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燕見過昌平君!”


    “說起來,上一次在下見到公子的時候,還是三四十年前的秦國,如今再相見,在下已然老矣。”


    相距秦軍平輿駐紮之地兩百裏之外的寢縣郊野,數十萬楚軍營列於此,幕府軍帳矗立,其內空闊。


    此刻,內部諸人匯聚,大將軍項燕身披銀鱗重甲,滿是歡喜的拱手抱拳一禮,看著麵前之人。


    昌平君!


    很多年前曾打過交道的,那個時候對方不過十歲上下,而今一晃,卻是歲月不饒人。


    項燕感歎,看向麵前的昌平君,依稀能夠看到先王的影子,自幼生長於秦宮尊貴之人膝下,渾身上下的氣質非尋常之人可比。


    甚至於較之今王負芻,更像先王。


    可惜先王錯信寵幸春申君,以至於政亂,否則……楚國不至於有今日,絕對不會有今日。


    “大將軍無需多禮。”


    “啟……如今已然是無家浪蕩之人,當不得如此。”


    於麵前重甲著身的楚國名將項燕,熊啟有些印象,可很是模糊了。


    然……縱觀數十年來的楚國朝局,若是軍中沒有項燕的存在,怕是些許危局更難以渡過。


    上首起身,連忙近前將其攙扶而起。


    自己……走到了這一步,心間深處,仍有些淺淺的迷茫,或許是華陽祖太後她們所期待的。


    但自己所想如何……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秦國那裏,已經容不下自己了。


    楚國這裏,又是完全的陌生之地,哪怕身上流淌著來至楚王的尊貴血脈,可有一點可以肯定。


    麵前的大將軍項燕,是自己的朋友!


    不是自己的敵人!


    他需要自己!


    自己也需要他!


    “公子此言差矣。”


    “數日前,項燕已然秘傳文書於大王,大王亦是歡喜。”


    “而且文書言語,不日將會昭告於楚國之地,賜封公子為大司徒,掌管淮水以北諸般事,封地、高爵乃是公子應得。”


    “算著時間,文書此刻在路上了。”


    項燕緩緩起身,搖搖頭。


    極力拉攏昌平君熊啟,是自己先前所謀,也是大王一力支持的,自從先王薨逝,留下的子嗣中,目下唯有今王與熊啟最為血脈純正。


    今王一人,掌管朝政,麵對屈昭景等世家大族,縱然麵麵俱到,卻也有不足之時。


    果然有昌平君助力,以其血脈傳承,定然相助大王穩固朝政,重塑廟堂,重整楚國之勢。


    再有著自己在軍中支撐,內外一體,君臣一心,則可有將楚國帶領至另外一個層次。


    而且,以昌平君熊啟多年來秦國相邦之能力,完全可以勝任任何事情。


    況且……就是昌平君自己,也非尋常人,多年來為秦國相邦,自然有著屬於自己的力量和渠道。


    那更是目下楚國所需要的。


    “項伯,季寧,你等都愣在那裏做什麽?”


    “還不快來行禮!”


    “昌平君勿怪,軍旅之人,禮數難就。”


    接著前言,項燕身軀微側,看向一旁一直待在自己身邊領軍的諸位軍將,喝道一聲。


    實在是沒有禮數。


    連行禮都未有。


    就在那裏靜靜站著。


    “項伯見過昌平君!”


    “季寧見過昌平君!”


    “……”


    隨著項燕喝道一語,幕府軍帳內,諸位軍將連忙近前,各自洪亮抱拳一禮,看向昌平君,有著好奇,有著希冀。


    “諸位將軍無需多禮。”


    “快快請起!”


    熊啟近前一小步,雙手虛托,笑語而出。


    ……


    “夫人與良女等人,有著百家強者護持,當無礙,昌平君無需擔憂。”


    諸般禮畢,幕府軍帳內,恢複先前的寂靜。


    有感一事,項燕又是一禮。


    “當如此。”


    熊啟點點頭,眼下讓自己憂心的也隻有夫人和良女她們了。


    “報!”


    當其時,帳外傳令使響亮一語。


    “傳!”


    項燕擺擺手。


    “大將軍!”


    “秦軍殘軍匯同秦將蒙恬的黃金火騎兵西行撤退,途中又匯合秦國武真侯大批秦軍鐵騎精銳。”


    “此刻,他們正在平輿!”


    年輕的傳令官半跪而言。


    “可有探知多少兵馬?”


    旁側項伯輕問。


    “蒙恬所部的黃金火騎兵應有五萬上下。”


    “秦國武真侯率領得鐵騎應相差不多。”


    “再有數個時辰,當可清晰探知。”


    那傳令官應道。


    “那就是十萬精銳鐵騎了。”


    “匯合此刻李信殘軍,兵力超過二十萬,父親,眼下我軍大力匯聚,當可繼續追殺,將秦軍趕出淮北!”


    項伯左右以觀,而後看向父親項燕,言語而出,神容帶著請戰之態,此刻,楚軍之力加起來超過四十萬。


    足可繼續追殺秦軍。


    讓他們知道秦軍不是好惹的。


    “昌平君以為如何?”


