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捭闔者,道之大化,說之變也。”


    “捭之者,開也,言也,陽也。闔之者,閉也,默也,陰也。陰陽其和,終始其義。同道家陰陽無極,萬法太極之妙,頗為共通。”


    “昔者鬼穀問道祖師,其人智也。”


    臨一方小小水域前靜立,道青色的錦袍著身,漆黑柔順的發絲隨意披散在身後,梳攏一束,數日來,同鬼穀子論道不少,所得也是不少。


    儒家曾語,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百家之學,各有所長,鬼穀之道,自然也是如此,而且細細究之,更是相當不俗,若非鬼穀一脈執著於入世,怕也是百家大宗,同源道家一脈。


    “捭闔之道,以陰陽試之。故與陽言者,依崇高。與陰言者,依卑小。以下求小,以高求大。由此言之,無所不出,無所不入,無所不可。可以說人,可以說家,可以說國,可以說天下。”


    “陰陽相求,由捭闔也。此天地陰陽之道,而說人之法也。為萬事之先,是謂圓方之門戶。玄清子妙悟玄關,自然通徹天地乾坤,陰陽縱橫。”


    “以天地之道,駕馭謀略之事,則無事不就,以天地之道,順應修行,則可窺玄妙之門,道家祖師曾言,治大國若烹小鮮亦為此理。”


    鬼穀玄色素袍,鬼穀子亦是立於一側,聞玄清子之言,輕輕頷首,隨即迴應著,數日來,同對方論道,同樣所得不少。


    論及鬼穀的本源,實則也是在道家身上,此道家非彼道家,天地之家也,道家祖師身融萬物,自然有這個資格,鬼穀承其妙,有數百年來的恢宏盛事。


    以自己現在的年歲,怕是也隻能夠踏足玄關了,欲要更近一步,非得探究捭闔本源之妙,而自己已經沒有那般的精力了。


    不過,終究也要試上一試的,鬼穀的道理一直都在諸夏間。


    “數百年來,鬼穀縱橫的傳人向來在兩位不俗的弟子中挑選而出,以諸夏為棋盤,以諸國、萬民為棋子,縱橫捭闔,百家莫敢與之爭。”


    “如今,不知下一任鬼穀子計將安出?”


    對於這一點,周清的確有些好奇,歲月長河中,鬼穀縱橫的傳人便是處於飄渺之中,或許是縱,或許是橫,也許是需要兩人分出一個高低。


    如何分出高低?


    在諸夏之內,再次興起合縱連橫?


    已然不可能了。


    以武道對比分出高下?


    似乎也有些艱難,現今的那兩位鬼穀弟子,論起武道,蓋聶不過強橫一線罷了,同出鬼穀,若然不能夠有直接的壓倒性力量,也是無法。


    “下一任鬼穀傳人自是要將鬼穀之道真正融匯貫通的人中選擇。”


    鬼穀子給出了一個很簡單的答案。


    “哦,以本侯而觀,你那兩位弟子都有足夠的能力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鬼穀之道,鬼穀之道,本就屬於萬化之道。”


    “期時,當如何抉擇?”


    周清笑語,將鬼穀之道融匯貫通,這一點,相信蓋聶二人都會做到的,連日來,自從蓋聶離開這裏之後,衛莊也是直接離去了,去向不知。


    “順應大勢的鬼穀之道,便是抉擇!”


    鬼穀子沉吟數息,對於這個問題,自己也曾思忖,現今的諸夏不同於大爭之世,大爭之世,以諸夏的勝敗分出下一任鬼穀子乃是必然。


    而且,那也是大勢所趨。


    現在的諸夏中,秦國獨霸獨強,有著中樞之內諸多文武坐鎮,鬼穀弟子雖謀略出眾,亦是難以逆轉諸夏大勢,使得諸夏重迴大爭之世。


    誠如是,則能夠為鬼穀尋找到一條順應大勢之路的弟子,便是下一任鬼穀傳人。


    目下而觀,聶兒雖入秦國,占有不小的優勢,但自己更看好小莊,真正的鬼穀傳人不應為外物動搖心性,小莊流浪於諸夏,能夠走下去,也是一條路。


    “本侯很期待。”


    沒有在那個問題上多做停留,百家之中,現在的鬼穀已經逐漸失去在諸夏棋盤下棋的資格,日後,無論是蓋聶執掌鬼穀,還是衛莊執掌鬼穀。


    結果於自己而言,並沒有什麽不同。


    “曉夢,這幾日可有所得?”


