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真侯!”


    “武真侯!”


    “……”


    一路從府上而出,無論是道途,還是鹹陽宮內,所過之處,行禮者不少,不過,有資格讓自己迴禮的屈指可數。


    冬節時日,正是一歲之中黑夜最長的時日,臨近辰時,整個虛空上下還是有些灰蒙蒙的,鹹陽宮內外,自是燈火通明。


    沿著熟悉的路線,直接前往章台宮!


    此處宮殿,不知道來了多少次了,拾階而上,宮門之門,衛尉李仲早就護衛在側,更有十多位以阮翁仲為首的百越雄悍之人。


    “武真侯!”


    “武真侯!”


    “……”


    又是一道道行禮之言。


    “這一次大朝會似是有些不同,莫不以禮樂酒宴進行?”


    立於章台宮前的場地上,左右寬闊的明柱、走廊,宮殿之門已經東出,裏麵也是通明一片,雙眸閃爍紫光,自然能夠看到殿中的一切。


    往常宮殿內的一張張木案上,此刻都已經擺上酒水,甚至於尚食坊的人,還在從殿中的側門而入,不住在裏麵送著東西。


    對於此,周清還真不太清楚。


    語出,看向旁側的李仲。


    “確是如此。”


    “大王昨日而語,東出大軍,攻滅四國,自當君臣相賀!”


    李仲身披銀甲,腰腹長劍,聞武真侯之言,不敢隱瞞,躬身一禮,今日的大朝會,的確是禮樂酒宴進行。


    君臣相賀!


    “東出初成,禮樂酒宴,堪為盛事。”


    “武真侯,請!”


    昌平君熊啟亦是登臨此處,聞李仲之言,拱手一禮落下,指著章台宮,此刻……暫無一位朝臣入內。


    束發高山冠,漆黑色的錦衣長袍著身,熊啟輕緩一笑,左右而觀其餘諸臣。


    “哈哈哈,諸位,請!”


    對著熊啟看了一眼,點點頭,旋即,又對著其餘朝臣看了一眼,踏步間,行入章台宮,入內……便是有宮人前來,牽引各處。


    “哈哈,近月來,常有聞鹹陽南城天然居那裏,美味絕佳,同樣的羊肉,卻可以烹製出更為噴香的佳肴。”


    “漣兒便是頗喜秘製牛肉,惜哉……,量少也。”


    諾大而又空曠的章台宮內,此刻那一張張木案上,早就陳列美味佳肴、醇香酒水甚多,早上而起,前來鹹陽宮,本就沒有吃太多東西。


    如今輕嗅著馥鬱的氣息,前後而入的朝臣為之歡喜。


    和先前雪兒所語那般,右側上首第一張木案,周清靜坐其上,下手便是昌平君熊啟,彼此倒也是笑語不斷。


    “哈哈哈,牛肉此物,少年之人當多吃,增進些氣息,康健些體魄。”


    “既然良女喜歡,那……本侯今日朝會過後,吩咐人將秘製配方送過去,倒是聽聞,府上又要有喜事了?”


    周清清朗一笑,近兩三個月,天然居那邊的營收增加兩三倍不止,對於諸般肉食的消耗也是極大。


    每一日都有西城重臣、乃至富商大賈給予預定,價格給的極高。


    如此……分到每一人的手中自然就少了,至於說強行從天然居內強搶,似乎……鹹陽之內,還沒有人有那麽大的膽子。


    “如此,啟多謝也。”


    “至於府上的喜事,也卻有,明歲春日,啟之孺人明歲生產,堪為喜事。”


    “若可……,還望武真侯期時入府,飲幾盞薄酒。”


    熊啟神色歡悅,雖然都是小事,可與武真侯之間,也算是言談甚歡,比起自己近年來,被大王有意無意的疏遠。


    武真侯卻是盛寵仍存,且更盛往昔。


    統管督轄四郡軍政要務,已非普通重臣可比。


    甚至於,可以算得上一方小小的諸侯了,無愧是侯爵之名。


    “若然期時本侯還在鹹陽城,果然昌平君不嫌本侯叨擾。”


    “自當相飲。”


    周清笑語,真算起來,自己同熊啟之間,還是有些血脈聯係的。


    其母親乃是昭襄王的公主,如此而論,還算得上自己的叔伯一輩,且數十年來,一直待在鹹陽城,雖為楚人。


    更是一位老秦人。


    就是不知道他接下來會如何抉擇?


    難道還要像歲月長河中那般?


    劍走偏鋒?


