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們要前往燕趙之地了嗎?”


    盛夏的時日,臨淄這裏也是越發的燥熱起來,每日晨起的練劍,縱然身上隻是搭了一件薄衫,一個時辰之後,也會盡皆汗水的。


    衝洗歸來,聽著殘劍大俠一言,淺黃色勁裝裹身的天明為之一喜,實在是在臨淄這裏停留相當長的時間了。


    而且目下秦楚局勢驟變,短時間內不會有太大的衝突,故而,是時候離開齊國這裏了。


    “對,以我們行進的速度,行進燕國那裏的時候,應該入秋了,正好可以整個秋冬在燕國行走。”


    “前段時間,你不是說想去不鹹山看看嗎?說不得便是有機會。”


    素白色的儒道長衫,束發而冠,迎著天明看過來的欣喜神情,給予肯定的迴應。


    先前停留在臨淄這裏,乃是因為秦楚戰事不定,果然楚國很快潰敗,則蘭陵城那裏或許有異動。


    現在,秦楚戰事焦灼,秦國出動六十萬大軍,以上將軍王翦為首,南下淮北之地。


    楚國更是極力調遣大軍。


    既然是王翦領兵,那麽……短時間內戰事肯定不會結束了,縱然有取勝的把握,縱觀王翦行軍,均是穩打穩紮。


    攻趙的時候,秦國已然有絕對優勢了,可王翦仍舊緩緩推進,直到三軍合圍,將邯鄲拿下。


    攻燕的時候,亦是如此,為了拿下燕南地,等待不少時日,其後,攻略遼西與遼東,也是那般。


    如今伐楚,楚國之力絲毫不在趙國與燕國之下,時間不會短的。


    這一點……殘劍覺得自己可以下斷言。


    楚國戰事不會結束,齊國這裏也就無事,待在這裏也無用。


    “燕國!”


    “聽聞燕國的冬天來的特別早,雪也下的特別大,是諸夏間最為寒冷的地方,不知道和關中相比如何。”


    小天明滿是期待。


    修為的提升急不得,就算著急,也是無用。


    燕國,那是召水的故鄉,自己很是好奇燕國是一個什麽模樣。


    “燕國的冬天的確很冷,對於不是燕國之民來說,更是如此,至於同關中相比。”


    “應該說都很冷,可燕國的寒冷多了一絲和煦,秦國關中的寒冷多了一絲肅殺。”


    “那股別樣的肅殺之氣令的老秦人受益良多。”


    一種環境,生養出一類人。


    這是當年老館主所言。


    趙武靈王胡服騎射,其人主政趙國歲月,乃是趙國風華最盛的時日。


    趙遷奢靡穢亂,其人王趙國,以至於趙國為之淪亡。


    國君如此,其下臣子當仿效。


    天地環境如此,一個地域那般,養育出來的子民自當不同,是而,以自己的目光看過去,能夠輕易分辨諸國之人。


    他們皆有著不同的品行。


    “齊國這裏的冬天也很冷,卻是溫潤許多,先生,看來齊國是真的不予插手楚國之事了。”


    “難道齊王真的以為果然秦國攻滅楚國,不會移兵擊之?”


    小天明行入旁側的院落偏廳,那是自己的房間,快速收拾著東西,透過木窗,殘劍大俠似乎已經準備好了行囊。


    就剩下自己了。


    當即,手腳速度加快些許,整理著自己的衣衫,說起來,衣衫也不多,至於財貨,僅僅夠花。


    別說,臨淄這裏的一些卑劣之人不少,而且還挺有錢,天明覺得臨走之前,是不是行動一下,充實一下盤纏。


    燕國的冬天什麽樣,自己不清楚。


    齊國這裏的冬天自己是領略了,比起關中好了不少,就是有種濕冷的感覺,還真有些不太適應。


    念及此,倒是想起了什麽,對著窗外的殘劍大俠看過去。


    “齊王?”


    “齊王現在能夠做些什麽?”


    “君王後當年留下一言,齊秦交好,可四十萬軍力乃是國之大事,數十年來,沒有休整。”


    “如今欲要整頓,已經來不及了。”


    齊國!


    助力楚國?


    非齊王所願,且還會得罪秦國,果然接下來秦國以此為名,直接擊之,更非齊王所言。


    不予助力楚國,還能夠緩緩自保,田儋他們正在竭力整頓軍備,希望接下來有一支守禦之軍。


    沒有齊王的允許,田儋他們絕對不可能施展的。


    有此之心,四十年的時間為何?


    欲要在一兩年的時間,練就一支可以挫敗秦國的大軍,殘劍覺得那個可能性很難很難。


    “諸國之滅,雖由秦國所為,根由自定!”