    半個時辰之後,同鬼穀子論道結束之後,歸於臨時居住的茅屋小院之內,修為入化神,已然可以煉化天地元氣補充己身消耗。


    加持鬼穀內的瓜果之物、鳥獸之物,隨意烹飪,足以飽腹,不遠處的一塊巨石上,焰靈姬正通體赤紅色的玄光籠罩,妙悟修行,正在竭力修煉《易筋》之法。


    以其現在化神絕顛的修為,實在是快捷無比,怕是不出半個月,便會將其修行圓滿,接下來轉修《洗髓》,距離再次妙悟玄關,隻差一步。


    青衫少女則是在操縱天地水***進內力的運用之妙,統合玄功修行,陰陽的運轉,剛柔的玄妙,盡在其內,清澈的水流在周身環繞如絲帶,頗有美感。


    “鬼穀之道,不過如此。”


    於鬼穀的道理,聞師兄之問,少女略有一絲淺淺的不屑。


    “哈哈哈,如何?”


    周清莞爾。


    “鬼穀所言,以陽動者,德相生也。以陰靜者,術相成也。”


    “以陽求陰,苞以德也,以陰結陽,施以力也。陰陽相求,由捭闔也。此天地陰陽之道,而說人之法也。為萬事之先,是謂圓方之門戶。”


    “此言精要於《道德》二經中顯化多矣,鬼穀之道,精於謀略,浮於其表,不得道理根基,難以臻至大道。”


    少女對於鬼穀的道理了解不少,頗有己身之見,鬼穀之道,縱橫捭闔,實則不過陰陽太極、無極的轉化罷了,而合縱連橫不過弟子的修行罷了。


    將渾圓一體之道分割單一的道路修行,而後統禦一處,先天上就差了一籌,是故,今日並未待在師兄身邊,一聞鬼穀之道,那是浪費自己的時間。


    “哈哈,你之所言,有些許道理。”


    “不過師兄所要讓你明悟的可不是鬼穀缺點,鬼穀縱橫能夠屹立在諸夏聲名如此,自是有其獨到之處,芊紅現在妙悟縱橫。”


    “它日有成,你當問道。”


    周清又是一笑,並未同曉夢在這個細節上糾纏,曉夢自修行以來,遍觀經閣內的典籍,眼界頗高,鬼穀的這些道理聽來,的確不甚精妙。


    可……如果鬼穀的道理真這麽簡單,它們也不會藏著掖著了。


    現今,曉夢還是老老實實按部就班的修行至化神絕顛為上,等其妙悟玄關的時候,自然知曉百家道理的精要妙處。


    “走吧,隨我入深林打上一些好食之物。”


    沒有雲舒和雪兒在身邊,周清還真覺得有些不習慣,伴隨口中之語,靈覺擴散,腳下紫色玄光閃爍。


    “是,師兄。”


    聞此,少女麵上不由一喜,待在鬼穀中,總是閑著無事,好在能夠和師兄一塊入外麵的深林內找尋一些有趣的東西。


    別說,那些東西真的很有趣。


    ******


    “大人。”


    五日後!


    一晃之間,距離周清進入鬼穀這裏,已然過去十二日,十二天的時間,白芊紅一直在鬼穀古洞中閱覽秘藏修行。


    淺紫色的玄光隱現肌膚表麵,更顯聖潔晶瑩,渾身上下更是散發別樣的氣運,鬼穀蒼茫,天地大道,斡旋捭闔,統禦無間。


    短短十多日的時間,氣質已然蛻變如此。


    “看來你所得不少。”


    周清深深頷首,感知芊紅身上的一切,修為沒有太大的進展,此刻蛻變的乃是三元之妙,而快速破入玄關,亦是須得從三元之中尋找。


    “姑娘天資真的非凡。”


    “以你之才,諸夏間,罕見也,有玄清子閣下在,亦是有一展所學之良機!”