    項燕頷首,沒有多言,拱手一禮,看向旁側的昌平君熊啟。


    “秦國伐楚,李信率領主力二十萬大軍,左側偏師武真侯率領五萬軍,右側偏師王賁率領五萬軍。”


    “九原蒙恬率領精銳訓練的黃金火騎兵五萬,駐守在陽夏等地,而今武真侯和蒙恬盡皆率領鐵騎趕至。”


    “如果啟所料不錯,那麽,南陽郡宛城剩餘的十萬大軍和左右偏師都會近日到達的。”


    “那時,秦軍之力將會增加二十五萬,匯合李信殘部,兵力上同楚軍相差不遠。”


    “啟不通兵事,此為所言。”


    熊啟輕輕搖頭,並沒有說道具體的兵策,但秦軍的情況,自己可以窺知一二,不出半個月,淮北之地,將會匯聚三四十萬的秦軍。


    如何抉擇,則看老將項燕的了。


    “先生以為如何?”


    項燕亦是頷首,隨即將視線落在範增身上。


    “秦軍援軍到達,當可有一戰之力,且果然不戰,堅守平輿,我等也是無法。”


    “當此時,我軍當整頓穎水、汝水楚地,將其牢牢掌控在手,修築防禦工事,整頓城池。”


    “接下來,還會有一場大戰等待我等。”


    範增近前,徐徐而言。


    繼續追殺秦軍,已然不太可能了,秦軍有城池駐紮,援軍到達,軍需糧草當足夠堅守,待後續秦軍先後而至。


    更難了。


    如此,楚軍當將淮北之南牢牢握在手中,將新陽、寢縣、城父等地強硬的握在手中。


    先前一戰,那些城池損壞嚴重,也得盡快整修,否則……當會有大麻煩。


    “父親,平輿之地險要,果然被秦軍繼續占據,則會成為秦軍進可攻淮水,退可守淮水之北的要塞。”


    “不若,我等大軍壓境,迫使秦軍繼續北上,哪怕不能夠將秦軍趕出淮北,也得將他們從平輿趕走。”


    項梁近前一步,出言。


    或許秦軍接下來的援軍會趕至,但也需要時間,眼下他們對於秦軍還是有著足夠優勢。


    將他們趕出平輿更好!


    “父親,我軍大勝秦軍,士氣正盛,果然可以將秦軍趕出平輿,好處甚多。”


    項伯聞聲,認同兄弟之言。


    “大將軍,影虎軍團願為先鋒!”


    季寧出列,秦軍此刻不過二十萬上下,楚軍倍增之,且糧草器械充足,合該繼續進軍。~


    “大將軍!”


    “我部也願為先鋒!”


    “……”


    一時間,營帳之內,諸將陡然歡喜,而後各自出列請戰,此次圍困秦軍,乃是心中大塊。


    可惜各部沒有太大的戰果落下。


    如今,繼續攻殺秦軍,更為之妙。


    “戰心雖可用!”


    “但你等可能破開那趙佗的軍陣?”


    看著那些請戰的軍將,項燕麵上不住歡喜,這才是楚軍本色,麵對秦軍就該如此。


    秦軍雖虎狼。


    可楚軍也非羔羊。


    戰心雖盛,難題仍存。


    尤其是那個趙佗的軍陣,先是令騰龍軍團損傷過半,而後堅守不出,以至於秦將蒙恬援軍趕至。


    如今他們坐守平輿,二十多萬大軍在側,糧草輜重不缺,軍陣列出,將其如何攻破都是一個難題。


    此刻他們軍中,並無通曉軍陣的大才。


    “這……,父親!”


    “範先生,那趙佗小兒的軍陣實在是詭異,騰龍軍團十萬精銳,一個不察,損傷過半。”


    “難道以先生之力,都破不開那般軍陣?”


    突聞父親此言,項伯等人神色微變。


    對於趙佗,此刻再也不陌生了,實在是直接、間接身隕其手的將士太多太多了。


    關鍵,對方展開的軍陣和他們兵家所傳的不太一樣,更為複雜,也更為精妙,貿然進攻,隻怕陷入死地。


    困殺的話,現在秦軍無懼。


    難受!


    實在是難受!


    實在是棘手!


    視線落在範增先生的身上,其人向來謀略頻出,且通曉陰陽五行,應該可以……可以破開?


    心中也沒底。


    “趙佗!”


    “其人雖幼,可曾與章邯一同在隴西得武真侯密授陣圖,其名《八陣全圖》,據傳內蘊三術神妙,於兵家正合大用。”


    “滅魏之時,章邯曾使用陣法,對抗鬼穀衛莊,不落下風。”


    “趙佗更得武真侯之心,怕是對於那《八陣全圖》參悟更深,數年來,隴西戰事,趙佗屢立軍功,方得以晉升六關守備軍將!”


    未待範增多言,昌平君熊啟便是語落趙佗。


    對於趙佗這個人,自己還是有印象的,是武真侯帶迴來,自幼生長於國尉府邸,其後入隴西曆練。


    年雖弱,憑借……能夠得武真侯玄清子看中一點,便已然足以,足以證明他的不俗,而先前秦楚一戰,便是初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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