。


    秦國並沒有給楚國太多的機會,隻要再給楚國十年的時間,項燕自信,可以將楚國局勢逆轉很多很多。


    現在,都不存了。


    國都城破。


    大王被俘。


    自己一力抵抗又有何用?


    艱難動作一二,從項梁手中接過那封未有啟封的密詔文書,不知道大王有何言落下。


    “大王!”


    雙手展開大王留下的最後一道文書,入眼便是一枚枚熟悉的楚國文字。


    一覽其上內容,項燕更是動容,口中低唿一聲,眉目為之挑動,大王本不必如此的。


    大王真的無需那般。


    “昌平君!”


    “你且一觀吧。”


    “這封密詔文書不是於我的,是於你的。”


    十多個唿吸之後,項燕長長的唿吸一口氣,將手中文書遞給麵前的熊啟。


    “於啟的?”


    熊啟驚訝,大王最後一份文書應該留給大將軍才是,何以留給自己,留給自己也無用啊。


    自己入楚以來,實則,並未立下太大功勳。


    雖這般,還是慎重將文書從大將軍手中接過,視線落在文書之上,隨即,神情一滯。


    “焉得會如此?”


    低語喃喃,頗為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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