    天明搖搖頭。


    秦國東出,先後攻滅燕趙與三晉,以至於山東諸國殘餘之人,罵聲、憤恨之音不斷。


    可根源上……天明覺得算是它們自找的吧。


    列國爭雄,強弱並舉。


    趙國有強大的機會。


    魏國更是有獨霸天下的機會。


    齊國更是如此。


    可……現在最強的是秦國,那些人莫不不予細細思忖?


    “哈哈哈,不錯,說的好。”


    殘劍為之讚譽。


    這句話自己很欣賞,往昔之時,身為趙國之民,每每聽聞長平之戰,便會無比的怨恨秦國。


    舉國上下,莫不如此。


    然對於那些真正調兵遣將的君王、主將、失利的大夫臣子,卻無一人譴責,他們才是最應該負責任的人。


    趙武靈王留下的底子,被他們消耗一空。


    平日裏作威作福,侃侃而談,禦使庶民如同草芥,關鍵時候,又想要那些庶民賣命為之活命。


    天道!


    不是那樣運行的。


    一粒麥子落入土中,生長出來的不會是米稻!


    縱然不是秦國將趙國攻滅,將來也會是其它的諸侯國,可結局還是一定的。


    “先生。”


    “我們走吧。”


    本來就沒有多少東西,整理的很快。


    “燕國!”


    “我也已經好久沒有去過了,不知道目下是一個什麽模樣。”


    殘劍頷首,對著天明看了一眼。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這座在臨淄住了好久的院落。


    “先生,先前有傳聞,遼東塞外不鹹山有很多天材地寶,我們去碰一碰運氣吧。”


    “說不得就尋找到了千年雪蓮。”


    手持韁繩,牽著馬匹,向著臨近的臨淄北門行去。


    天明迴頭看了一眼,蓋聶先生還在臨淄的,欲要親自告辭,可……想了想,深深的唿吸一口氣,繼續前往。


    “千年雪蓮,你倒是真敢想。”


    “不過,我覺得可以碰碰運氣。”


    殘劍聞聲,啞然一笑,而後清朗一語。


    “我們要不要前往東胡與北胡,從臨淄這裏傳開的消息,現在匈奴正在攻打東胡,欲要一統整個草原之地。”


    “匈奴還真是會挑選時機。”


    走在寬闊的街道上,兩側往來行人不斷,即將前往新鮮的地方,小天明心情很不錯。


    對於匈奴,還是有所了解的,在大周歲月的時候,就是北方胡族相當的麻煩,如今諸國爭鬥,沒有理會他們。


    他們卻是趁勢而起了。


    傳聞,匈奴單於頭曼麾下坐擁數十萬控弦之士,絕對是相當強大的力量,數年前,便是有十萬兵前往隴西。


    被武真侯所阻,可如今兵勢更盛。


    估計真打起來,諸國有實力與之爭鋒的僅僅一二。


    “草原!”


    “哈哈,既然北上了,那就去瞧瞧,也不枉行走一趟。”


    殘劍覺得可以,燕國沿著漁陽、上穀之地,便是東胡了,或者從遼東塞外不鹹山北上,也是東胡。


    “走!”


    出城門,二人翻身上馬,一騎絕塵。


    ******


    “二弟,傷勢如何了?”


    楚國淮水下遊,同江水下遊交界之所,河流縱橫,水域擴散,田畝雖不多,卻異常肥沃。


    這裏生活著相當多的農人,夏日,頭頂驕陽,帶著草帽,仍舊勞作其內,以為耕種。


    河流兩岸,多尋常普通的村落,匯聚集鎮,或是歸於縣域管轄,或是隨意流動,壽春對於這裏的掌控一般般。


    由淮水、江水的支流溯源而上,多進低矮的丘陵山地,此處區域亦是多建築,虛空俯覽,猶如星辰一般,彼此遙相唿應。


    一座普通的院落矗立其中,正廳之前,一人濃眉大眼,毛發飛揚,樸素的褐色麻衣布袍著身,更顯威武霸道。


    看著二弟風風火火的從外走進,笑語問著。


    月前,臨淄一戰,為鬼穀蓋聶重創,虎魄悲鳴亦是折斷,心神受損,好在有神農心錘相助,再加上農家的看門本領,恢複的倒也很快。


    “大哥,我沒事。”


    “再修養半個月左右,就可以完全恢複了。”


    “就是虎魄重鑄還需要等待一段時日,蓋聶……著實該死!”


