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那裏可有傳來文書?”


    歸於幕府軍帳,王翦看向軍司馬。


    “上將軍!”


    “並無鹹陽來的文書,一如先前,按照大王法令,若無戰事,當無需稟報鹹陽。”


    “鹹陽那裏,也沒有文書傳來。”


    軍司馬直接應道。


    言語間,甚為感歎。


    記得上將軍率領六十萬大軍駐守於此的時候,曾每隔三日便是一封文書傳向鹹陽。


    或許沒有大事,但按照上將軍所言,秦國大軍匯聚於此,當如秦王親臨於此,自當了解一切。


    可半個月之後,大王傳來文書,言語上將軍無需那般繁瑣,非戰事無需稟報。


    鑒於此,上將軍便是換成七日一報。


    但隨即又是被大王批複無需那般。


    後來上將軍變成旬日一報,然則未幾大王又是下文書,言語軍中無視,傳來文書過於聒噪,一月一報就行了。


    如此,便是改成了一月一報。


    前幾日,才將上月的文書傳上去,如果這個月沒有戰事,那麽,文書所傳,還要靠後等待許久。


    “大王如此,王翦自是有半點大意。”


    王翦拱手一禮看向鹹陽所在方向。


    為將者,能遇大王這般英主,實在是幸事。


    此戰,自己不會令大王失望的,若言現在出戰,自然有取勝把握,但還不夠。


    自己所需要的戰機還沒到。


    “國運之戰,當如此。”


    蒙武旁側亦是有感,念及去歲同李信將軍所行兵事,慚愧多矣。


    “報!”


    “暫轄羅網及楚國密探的上卿姚賈發來密信!”


    幕府軍帳內,諸人之語剛落。


    豁然,帳外便是傳來一道急促之音。


    “拿來!”


    王翦神色微動,抬手一語。


    當即,軍司馬便是將那封文書取來,遞至上將軍手上。


    對照印記暗令之後,便是打開密信文書。


    “看來……戰機已經到了。”


    “傳本將令,相召各營部主將前來於此。”


    王翦細細一觀其上,數十個唿吸之後,陡然間,雙眸深處,一絲喜意流轉。


    而後,放下手裏的文書,將其遞給旁側的蒙武。


    又看向軍司馬,隨即快速下令。


    “上將軍,是否擊鼓聚將?”


    軍司馬遲疑。


    “無需那般,秘密召集便可。”


    王翦擺擺手。


    “喏!”


    軍司馬隨即出營帳,由著上將軍令,秘密召集一位位軍中各大營部主將。


    看樣子,是上將軍所等待的戰機到了。


    “這般秘密的消息,都能夠探聽到,還真是……。”


    “項燕真的要兵入淮南了。”


    “如此,在其兵入淮南的瞬間,便是我軍戰機。”


    蒙武閱覽完畢手中文書,甚為感歎,文書之上的消息記載的很詳細,甚至於具體的大致時間都有。


    春日前後。


    至於更為具體的,則需要看接下來所報了。


    “欲要留守三十萬大軍於國都壽春,其深處怕是更有所謀。”


    “不過,那些也足夠了。”


    王翦行至幕府軍帳的沙盤前,看著楚軍大營所在,又看著楚國國都壽春所在。


    又看著廣袤的淮南之地。


    楚軍若是繼續在淮北堅守,自己還真沒有特別好的戰機,隻有等待楚國廟堂生亂。


    而且從楚軍的形勢來看,項燕兵入淮南這般順利,那些世族私兵出了不少力。


    ……


    ……


    兩個時辰之後!


    先前本是空闊不已的幕府軍帳,已然人滿為患,從軍中各大營帳前來的主將一一秘密到齊。


    雖對於沒有擊鼓聚將狐疑,但還是有些興奮。


    因為這般大規模的聚將,很明顯詔示著一些別樣的事情發生。


    “蒙恬將軍可知何事?”


    白芊紅身披輕甲,位列其內,看著身側的九原軍將蒙恬,從去歲以來,便是在軍中。


    並未返迴雲中之地。


    倒是從北胡那裏傳來的消息,匈奴暫時無暇南下,正在極力攻滅東胡,以為統合草原諸部。


    “哈哈,白將軍!”


    “蒙恬不知也。”


    早入軍旅,磨礪甚多,渾身上下,鐵血魁梧,聞旁側白芊紅之言,不由一笑,搖搖頭。


    自己也是剛到,也不太清楚。


    “想來要有大事了。”


    盡管不知道,不過以自己對上將軍的了解,這般秘密的召集諸將,絕對有大事落下。


    “應如此。”


    白芊紅亦是輕笑而應。


    根據自己得到的消息,怕是上將軍要備戰伐楚了。


    “眾將歸列!”


    期時,軍司馬感帳內混亂,道喝一眼。


    順而,一位位主將自動左右分列。


    連帶著帳內的翁鳴之音都消散不少,隨即歸於平靜。


    “大軍對峙數月,如今戰機到了。”


    “楚軍將有大變,項燕接下來或要兵入淮南,楚國大軍移動,便是我等戰機。”


    “具體時刻雖未可知,然已然不遠。”


    “為防止楚軍突然退入淮南,老夫當先行部署全軍,若然戰機突至,待我軍幕府號角升起,你等無需軍令,直接兵如霹靂出動。”


    “明悟否?”


