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醫,驪姬有病患乎?”


    百十個唿吸之後,臨近後宮駐守的院醫便是來了三位,均背負著藥箱,快速近前一禮,神情略有忐忑的為公孫麗切脈。


    鹹陽宮內,大王專寵麗良人不是什麽秘密,若然麗良人有何不測,怕是他們性命也有危險,三位院醫中,醫術相對較高的一位近前,細細診斷之後,神色先是一愣,而後麵上喜色頗顯。


    再看向此刻躺靠在床榻上的麗良人,其人精氣神充足無比,麵色紅潤,光澤而顯,根本不是有病的模樣,當即心中稍安。


    “大王,麗良人並無病患。”


    “不知麗良人近來是否常有嘔吐之感,飲食習慣也略有變化之感?”


    院醫對著床榻上的麗良人一禮,而後起身,對著一側的大王又是深深一禮,語落,給了同伴一個放心的目光,探尋問之。


    “這……,院醫,莫不是麗良人有了?”


    秦王政雖不通醫道,但近年來,後宮夫人、良人、美人多有生育,其人預兆似乎同剛才院醫所以相似,再聯想到之前驪姬的異樣,刹那間,神情滿是激動,連忙上前一步,坐於床榻一隅。


    雙手緊握驪姬那柔軟的手掌,盡管驪姬神情未改,但握持其手,秦王政能夠感覺到驪姬體內的心跳在加快,王弟出手,果然不凡。


    距離王弟出手診治還不到一個月,麗良人便是有喜,當得大賀!


    “根據麗良人的脈相,卻是如此,已然有孕在身。”


    “臣恭賀大王,恭賀麗良人!”


    嘖嘖,數年來麗良人身下並無所出,已然得了大王如此的盛寵,而今有孕在身,若是誕下公子,怕是盛寵更盛,縱然是公主,估計也會提升至夫人之位。


    院醫身形跪立,為大王而賀,其餘兩位同伴聞聲,亦是神情舒緩,既是這般喜事,怕是今日他們也會被降下不少的賞賜。


    “哈哈哈,好!”


    “寡人甚喜,即日起,你等當隨時待命,直至麗良人安穩的誕下子嗣,期時,寡人當有大賞賜,若然中間麗良人有半點損傷,你等當落大罪!”


    “趙高,吩咐下去,從現在開始,昭德宮內的一切標準位同夫人,不得有誤。”


    驪姬突如其來身懷有孕,令得秦王政也直接從先前韓非之事的失落狀態中挪移,自驪姬入宮數年來,終於有了結果。


    或許如王弟所言,待驪姬有了自己的子嗣之後,一切當大不同。若可完全得其心,則可彌足遺憾也,旋即,便是一道道王令下達。


    “喏!”


    少府令趙高頷首以對,其餘院醫亦是躬身而拜。


    “另外,令長史傳文書,召迴蜀郡武真君,歸於鹹陽,整頓學宮要事!”


    看著趙高與院醫們正要離去廳堂,秦王政又似乎想起了什麽,無論如何,韓非之事也該告一段落了,自其入秦以來,已然攪得秦廷上下頗為不安穩。


    其人孤忠之心難改,但放其歸國不合自己之意,也許此事采取武真君之法更為適合,待學宮而立,其人便入,為大秦教養精通法令人才也。


    一天下大勢,韓國不可能存下,其國地勢險要,為三晉要道,欲要東出,必要占據此地,如此,方可圖謀北趙、南楚。


    “諾!”


    趙高聞聲,連忙停下身形,轉過身再次一禮,徐徐離去。


    ******


    南楚之地,壽春之側五百裏,有連綿之大山丘壑,樹木叢生,百草豐茂,遠遠看去,險峰俊秀,雲霧彌生,極深處,有一山穀,常有鬼火閃爍,幽不可測。


    每逢陰天、雨天,便會有風雷交織其內,翁鳴之音不絕,世人罕至,又觀此景,更是難以進入其中,縱然有人奇異者,欲要進入其內一觀,可惜都未能歸來。


    然,今日晴空萬裏之下,卻是兩道周身閃爍淺淺流光的身影不斷在其中跳躍,不斷在其中穿梭,身法極快,一瞬便是數十丈被拋在身後。


    未幾,便是靠近在幽穀之旁,身形速度未減,雙手各自掐動印訣,引動幽穀深處的奇異之力,周身上下各有玄光護體,劍光忽閃,涼風吹襲,縱身一躍,消失在幽穀深處。


    “小莊!”


    越過層層阻礙,以印訣之力開啟入口,玄光護體,數十個唿吸過後,一處嶄新的世界出現在二人麵前,比起外界而觀的幽暗不可探索,眼前確實恍若天地勝景。


    大河蜿蜒流動,潺潺之音不絕,溯源而上,一道氣勢不俗的瀑布俯衝,炸裂的水花四溢在地下的深潭,竹林清脆,清香之氣流轉。


    那從穀外而進的兩道身影輕車熟路的行至一座簡陋的竹屋院落之前,雖為竹屋,但方圓足裏,亦是不小,其內人跡而顯。


    著淺藍色的緊身裝束,幹脆而又利落,清淡而不張揚,墨藍色的披風隨風而動,單手持長劍,手臂顯金屬護腕,編織而成的精致腰帶梳攏。


    眉目俊秀,雙眸有神,中長的柔順發絲飄揚,看著麵前的這座宅院,又看了看身側的那道身影,輕語之,意蘊夾雜其內。


    “師兄!”