    “還有那個四嶽堂的司徒萬裏,下一次,老子不會和他一起執行任務,每次都是老子受重傷,那狗娘養的東西總是好端端的。”


    一樣的濃眉大眼,毛發飛揚,卻是比起大哥,發絲略有些暗紅,且那張恣意的神容上,多了一隻眼罩。


    顯得更是多了三分霸道。


    暗紫色的勁裝著身,對著大哥拱手一禮,聞此,體內玄功運轉,元氣湧動,氣息澎湃而出。


    就是還不複巔峰混元,思及當日的事情,更是恨恨一語。


    “你那柄虎魄之劍,當初煉製的時候,就消耗不少農家的五金精華,接下來欲要重鑄,會麻煩許多。”


    “等上一等吧,明歲當可以重鑄而出。”


    “至於司徒萬裏,他這些年行入商賈之道,處事上多圓滑保身,雖不妥,暫時他還有些作用。”


    田猛擺擺手,對於司徒萬裏,自己了解的不比二弟少。


    那個人……行為處事上二弟雖說不喜,可……他身為農家六堂的堂主之一,還有俠魁的認可。


    眼下又逢秦楚大戰,縱然想要掰扯掰扯,也沒有那個時間。


    “二叔!你來了。”


    “田虎堂主!”


    二人正在正廳說這話,廳外,緩緩走進兩個女子。


    “阿言,梅三娘,你們又去監督阿賜練功了?”


    “大哥,阿賜不虧是我田氏的種,如果不是當年生了一場大病,現在絕對能夠扛起烈山堂的大梁了。”


    看向那二人,田虎頷首,是大哥的女子阿言以及烈山堂的梅三娘,這些年,她們一直居住在這裏。


    算著此刻的時間,阿賜應該還在練功,那小子除了大哥的話還聽以外,也就聽阿言的話了。


    “阿賜如此,未必不是他在武道上的福氣。”


    “他心性宛若稚子,通明劍道,持幹將莫邪一體,一己之力,演化地澤二十四,再加上名劍之力,已然要破開先天枷鎖,登臨化神。”


    “二叔當年花費好久才破入化神之境吧。”


    柔緩的脆語流轉而出,身著白色雲衫的無華俊雅女子踏步而動,青絲梳攏長髻,木簪束之,銀色的烈山堂花紋配飾點綴。


    側垂一縷秀發,隨著步伐,搖曳遮掩那秀美的姿容,對著田虎頷首一禮,而後徐徐而道,落在阿賜的身上。


    “哈哈哈,阿言說話,聽起來總是令人高興。”


    “大哥,看來昊天還是公平的,給了烈山堂一位頂級武者,還送來了阿言這樣的智者。”


    “近年來,不僅僅是烈山堂,連我的蚩尤堂許多弟子都很佩服你,稱你為農家女管仲。”


    田虎聞之大笑,而後看向大哥田猛。


    阿賜雖心性稚子,不為謀略,但阿言卻是謀略無雙,先前的遼東塞外之事、大梁城之事、臨淄拉入儒家之事,阿言都有詳細之言。


    卻是身體孱弱,未能修習強橫的玄功,有些可惜。


    “二叔過譽了。”


    “父親,今日請二叔前來,莫不有要事?”


    田言秀首輕搖,明眸視線一轉,落在父親田猛的身上,剛才父親讓人請自己迴來,這裏又碰到二叔。


    應該有要事。


    “嗯。”


    “俠魁那裏傳來文書,言語秦楚一戰,農家需大力支持。”


    “讓我持文書密信,召集烈山堂、神農堂、魁隗堂、共工堂、四嶽堂、蚩尤堂六堂得力人手,秘密前往楚國淮北之北。”


    “盡可能騷擾秦軍,斷掉秦軍糧草輜重。”


    “此外,分出人手前往齊國之內,匯合田儋,商議要事。”


    “阿言、二弟,你們……覺得如何?”


    田猛從懷中拿出一封紙質文書,自從紙張這個東西出現,傳遞消息還真是方便許多。


    說著,將其遞給田虎。


    “俠魁讓大哥召集六堂人手?”


    “大哥,莫不是俠魁有意……?”


    田虎接過那封已經被打開的密信,拿出來,快速閱覽著,不過剛視線落在紙張上,便是神色一怔,而後大喜。


    一直以來,俠魁都是有意平衡農家之內的各方力量,雖如此,還是形成了兩股交錯之力。


    田氏一族所有的四堂。


    外姓人擁有的神農堂與四嶽堂。


    而今,俠魁這般下令,雖尋常,但……琢磨起來又非尋常,尤其是據自己蚩尤堂那邊傳來的消息。


    秦國羅網的高手正在追殺俠魁,以至於俠魁未敢輕易露麵,被羅網這般追殺,結果不死不休。


    長此以往,農家必然需要一位真正的主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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