    王翦看向前方左右的一位位軍將,都是很熟悉的軍將,立於沙盤之前,沉聲快速說著。


    若是等到戰機來臨的時候,再行大軍部署,那就有可能貽誤戰機。


    從數月來的各大營部應戰所觀,還是掌控於心的。


    “喏!”


    諸位軍將豁然抱拳一禮。


    “後軍八萬,白芊紅統帥,自北向南殺向平輿以南楚軍。”


    王翦看將過去,看向那營帳內的唯一一位女將軍。


    其人才學自是不遜色其餘諸將。


    “喏!”


    白芊紅出列,英氣勃發,脆語道喝。


    “右軍十萬,王賁統帥,自北向南殺向寢縣、新陽的楚軍!”


    “喏!”


    “左軍十萬蒙恬統帥,配合後軍,一起壓向項燕主力汝陰所在。”


    “喏!”


    “前軍十萬,李信統帥,於你為先鋒,率先攻殺汝陰項燕兵處!”


    “中軍十二萬,蒙武老將軍統帥,直接率領大軍南下淮水,攔阻楚軍強渡淮水。”


    “喏!”


    “軍器營、連弩營等五萬,馮劫率領,雖蒙武將軍後,以為我軍南下強渡淮水壓陣。”


    “喏!”


    “飛騎營三萬,趙佗統率,護衛中軍幕府,以為徐徐南下。”


    “喏!”


    “……”


    “……”


    一連串的軍令接連不斷的下達,由開始的大略,到諸位軍將具體謀劃,盡皆如此。


    “此次戰機,務必要在楚軍逃向淮南的過程中,盡可能殲滅楚軍有生之力。”


    “絕對不能夠讓項燕主力逃向淮南、江東,甚至於江南。”


    王翦再次道喝,嚴令諸將。


    “喏!”


    諸人頷首以對。


    “上將軍!”


    “李信所求所部,在殲滅楚軍有生之力後,率領輕兵敢死為先鋒,楚地追殺項燕所部。”


    悄然,一位銀甲將軍從諸將軍列中走出,行至帳內,半跪一禮,深深一言。


    “李信將軍!”


    “李信將軍!”


    “……”


    左右諸將均大驚,看向李信將軍,彼此相視一眼,低語一聲,而後陷入淺淺的沉默。


    六十萬秦軍將士在軍中對峙養膘,可落在李信將軍身上,似是陡然間消瘦甚多。


    去歲那個意氣勃發、壯勇豪邁的伐楚主將,而今看上去卻精瘦的如同病患之人。


    神容黝黑,頷下短須虯髯,不顯軍中銀甲少壯將軍久矣,觀此,諸將唏噓。


    “好!”


    “寡然南下殲滅楚軍有生之力,允你匯合趙佗處,統合六萬飛騎,追擊項燕江東主力精銳部卒。”


    王翦深深頷首。


    行過沙盤,將那位銀甲將軍攙扶而起,給予其絕對的肯定。


    “上將軍!”


    李信不予起身,深深一禮。


    諸將更是有感心頭升起滾滾酸熱,寂然久矣。


    ******


    “我軍兵退淮南,當次第有序。”


    “否則,被秦軍察覺,或有攔阻。”


    兵入淮南,自壽春國都那裏落下定語之後,一切便是進行中。


    秘密清理財貨,運往淮南、江東,以為接下來根基所用,率先調遣兵將入淮南,以為接應。


    諸般種種,繁瑣甚多。


    若是沒有秦軍在側,一切自當很快,可這般秘密之事,越少之人知曉越好。


    待兵退之日,不給秦軍反應時間,便可功成。


    “寢縣、新蔡、新陽等地逐步空虛營地,留下旌旗,虛張聲勢,而後於夜間徐徐退兵。”


    “南下從汝陰這裏的要道渡過淮水,等候在壽春之旁。”


    “本將率領汝陰主力斷後,延遲半日上下,為你等爭取時間,縱然秦軍追擊,有淮水攔阻,也無能為力。”


    項燕單手持著竹竿,在麵前的沙盤上劃動方向,同時看向旁側的諸將。


    “具體何時?”


    屈氏一族副將頷首,拱手一禮。


    “待淮南那裏整頓完畢。”


    “半月之後開始準備。”


    “軍中不得有消息傳出,那時,我軍悄然而退,留給秦軍一個空蕩的淮北之地。”


    項燕略微思忖,給了一個大致時間。


    眼下則是給予通告,以為準備、布置,放置到時候生亂,引起別樣的動靜。


    “哈哈哈,果然如此,怕是那是秦軍一覺從夢中醒來,看著空蕩蕩的淮北之地,隻能夠幹瞪眼了。”


    “終於可以迴到淮南了。”


    “……”


    幕府之內,頓時一片熱鬧。


    於老世族來說,兵入淮南不是好事,可對於世族數十萬私兵來說,卻非如此。


    他們前往淮北是來立功的,可待在淮北一年,功勞沒有立到,反而還承受相當的苦難。


    這般酷寒的天候,軍營內的難以入口餐食,……完全和期待之中相差甚遠。


    與其如此,還不如迴淮南。


    如今,終於要迴去了,不用呆在淮北這裏幹幹的和秦軍對峙著,要戰不戰,要功勞沒功勞。


    著實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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