    當年他成長在華陽祖太後膝下,似乎……已經注定他是秦廷內外,楚國外戚的首領,可惜……鹹陽宮內,楚夫人不存。


    鹹陽宮外,根據自己所了解的,近年來,一些楚國背景的官員逐步被替換掉,雖然很慢,雖然很不明顯。


    但周清不覺得昌平君察覺不到!


    留下鹹陽城,安穩的等待大秦將些許雜亂之力去除,最後昌平君卸下相邦之位,還可以堪為高爵閑臣。


    如此……,周清覺得,也無怪乎其人會選擇另外一條路。


    話語之間,整個章台宮內,兩側疊合的木案後,各自有重臣就位,各自的位置都很清楚,甚至於周清身側後方,還有一些贏秦宗族的高爵之人。


    雖高爵,卻不為重要官職,以前的話,自己為武真君,他們的爵位在自己之上,自己隻得位居他們之下。


    目下,自己無論是爵位,還是官職,都是秦廷一等一的。


    “武真侯!”


    “近來天然居那裏,可是相當熱鬧啊。”


    大庶長贏騰在側後,其人原本是軍伍之人,否則也不可能這麽快晉升高爵,其後在文信候呂不韋歲月,為廷尉。


    東出之後……,廷尉便是王綰了,目下,其人便是在西城養老,如今也來了。


    “老廷尉!”


    “數年不見,身體如舊康健,哈哈,天然居那裏,乃本侯身側之人有趣為之,不外……些許之物還算入口。”


    周清身軀微轉,對著贏騰拱手一禮,須發皆白,精氣神仍在。


    其人入軍,乃為當年武安君威名正盛的時候。


    “哈哈哈,老夫也有耳聞。”


    “說來……,醫者也建言老夫多吃些牛肉等物,然……老夫這般年歲,牙口已然鬆動,根本無從下嘴。”


    “卻是那秘製牛肉有些滋味,不僅有著牛肉本來的氣息,還有著別樣的醇香,老夫大愛之,奈何……天然居那裏太少。”


    “剛才聽聞昌平君府上的小良女也喜愛那物,武真侯送與秘製配方,老夫……也欲要大快朵頤,以為如何?”


    此刻的章台宮內,秦王政未至,群臣匯聚,倒是顯得有些雜亂。


    老贏騰朗聲大笑,亦是一禮,對於天然居那裏的秘製牛肉,也是很喜歡,關鍵於自己這個年歲的老者。


    普通的牛肉做出來,要麽是咬不動,要麽是全部爛成湯水了,連一點滋味都沒有,天然居那裏的牛肉雖好。


    奈何量太少。


    如果是烏氏居,或者櫟陽酒肆那裏的東西,自己憑著一張老臉,也能夠要來一些份額,可……武真侯,終究有所不同。


    “哈哈,小事爾。”


    周清笑語而出。


    “武真侯果然豪爽。”


    老贏騰自然歡喜。


    “嗯,論語……自藍田大營四十萬軍出函穀關,直往東出,屈指一算,已經四五年的時間了。”


    “李信、辛勝、王賁、上將軍等人第一次返迴鹹陽。”


    “數年未見,而今渾身上下,鐵血之氣彌漫,兵戈鐵馬可窺全貌。”


    靈覺有感,鐵血縱橫,視線掃過去,卻是武將群體中,人數也是越來越多了,一位位身穿雙重長孺,外披各色重甲的軍中主將入位。


    下著長褲,足等足磴方口齊頭翹尖履,頭戴頂部列雙鶡的深紫色鶡冠,橘色冠帶係於頜下,打八字結,腰間佩劍。


    雖頭冠略有不同,然裝飾大同小異,其中許多人,自己都是熟悉的,不過……都數年不曾相見了。


    “看著他們,老夫自覺慚愧多矣,在他們這個年歲,老夫還隻是武安君麾下一個小小的偏將,如今,他們都是大秦的軍中少壯了。”


    贏騰與有同感。


    順著武真侯的目光看過去,不住為之頷首。


    武安君統軍的歲月,大秦軍中也是名將輩出,如桓齮,如樊於期,如王翦,如蒙驁……,都是如此。


    數十年過去,自己那一代的人都老了,王翦如今也老了,可王翦也算得上不負當年武安君的教導。


    東出滅國,完成了當年武安君想要做到卻沒有做到的事情。


    甚至於王翦還有希望封侯!


    那也是當年武安君所求的,當年長平之戰,坑殺四十多萬趙軍,所為便是要將趙國有生的抵抗之力殲滅。


    而後順利滅趙。


    然內有應候掣肘,外有信陵君等諸國之力相助,唯有功成。


    否則順利滅趙,武安君定能爵封武安侯!