    同樣的複雜情緒生出,著一襲華麗的冷黑色裝束,錦袍加持,金色配飾平衡而顯,灰白的長發垂落頭顱四周,渾身上下不自覺擴散一絲冷傲。


    聞師兄之語,輕應之。


    “你……還準備返迴韓國?”


    言簡意賅,長期待在秦王政身邊,於近來秦國與韓國之間所發生的事情,自然了解甚多,流沙不存,韓國瀕危,身為鬼穀弟子,應該看到了結局。


    “你應該還是要返迴秦國!”


    “畢竟身為秦王嬴政的首席劍術教師,位同上卿,身份貴重,將來若是秦國一天下大勢,身為秦王嬴政的劍術教師,也能夠有更大所得。”


    清冷的話音迴旋,隻手握鯊齒,長發隨風動,靜靜立於竹屋宅院跟前,自己……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憐,況且,韓國雖然失敗了,但流沙並未失敗。


    “大王甚喜韓非之才,其人不會有事!”


    於此嘲弄之語,蓋聶不以為意,話鋒一轉,落在另外一件事上,數年來,韓國公子韓非弄出的流沙頗有不小之名,小莊也在其內,自然被許多人關注。


    韓非入秦,流沙不存,大王愛才,不會對韓非如何,況且秦國百多年來,從來沒有殺害才能之事的先例,一語既是安慰對方,也是提醒著對方。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抉擇,他既然選擇了那條路,那麽,後果自然須得自己承受!”


    麵對秦國的壓力,韓王安選擇了妥協,選擇了放棄韓非以保韓國暫時的安寧,自己並未插手其內之事,數年來,流沙諸般種種,自己更為一個看客。


    “鄭國渠成,已然過去三年多了,五年之期,秦國大軍東出,一天下大勢,期時,小莊,你會在哪裏?”


    數年來,秦國文武而立,關外大營、藍田大營兵士而起,內修政理,外撫山東六國,有著關中鄭國渠與蜀郡湔堋,國力日益增強。


    在如今的諸夏大勢之內,蓋聶看不到秦國失敗的可能性!或許一天下大事會有坎坷,但終究造不成太大的阻礙,山東列國早在長平之戰觀望趙國獨自抗秦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命運。


    “天地流沙,無所不在!”


    又是一道冷哼之音落下,衛莊緊緊握著手中的鯊齒劍,一步踏出,行入並無木門的宅院之內,蓋聶見狀,亦是為之跟隨。


    整個竹屋宅院,異常簡陋,引入一條小溪流,簡略的水車之物浮現,那是近年來秦國關內興起的事物,踏足諾大的宅院腹地,迎麵便是一座正式的竹林廳堂。


    二人並肩而立,拾階而上,靈覺所在,在廳堂之內,早已存在著一道無比熟悉的氣息,神色平靜,徐徐入內,一道渾身散發清靜之氣的身影背對二人,盤坐上首,灰白的發絲垂落肩後。


    一觀那上首之人之旁的兩隻蒲團,一人得了一隻,先後盤坐其上,《鬼穀吐納術》運轉,道道玄光擴散,不多時,整個竹林廳堂內,陷入沉寂之狀態。


    “可有所得!”


    萬籟俱寂,整個幽穀深處,隻剩下清脆鳥鳴之音,低沉獸吼之聲,流水跳動之音,微風希律之音,驕陽橫空,徐徐而動。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竹屋廳堂上首傳來一道蒼老之音。


    “將欲用之於天下,必度權量能,見天時之盛衰,製地形之廣狹、阻險之難易,人民貨財之多少,諸侯之交孰親孰疏,孰愛孰憎,心意之慮懷。”


    “審其意,知其所好惡,乃就說其所重,以飛箝之辭,鉤其所好,乃以箝求之。用之於人,則量智能、權財力、料氣勢,為之樞機,以迎之、隨之,以箝和之,以意宣之,此飛箝之綴也。”


    數息之後,蓋聶答曰。


    “夫仁人輕貨,不可誘以利,可使出費。勇士輕難,不可懼以患,可使據危。智者達於數,明於理,不可欺以不誠,可示以道理,可使立功。是三才也。”


    “故愚者易蔽也,不肖者易懼也,貪者易誘也,是因事而裁之。故為強者,積於弱也。為直者,積於曲也。有餘者,積於不足也。此其道術也。”


    隨其後,衛莊應曰。


    “鬼穀之道,包羅萬象,縱橫百家,囊括宇宙!”


    “一曰數學,日星象緯,在其掌中,占往察來,言無不驗。”


    “二曰兵學,六韜三略,變化無窮,布陣行兵,鬼神不測。”


    “三曰言學,廣記多聞,明理審勢,出詞吐辯,萬口莫當。”


    “四曰出世,修真養性,祛病延年,服食導引,平地飛升。”


    “你等下山之前,已然各有所得,而今,亦當博覽而精要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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