    旁側的鬼穀子也是驚訝,此女的資質亦是絲毫不遜色聶兒他們兩個,更有一點,此女或許還會在自己之前,真正踏足玄關。


    鬼穀之道,文武相濟,有這般的武道修行,於極其耗費心神的謀略來說,也有極大的益處,此女為玄清子看重之人。


    如今,玄清子為秦國徹侯,位高權重,又統禦四郡要務,足以令此女大展所學,實在是……令人羨慕,果然得到淬煉,它日,當煥發更亮之光。


    “本以為先祖留下的鬼穀殘卷已然不俗,而古洞之內,更是令芊紅大開眼界。”


    白芊紅也是脆語讚歎。


    先祖龐涓身死之後,留下的手劄有部分落在當年從魏國逃走的一支族人手中,自己得到的時候,閱覽之,已然超越百家甚多。


    而在那個古洞之內,更是有著曆代鬼穀子的心血手劄,先祖雖強,終究……是一個失敗者,強者的遺留更是彌足珍貴。


    “值此之時,姑娘妙悟鬼穀精要,也是一件好事。”


    鬼穀子輕歎一聲。


    “鬼穀傳承不會斷絕的。”


    白芊紅屈身一禮。


    “嗯。”


    鬼穀子輕輕點頭,多一個合適的人傳承鬼穀之道,對現在的鬼穀來說,是一件好事。


    “鬼穀子。”


    “事已如此,那本侯今日便是要離去了,若是有緣,我等再見。”


    焰靈姬已經收拾好一切,青衫少女也是旁側隨意而動,呆在這裏對於二人來說,應是極其無聊的,周清近前一步,看向遠處的虛冥。


    抬手間,便是紫色玄光籠罩在四人身上,目光看向鬼穀子。


    鬼穀子拱手一禮。


    旋即,紫光破空,奔向遠處。


    “大人,近月來,楚國之內也有傳聞,秦國陳兵易水,燕國已經準備獻降,以芊紅之見,燕國獻降怕是虛晃之策,欲要拖延秦國滅燕才是真。”


    一個時辰之後,四人已然從附近的集鎮上購買馬匹,駕馭西行,此處為楚國淮水以南的區域,加持靠近秦國南陽郡不遠,巡邏的兵士倒是不少。


    隻是都稱不上精銳。


    白芊紅掃視左右,路途之上,隨意言之。


    “燕國那邊早有傳來秘密文書,燕丹欲要謀秦,行數年前的刺殺之舉。”


    “雖不算虛晃,也是計窮之策。”


    周清沒有什麽隱瞞,盡管不知道現在王兄準備如何應對,可……周清相信,一些人的下場會相當慘烈。


    “謀秦!”


    白芊紅秀眉一挑,這一點……自己還真的沒有想到,燕丹的膽子還真是不小,謀秦之事都想的出,不外,於燕國來說,謀秦的確是其唯一能夠翻盤的抉擇了。


    若然功成,則秦國攻勢必然緩慢。


    當然……此事絕對不會功成的。


    如此,就隻有一個下場了。


    “今歲,秦國怕是要兩線作戰的,對燕國,對魏國。”


    “論來,燕國那裏有王翦數十萬大軍在,擊潰燕國上下,不是問題,而魏國那裏,王賁會獨率大軍攻魏,芊紅,以你之見,如何才能夠快速滅魏?”


    兩線作戰,以秦國現在的國力,足以支撐。


    離開江陵的時候,王賁已然在調遣兵將,準備攻魏,現在是什麽情況,卻是不清楚,迎著芊紅看過來的目光,微微一笑,探尋問之。


    “平定潁川郡之亂,乃是王賁欲要攻魏先決,能夠在短短數年內,臻至秦國前將軍,將才不必說,若是在上將軍王翦手下,欲要登臨上將軍之位,時日艱難。”


    “而獨自攻滅一國,則可以快速功成,若要滅魏,以王賁手上的兵力,正麵強攻,怕是難矣,非有奇謀,一戰而定。”


    白芊紅細細的分析著,待在大人身側多年,於秦國上下的文武重臣與少壯之人自然了如指掌,秦國軍中兩大家族爭鋒已然逐漸明顯。


    蒙氏一族中,出了一位上將軍蒙武,出了一位九原大營軍將,雖然不是上將軍,可統軍三十萬,份量可想而知,出了一位郎中將,那可是中樞重臣的預備之人。


    王氏一族亦是不差,上將軍王翦統率藍田大營四十萬大軍東出函穀關,論其分量,絕對是大秦軍中的第一人,王賁欲要更進一步,隻有脫離其父王翦了。


    以其手下五萬精兵,正麵攻打魏國,絕對不可能功成,魏國現在的軍力還不至於連五萬秦兵都攔阻不了,如此,就隻有一點了。


    “哦,說說看。”


    “若是你的話,你準備如何攻魏?”


    周清興趣陡升,歲月長河中,王賁攻魏,的確另辟蹊徑,隻是……其法太過於傷天和,不知道以芊紅的才學來看,該如何快速滅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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