    “哈哈哈,老廷尉,護國學宮正需要您老這樣的智者。”


    周清笑語。


    護國學宮那裏,數年來,有不少大秦老將入內講武堂,論述己身所經曆的一場場戰事,無論勝敗,在護國學宮內都有留存。


    算是給予護國學宮學院演武論戰的素材。


    “同武真侯相比,老夫差之遠矣。”


    贏騰搖頭輕歎,單手輕捋頷下潔白長須。


    武真侯爵位臻至徹侯,沒有有力軍功的支撐,絕對不可能的,攻趙之戰、隴西之戰、滅韓之戰,已然彰顯謀略。


    更別說中央學宮、護國學宮的助力!


    “老廷尉過謙也,大秦……,嗯,鳴鍾擊鼎!”


    “辰時到了!”


    周清正欲多說一二,忽而神色微動,整個章台宮內,一道道由低緩逐步清晰起來的鍾鳴之音,擊鼎之音明亮起來


    不自覺的,周清不在多言,對於贏騰老廷尉頷首,歸於原位。


    而與此同時,整個章台宮更是為之一靜。


    鳴鍾擊鼎!


    朝會開啟!


    大王該到了!


    空曠而又威嚴的章台宮內,鍾鼎之音未絕,悠揚而起,徐徐未散,群臣歸位,寂靜廖然,未幾……,一陣頗有韻律的腳步聲從殿外走進。


    為首者!


    頭戴九旒九珠平天冠,玄黑色的冕服著身,日、月、龍紋烙印其上,背負漫天星辰,山川水紋,長袖揮灑,水火共濟。


    腰環十二白羅錦帶,帶玉鉤,懸玉佩,踏步長靴,龍行虎步,單手負立身側,更有一柄修長的帶鞘之劍。


    身後鹹陽宮衛尉、王城給事中等、宮人……跟隨。


    “寡人樂哉!”


    百十個唿吸之後,上首傳來一道清朗之音,感慨之語。


    “大王!”


    當其時,下首左右文武群臣,盡皆起身,拱手而上,朗聲一語。


    “哈哈哈,寡人樂哉。”


    “寡人樂哉!”


    “昨日,寡人有感今日大朝會,有感大秦東出以來,連下四國,一統大業將成,故而擺下今日酒宴。”


    “會首四爵,以為大賀!”


    秦王政並未坐在上首的王座上,立於王案前的三尺之地上,左右而動,由著殿外的些許明亮之光,由著殿內的燈火之光。


    單手負劍,朗聲而語,情緒格外之激昂。


    絲毫不掩飾此刻內心之歡悅,山東之國有六,而今滅四,隻剩下齊楚,然秦國大勢已成,一統諸夏指日可待。


    如何不歡喜!


    “東出滅國有成,大功當賀!”


    “今日之酒,或許名曰:四國之酒!”


    “然……,兩年之後,三年之後,當為……六國酒。”


    “此等之功,自當暢飲四爵以為賀!”


    續接先前之言,秦王政轉身從身後的王案上握持一盞美酒,高高舉起,再次看向下首群臣,朗聲而語。


    “四國酒!”


    “四國酒!”


    “……”


    沒有任何遲疑,大朝會左右文武重臣盡皆從麵前的案上接過青銅樽,看向上首的大王,深深一禮,而後語落。


    “哈哈哈!”


    秦王政歡悅不已。


    當即便是飲下一盞,隨即,旁側給事中持青銅酒壺,又是一盞斟倒,再次飲下,再次斟倒,再次飲下,再次斟倒,再次飲下。


    一連四盞!


    四國之酒!


    為大秦東出滅四國有成而賀!


    “四國酒罷!”


    “大朝伊始!”


    觀下首文武重臣盡皆暢飲四國酒,上首王城給事中高聲一語。


    順而,文武群臣歸於各自位置,秦王政歸於上首王案後,曆時五年,隆重之大朝會再次開啟,再次以別樣的形式開啟。


    “諸卿。”


    “今歲大朝,與有不同。”


    “東出有成,寡人之大秦雄武之師連下韓國、趙國、魏國、燕國四國,俘獲韓王安、趙王遷、魏王假三王。”


    “雖……燕王喜仍在遼東抵抗,然其苟延喘促之勢已不堪一擊,當此時……,大秦軍中諸將,鹹陽一體要臣,自當有功。”


    “給事中,宣!”


    秦王政落於王座上,看著下首群臣,與有感慨,暢談數言,便是視線落在給事中的身上,今日大朝會議論要事不著急。


    先行給予大封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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